第82章 英雄也怕出身低？
想不到在朝野上下跺跺脚一品大员颤三颤的陈矩，集东厂提督与司礼监掌印于一身，竟然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韩延凌抬眼观瞧，随着陈矩一声惨叫，连滚带爬的蹿了进来，陈公公咕咚一声跪在殿中，正与韩延凌并排，胖嘟嘟的大脸盘子上，五指印都起了血楞子了。看了刚才陈矩挨的这一巴掌是着实的瓷实。
饶是此时心情紧张的韩延凌也忍不住抿嘴偷笑了一下，感觉不妥这才强忍笑意目不斜视盯着面前的地面。
一阵香风随后而至。
就见郑贵妃身穿一件缕金散花软缎鸡心领斜襟小袄，逶迤拖地银白色刺绣镶边绫裙，身披烟白色妆花月季花蝉翼纱交织绫。乌云般的乌发，头绾风流别致高椎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拔花垂心骨花钗，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玛瑙戒指，腰系子粉蓝绣金花卉纹样束腰，上面挂着一个绣双喜纹杭缎香袋，脚上穿的是粉色乳烟缎攒珠绣鞋，整个人耀如春华六朝粉黛。
只是那白里透红的鹅蛋脸满脸怒容，一张俏脸犹如天山寒雪冷气逼人。
韩延凌心说不怪万历宠她爱她，作为女人，她就是有让男人为之神魂颠倒的资本，年近四旬的郑贵妃看着犹如二十多岁的成熟少妇，眉梢嘴角都满是诱人的春色。
真真是祸水级的美女。
“皇上，这奴才是越来越大胆了，奴家的驾他也敢拦着！”郑贵妃见着皇上，刚刚还冷若冰霜的脸顿时挂上了笑意，轻轻盈盈的便站到了万历身旁。
万历自打郑贵妃进门，脸色便越来越差，心中天人交战，终于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让郑贵妃死心。但看到郑贵妃那娇娇俏俏的模样，心中又不忍了。难不成真为此事就此断了夫妻情分？
哎，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不省心呀，朕累了。
郑贵妃见从没见过万历如此冷着脸对待自己，一颗悬着的心提的更高了。
昨夜反正围攻皇宫，郑贵妃心里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今日本想来见皇上探探风，谁知竟被陈矩阻在外面，郑贵妃不祥的预感更甚，因此才情急之下打了陈矩硬闯了乾清宫。
“皇上，臣妾听闻昨夜竟然有逆贼造反，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呀？”
万历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妃，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韩大人，你给贵妃说说昨夜的事儿吧。”万历自己不愿开口，倒是把皮球踢给了韩延凌。
“这……”韩延凌一时不明白万历的意思，有些踌躇。
万历见他神色，重重的点点头，那意思不言而喻。
韩延凌见万历这是下了决心，心中暗喜，将刚才对万历所说的郑国泰勾结红封教试图围攻皇宫造反的事情大略的说了一下。
郑贵妃越听越是心惊，可人家锦衣卫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岂敢在自己面前诬陷皇亲国戚，韩延凌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铁证在手了。
郑贵妃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并没有胡搅蛮缠。只是冷静的问道：“韩大人这么说，可是有了真凭实据？”
韩延凌见郑贵妃镇定若斯，心中对这个女人倒是多少佩服了几分。其实郑贵妃这么问也是抱了侥幸心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兄弟竟然胆敢做出弑君造反的事来。
“回贵妃娘娘，昨夜卑职亲自带人于正阳门将正领兵攻打皇宫的郑国泰活捉，现在就关在锦衣卫大牢里，另外郑家上下也被锦衣卫控制！”
郑贵妃闻听此言，如遭雷噬，俏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陈矩，找人把贵妃带会寝宫休息，找太医给贵妃瞧瞧。”万历看也不看晕倒在地的爱妃，冷冰冰干巴巴的命令道。
陈矩忙招呼进了一帮子宫女太监将郑贵妃抬了出去。
陈矩正要出门，却被万历唤住了。
“陈矩，稍后你将梃击案的几个人犯全部转交给锦衣卫，东厂全力负责京中红封教余党的抓捕！”
万历在位几十年来，除了扳倒张居正和冯保的时候如此严肃外有过今日的神情，一直绵绵软软的向个忠厚长者，如今利爪重新，陈矩的心也不禁跟着揪了起来。
耿直的老陈还在担心朝廷上恐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陈矩走后，万历又交代了韩延凌一番，便颓然的坐回了龙书案之后闭目沉思。
韩延凌不敢不待，拿了皇帝的旨意，便直奔东厂的大牢里提人。
万历的意思很明显，郑家要查，要彻底查，万历要知道郑家在私底下都干了些什么，但不能明察，就算郑家如今有确凿的谋反之罪，那也是皇室的一桩丑闻，要把这件事低调处理。
总之就是四个字，严惩、低调。韩延凌心里明白，万历还是打算给郑家一条生路，若是换了个杀伐决断的帝王，仅仅是谋反这一条，都够屠了郑家满门四回了。
满腹心事的韩延凌出了乾清宫，不就刚转过一个墙角，就见一旁的花丛后面转出一人在唤他。
却是太子赞善裴文中。
韩延凌嘱咐苏青先去东厂把人犯张差和刘成庞宝押回锦衣卫。然后便上前来见裴文中。
裴文中引着韩延凌专走宫中僻静人少的小路，不多时便到了慈庆宫。
太子正躺在逍遥椅上闭目养神，一旁吊着一条胳膊的王安在一旁伺候着。
听得脚步声，朱常洛睁开双眼，见裴文中带着韩延凌进了门，便笑眯眯的站起身来。
“卑职见过太子殿下！”
韩延凌还没等行礼，已经被快步走近的朱常洛扶住了。
“延凌，在本宫面前就不用如此多礼，来，坐！”朱常洛亲切的拉着韩延凌在锦墩上坐了。
“昨天的事，做得好，做得好啊！真是大快人心，本宫果然没看错人！”朱常洛开门见山如此夸奖定然是知道事情的内幕，至少知道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韩延凌在其中的推波助澜功不可没。
如今搬到了郑家，朱常洛的太子之位稳如磐石，自然兴高采烈。
韩延凌心中暗暗心惊，自己在郑家造反之事上是花了不少心思，可是太子如何得知？
但转念一想，太子能轻易把自己安排进锦衣卫，在锦衣卫的势力可想而知，若说没有耳目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想通这点，韩延凌心中便释然了。只是现在的朱常洛与历史记载的荒淫无度的纨绔子弟大相径庭。那朱常洛登基一个月便离奇暴毙是不是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韩延凌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朱常洛并没有注意韩延凌神色有异。仍然兴致勃勃的问道：“方才父皇召见，可有什么消息？”
太子双目中满是热切的神色根本掩饰不住，他现在最希望得到的消息便是郑家马上吹灯拔蜡，因此不惜铤而走险这个时候召见韩延凌。
“皇上命我查郑家。”韩延凌不咸不淡的回答。
“什么？这个时候还要查？”太子有些不敢置信。
裴文中胸有成竹道：“太子放心，皇上的意思很明白，就算扳倒郑家，也不能让郑家造反的事情公诸于世，那是天家的耻辱，以皇上的性格，虽然不至于将郑家满门抄斩，但郑家这次是真的完了，估计下一步福王就会去封地就藩。您的太子之位今后便稳如泰山。”
韩延凌很惊讶，同样是年纪轻轻的裴文中，竟然能如此洞察人心，难怪能成为太子的首席幕僚，果然有气独到之处。
“裴赞善说的不错，卑职提前恭喜太子了！”韩延凌起身，郑重的施礼。裴文中见状不甘人后，也起身拍马屁。
朱常洛转忧为喜，忙招呼两人重新落座。
韩延凌不愿在此多呆，万一被皇上的人知道，对自己很是不利。
“殿下，卑职现在诸事缠身，不能多呆，况且若被有心人看见，于太子也不利，若无事，卑职先行告退！”
朱常洛点点头道：“延凌，你能不骄不躁，本宫心中很是欢喜，你尽心为本宫效力，日后自然亏待不了你！”
朱常洛又说了些封官许愿拉拢人心的话，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韩延凌。
望着韩延凌离去的背影，朱常洛点点头，心中若有所思，脸上满是赞许。
王安凑前，道：“太子爷，我看着姓韩的小子老成持重，是个得力的人呢！”
朱常洛点点头，道：“确实是个人才，今为我所用，当真是助益颇多，只是当初为了方便把他安插在锦衣卫也没想过许多，如今此人出身锦衣卫，今后于朝中若想有所成就，难呐！”
听朱常洛如此一说，本来心里酸溜溜的裴文中心中也平衡了不少。
是，他韩延凌是挺有本事的，可你再有本事也是锦衣卫出来的人，满朝文武视锦衣卫如洪水猛兽，就算太子将来登基当了皇帝，也不能不顾满朝文武的感受贸然提拔一个锦衣卫身居要职。韩延凌混到头，也就是个锦衣卫指挥使了。
大明朝的文人们最重出身，朱常洛身为皇长子，就因为生母身份卑微而导致太子之位不稳。更何况一个乡下来的小农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