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话 论变
时间飞逝，转眼离食叶要塞袭击已经过两周。在这期间，静作为影涟的直属特务，执行了额外的最后一次任务，即是化装商人随官方商贸访问团进入叶岚堡，面见肃崀当场确认此人是否为煮蛙者。
虽然从隐城到叶岚堡乘坐魔法浮车也就两天的行程。但原先确定的中原贸易往来会却莫名其妙的推迟了，据说是因为肃崀城主身体不适无法参与商议。而且这一推迟就推迟了一周，于是影涟只能密令静悄悄潜入肃崀居所进行探查。但到了今天，静仍然没有破解叶岚堡的侦查场，还在招待所中呆着。
一大早，影涟便向皇宫走去，今天他心情沉重，隐隆帝所限两周已然到了时间，但自己却没办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再由于此次调查失利，问题出在自己管辖的特务静身上，恐怕海帆又会将罪责推给自己。
天禄国皇宫气派非常，石墙高耸，园林遍地。但在他眼里安全问题却漏洞百出，若不是近期自己高压整治，恐怕连叶岚堡的一半都不如。
在他郁闷到不行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正从王宫后院的方向走来，神色端庄，举止优雅，和自己印象中的安早有很大不同。
“影涟队长？”安早还是依着曾经的叫法。
“我还没有机会问你，令尊的姓名……”影涟仍然不习惯非特务队的人称呼自己为队长，立刻想起来安早的父亲曾是自己的部下。
“我向您提过的，家父名为安涌。”
“哦……他现在不在特务队了吗？最近还好吗？”此时的影涟突然觉得，在特务队当队长的时光才是自己最留恋的，所有的队员都完全信任自己，帮助自己，并都对自己保持着敬意。
“最近……”安早想起亡父，心中的憎恨又冲上心头：“家父有些身体不适，可是我工作繁忙，未能回家尽孝。”
“很抱歉听到这些……不过凭你现在和陛下的关系，假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影涟胡言乱语着，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安早骤然变红的双颊。
“多谢队长的提醒！希望你今天能一直开开心心的！”
这一句话像刺刀一样扎进影涟了的心脏，看来自己今日将受之灾已经满朝皆知了，而这份责难来得如此理所当然，合理到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异议。他再一次问自己，这些年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落得今日的窘境？
从自己以加入特务组织以来，一直任劳任怨，在针兵团讨伐过程中更是升任了特务队长，带领兄弟们出生入死才换来这场艰苦的胜利。每一次天禄国有危情，都要亲自解决，而这份功劳不仅无人记得，自己却处处遭到排挤。不管是海帆，山武，缙晾还是隐隆帝，都不曾表示出对自己的友好，如今满朝文武之中，除了退役所剩无几的直属特务，只余兰甫一人可称作至交。
当初食叶堡事件无人援手，今天自己困急如此却同样只能自己承担。他时刻对自己做事的能力怀有十足的信心，但今天面对做人问题的时候，他竟然发现如此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胸中一股闷气，瞬间化作三把刃刀，将脚下石板劈得粉碎。
安早被石砾砸中了脸部，本想怒骂影涟一顿，但当她看到灰尘中这位职业特务那无比落寞的眼神，心突然软了下来。
“行了，队长。你就当我刚才那句话没说。给你道歉咯。”安早恢复了往日邻家女孩类的说话语气。
满脸石粉砌在影涟脸上，他目光涣散地摇了摇头，并没有抬手擦拭。
“话说……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上次静先生救了我一命，我想要当面感谢他，却不知要往哪里找他？”
“等他回来，我会让他找你……”影涟低沉地说道：“如果没事，我先走了。今日上朝，还有诸多要事要奏。”说完后，他才用自己粗糙的左手，抹了抹脸上的灰尘。
待影涟转过身后，安早突然说道：“其实陛下能看得透你，只不过你看不透他。陛下喜欢重用他能看透的人，你是其一……只不过你却从来没有表现出他所需要的忠诚。”
“哦？”影涟望着天空对身后的安早回答：“原来陛下还有梦话议政的技能？所需要的忠诚……呵呵。”
“信不信由你。”
“也许……已经晚了。”
当影涟走进议福殿时，每一个在场的大臣都向他投以奇怪的目光。而他早在安早那里上了一课，现已能够应付这种场景。再回想起从前，遭人侧目之事屡见不鲜，今天又有何惧？我影涟就是影涟，问心无愧的国家栋梁！
正如自己所料，隐隆帝问起调查进展之时，海帆果然将责任推给了自己。尽管自己辩解说经过手下特务的描述和绘画，大致确定了煮蛙者就是肃崀。但苦于拿不出确凿证据，加之海帆责难，仍旧惹得隐隆龙颜大怒。
“从今天起，免去影涟安全局局长的职位！左迁至侦查团副团长！新的安全局局长位置暂空，就看接下来谁能对抓捕煮蛙者做出最大的贡献！”
影涟虽心中愤懑，但对于这个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
在他从前排退到后排的路程中，他感受到了每一个人深深的恶意，这份恶意中带着轻蔑，嘲笑或者是憎恶。就像无数块恶臭的抹布，在自己的脸上擦来擦去。
在接下来，又开始了议相之事。这个话题一开始，聃镶便出列阐述了缙晾最近的功绩，又罗列了他能胜任宰相的杰出才能。说辞滔滔不绝，宛若奔流的大河，同时有条有理，又如清风拂柳，赢得群臣一片喝彩。
短短一周时间，海帆没有料到局势竟变化得如此之快。在他眼里，缙晾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充其量算是一个成功商贾，当日要竞选宰相，曾以为笑谈。但今日却突然产生了这么强大的后援团，让自己始料未及。如果情势允许，他才不会在选相这种关头贬谪影涟，但日至今日，也无从选择。
听着堂下一个一个为缙晾喝彩的言论，海帆心急如焚，却很难亲自开口说些什么。他瞟了一眼退至大殿角落的影涟，此刻正低着头，没有任何想说话的意思。其实就算他想说些什么，可按照他现在的官阶，也未必能轮得到他开口。
就在此时，一个悠扬的声音开口了。这个潇洒的语调让影涟亲切无比，他终于抬起头，向衣冠楚楚的兰甫兄望去。今日他双鬓的白丝，比前几日多出许多，更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在听闻了许多大人们对缙晾的评价之后，在下也深有感触。这些****也在细细思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适合担当宰相一职。”
海帆知道，兰甫一向看不惯缙晾，必定会帮自己说话。而其他人也都屏气凝神，倾听这位隐隆帝面前大红人会说出什么论调。
兰甫继续说道：“我思前想后，终于得出结论。凡能顾全各行事务者，必须要能服众，我原以为服众需考察之标准多种多样，如心胸，如经验，如智慧，可现在却发现服众之竟如此简单明了……”兰甫非常不自然地长吁一声：“啊——其实得人心，即可服众，得了人心，即是服众的最佳表现。今日观朝堂之上众位大人都推举缙晾，这正说明了他具有足够的资格！关于他的优点我已无需再重复赘述，但支持他就是我现在的选择。”
缙晾听闻之后，立刻向其行礼：“缙某为官多年，终得兰甫兄理解，心中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