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乙
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靑霭入看无。分野中锋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秦岭峰峦突兀俊秀、沟壑深切纵横、飞瀑仪态万千,如沧海一粟的终南山“千峰叠翠,景色幽美。”向来素有“仙都”“洞天福地”的美称。
诗佛王维《终南山》述到此山时,用“近天都”来展现其‘高’‘峻’,“回望合”和“入看无”来衬托出其‘秀’‘丽’。历来为文人、骚客所推崇,诗词歌赋难于表衬其美,仙侠流传更为此平增了几分玄妙。
太乙天阙浮于终南山峰顶,其间流云缭绕千变万化、霞光瑞奇琉璃十色,奇石嶙峋沐浴日月,松柏古木吞吐星辰,立于此地仰可摘星月、俯可掌乾坤,昼夜交替奇景变幻,似真似幻一虚一实,难得盛景“影月浮濯”。
峰峦间仙鹤孤鸣声振九霄,瑞鸾展翅凤舞乾坤。林间白鹿猕猴时隐时现,奇花似锦、翠丝如碧,真乃世间美景也,奇哉!妙哉。
俯瞰山涧幽谷,森林茂密百花齐绽,山涧溪水叮咚之音缭绕幽谷,深谷间昼夜变换不明,常现“日立正午方见光”的景象,所以才有“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的”说法。
群峰耸立造就飞瀑幽潭,千丈飞瀑直流而下,隆隆之音激荡于峭壁之上,气势如虹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飞溅而起的水花在阳光映照下显得晶莹剔透、十色五光,霓虹霞光横贯深谷犹如天堑间的虹桥。
太乙天阙浮于云海时隐时现,宫殿间流云涌动,石台上麋鹿嬉戏、浮云里白鹤亮翅,一息一呼之间暗含天地同息的美妙意境。
天阙里没有鎏金光彩的碧瓦,更没有朱红炫丽的门墙,也就见不到色彩斑驳的彩绘,那栩栩如生的神像也就谈不上啦!
泥瓦灰砖的殿堂透出古朴、黯淡,仿佛经历了无尽岁月的洗礼,石阶之隙长满荩草,石色暗淡纹络斑驳,阶梯蜿蜒如蟠龙缠绕,携山欲登九天,景色幽美却又显现荒芜,着实让人深思费解。
太乙天阙往常空灵寂静,乃是得道成仙的佳境,于世人眼中更可谓是飘渺神圣。但此时的太乙宫,人影觥筹交错气氛活跃异常。
曾经被落叶覆盖的蜿蜒石阶,在扫帚的清理下露出沧桑、古朴,山涧里的甘泉自发的飘溢出清香、薄雾。峰顶的太和大殿乃是近天之所,据传是神灵下凡休憩的行宫,但是年代久远也无法考量其真实。
大殿中央的九转紫金鼎色泽灰暗、模样古朴,但从鼎里飘出的袅袅青烟,散而成瓣、聚而成实,随着时间的加剧,烟霞凝结出百花绽放的盛景,真可谓是奇景也,怪哉也!
殿内铺就成千上百的方石板,地面上倒映出殿堂缩影,虚实而生的不同异像,给人视觉的错障,真乃鬼斧神工。数个蒲团陈列有序的摆放地上,淡黄的帷幔悬挂柱梁散于虚空,时不时的随清风轻摆摇曳不停,此时庄重的大殿里,却传出一声呐喊。
“雪儿,别淘气啦!赶快出来,这里不是你躲迷藏的地方。再不出来的话,我就把你养的长耳兔、黑蹄鹿、紫狐全都……”
道姑身材苗条、脸蛋嫣红,身着素白雪衫、外罩淡藕色长裙,双眼微闭,眉宇间总透露出淡淡惆怅。
古色古香的木钗盘于发髻,耳间吊坠熠熠生光,正准备向大殿里踱去,只见大殿内淡黄的帷幔在晃动,似有清风徐徐吹动。
“不!不要!我讨厌你,跟你回去。一点也不好玩,再说你也找不到我呀!嘻~嘻!”伴随着稚嫩的童音回道,
“你个顽皮,整天跑的没踪没影,现在还向我撒娇,看我这次不好好的教训你。”女道姑心里默默的念到。
她刚想踱步向前,石台下走来两个道人,全是淡蓝长衫、木筓盘发,一人浓黑剑眉、双眼炯炯有神,另一人眼睛细小似孔缝,脸上瘦骨嶙峋,但二人的脸颊红润带有微笑,银白拂尘在空中晃动,二者最大的区别就是体形,胖瘦相对高矮对称,站在一起有种远近高低各不同的意像。
胖道人举目望来,便抢先喊道:“絮清师妹,许久不见。你怎么到这来了?”表情中带有一丝惊讶,语气也流露出淡淡欣喜。
“对呀,往常可是有小半年见不到你的仙踪,今日难得相见,可是我们两大大的喜信。韩猴子,你说是不是?”瘦道人拂须而笑,小眼睛更是眯成一线,看人都笑呵呵的。
“魏师兄,连你也来打趣小妹,真是折煞我也。”袁絮清话语冷淡,听不出任何感情来,看来是不食人间烟火。
“还有韩师兄你,你以为我不知你呀!平日里数你最宠丫头,常往返于忘仙林,只是你眼里只容得下那丫头,整天陪着她胡天胡地,玩的不亦乐乎,小妹我,你哪会注意得到?”语气更为冷淡,语速平缓没有起伏,让人畏而声寒毛骨战栗。
“哦,不知师妹所来是为何事?师妹你久居忘仙林,平常想叩见你一面都难,更说不上闲谈几句了!”,
“还不是为了那丫头,我看她最近老往外跑,整天不见踪影怪担心,所以昨晚说话的语气重了点,哪知今早她,发脾气溜了出来,我循着踪迹找到这里,刚想进去就碰上了你们。”
韩师兄在心里嘀咕了一番,走神了一会儿,袁絮清叫喊了几声,“韩师兄”,才醒悟过来。
“哎~哦,对了师妹,那丫头真的藏在里面吗?”韩师兄促声询问。
“诺,这小调皮,还跟我玩起捉迷藏来,我一路跟着她来到这里,刚才还在埋怨我哩,不多说了,我逮到她就回去。”絮清师妹干脆的应道。
袁絮清话音刚落就轻飘移步到帷幔这里,轻轻的掀开帷幔,就见一个粉嫩可爱梳着两根马尾辫的小女童躲在中央,看起来有三四岁的模样,脸蛋扑红、肌肤素白,最亮丽的就数那身素白的长裙。
裙身上有着几个灰点似雪里的寒梅,同时自己垂着脑袋自语,左手在拉扯皱起的裙身,右手大拇指含在嘴里,并且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咿呀。
袁絮清左手搂住她轻轻抱起,这时女童惊叫一声“啊”,把门前的两道人吓了一跳。
抱起丫头的同时,袁絮清用右手食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帮她拉了拉裙身,转身就向门口走去,准备向两位师兄辞别,
怀里的小女童哽咽的喊道:“韩伯伯、魏伯伯,快来救救雪儿!师傅不要雪儿了!要关雪儿小黑屋。雪儿最怕黑啦!雪儿好可怜呀!呜~呜!”同时伴随着哽咽的哭泣声,此时的情形谁见了都会怜悯,两道人刚听见叫喊本来挺担心的,谁知听完后半段,脸色刷的一下变青了。
韩师兄匆忙的向袁师妹求情,并劝解道:“袁师妹,丫头年岁小不懂事,常惹你生气,这我都知道,你一把年纪,怎么也是脾气古怪,爱那么斤斤计较,反正事情也不大,你也……”话音还没完,就见袁师妹挥袖转身离开,连辞别之类的话语都没说。
魏道人说担心的提醒,低语道:“韩猴子,你这次闯祸喽,真是把袁师妹给得罪透啦!师妹虽然品性淡泊、处事无争,但所谓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师妹,我看往后太乙宫,又要热闹了。”
“你,怎么不早劝住我,你看,我这张快嘴,又得罪人了不是,袁师妹的性格我们都是有目共睹,啧~啧!这次我把她惹生气了,想想都让人头疼呀!”
“谁又头疼啦!”身后传来询问声,两人转身回看,一位俊美倜傥、器宇轩昂的青年向他们飘来,说是飘来,那是因为他脚不落地,抬脚间就前行一段,有点像神话里的方寸挪移神通,几息之间就到二人面前,两人齐声道“大师兄”,
“二师弟,刚听到你说头疼,出什么事啦?”大师兄急切的问道。
“没~没什么,大师兄。你下山云游去了吗?怎么早早的就回山了?”韩师弟语气急促道。
“唉,别提啦!现在世间世道混乱不堪、战事连连,百姓流离失所到处哀鸿遍野,犹如炼狱降临着实惨烈,我本想济世救人可势单力薄,救的了个人却救不了芸芸众生呀。”
“再说十年一次的‘禅道论’盛典,机会难得所以我就提前回来,一则聆听众位前辈教诲,以解过往迷惑,让自己的道行精进。二则探望师尊,顺便带些东西给雪儿。”大师兄脸色忧愁,语气暗含着对世道变迁的无奈。
“佩服,佩服。大师兄你,以济世救人为己任!真是让师弟我自惭形秽。”韩猴子现哀愁之思,语气里也是略微钦佩其为人。
“说的也是,济世救人本就是人的天性,但自己历来遵循着清净无为、斩断红尘的教条,认为一切都顺应顺应天道,认为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过多干预有违天谴,所以我才匆忙赶回。”
“噢!对了,怎么没见雪儿,那丫头可是出了名的闹腾捣蛋,难道今儿也歇息哩,我从山下带了些小玩样给她。”
“三师弟,还是你来向大师兄解释吧,我去看看他们,有没有偷懒,顺便看看后殿,打理的到底怎么样?”韩师弟说完后,就急忙抽身离去。
此地留下脸色茫然的瘦竹竿,面对大师兄他也不知从何说起,呆立着,站立了会儿,问询了声:“大师兄,你还没拜见师尊吧!你先去拜见,稍后再来百味谷,我们慢聊。”语气急促的说完话,就急匆的离去。
此时的大师兄,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索性收起心中杂念,向师傅闭关的蟠龙涯走去。
再说被捉住的雪儿,硬是被师傅锁到小黑屋里,黑屋中几缕光线透射进来,同时在黑屋里还有一只紫狐,一对长耳兔,还有一只如乳猪般可爱的黑蹄鹿。
看见它们女童的脸上就露出坏坏的微笑,连自己怕黑的习性都忘记了,含着拇指向那只麋鹿走去,面对这个魔女般的小女孩,它们在哆嗦蜷缩,平时最欢腾的长耳兔也安静了,紫狐也不知藏到哪个旮旯里,整个小黑屋里只传出麋鹿的叫声。
竹楼里此时也传出一阵琴音,琴音低沉忧伤、曲折婉转。
琴音低沉似寒冬里的腊梅,一曲晚秋谱勾出悲痛泪,回看沧桑路不知谁还在。凄惨的身世让人嘘嘘不已,常常自语“独活于世究竟为了什么?与其这样漫无目的活着,还不如当初死在那场祸事中,那样也能和父母同聚,而不是现在心如死灰,试问天下,有何人能解其忧呢?”
袁师妹回想起过往,眼眶里的泪珠就不停滴落,‘叮~叮’的敲打在琴弦上,像是琴曲中的伴奏,说不出的哀伤苦痛。压抑久了的悲伤,就茹慢性毒药,不仅侵蚀自己的身躯,还在侵蚀自己的灵魂。
“这样的日子还剩多少天?谁能告诉我?”“没人回答”,有的只是竹林里阵阵涛声,以及回荡在耳边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