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孩童
白褚领着杜光庭往千岩蟠溪走去，经过辋川蒲岩时，杜光庭仔细的把弄，虽说和普通的岩石相比，此地的岩石色泽上要华丽，举于目前可见岩石体内流线，真可谓是造化奇功也。
谁又能猜想得到，世上真会有蒲岩这种奇诡天物，于远处观望时，此地就如闪烁的流光，散发出微光点亮尘世，近处细看，却如无尽的斑纹螺旋，看的人不能自持，整体似是浑然天成，看来着实是九天赐予凡尘的恩惠。
白褚起初见到此岩时，也是不为所注，认为是普通的岩石罢了，没有进一步的深究。今日听杜光庭解释后才幡然醒悟，看来自己以往真的是盲目自大，忽略了身边很多的琐事，现在被当头棒喝真的是天之幸。
“杜前辈，这真的是蒲岩吗？以往只有在神话里才提及，此地真的是神物吗？”“恩，的确是，算得上世上独一，以前从古书里知晓一二，寻遍大山大河也没见到，今日有幸得见此生足矣。”
“这蒲岩有什么用呀？也没发现它有什么奇特之处，今日听杜前辈提及，现在也是模糊不清，还望前辈明示。”“不可说，不可说。”连说两遍，说完后哈哈大笑。
白褚听完后满头雾水，也不便多问，只好继续领着杜光庭到千岩蟠溪，上千的溪流汇集到这里，有万川奔流的盛况，长年累月的冲刷致使地面凹陷，形成了天然的棋盘，于空中观之，可见纵横交错的溪流均匀分布，如同神人挥斧劈凿一般，既和谐也合理。
不远处，溪流中站立着两位老者，其一人挥手掷子，凌空飞跃的石子，落在纵横交错的凹槽里，棋子落地使溪水四溅，白褚刚想张口叫喊，就被杜前辈制止了，二人就静静的站在远处旁望。
“糟老头，你这几步棋下的也不怎么样，看我这手，让你的大龙困死浅滩。”紫霄真人理了理胡须，抓住棋盘间的时机，畅快的说道。
“呵呵，你有什么手段我岂会不知，我承认，你武学修为是比我高点，棋艺嘛，你就是我手下败将了。”
“好你个扶摇子，就你会说话，今天我非要你好看。”紫霄真人气的吹胡子瞪眼睛，随手往前轻挥，后面溪潭上的石子，就飞跃到大龙乾位，巧妙的制止了大龙吞盘的走势。
扶摇子见状笑而不语，抬手就掷出石子，位置极为古怪，看了半天，白褚也没理解其中玄机，不明白师尊为什么会不在乎大龙的死活，要不把紫霄真人的困龙锁给破了，那这盘棋也就无解了。
身边的杜前辈含笑看着，紫霄真人见扶摇子落子后，大笑道：“我说糟老头，你这手棋，着实不怎么样？我看你，是越睡越糊涂啦！”
“今天我就好好的奚落奚落你，叫你别自恃清高。”说完也是挥手落子，二人就这样来回下了几手，原本就奄奄一息的大龙，此时更是毫无半点生机，紫霄真人这会可高兴极了，反观扶摇子，身心平静落子有序，看不出半点紧张的气色。
紫霄真人以前尽被糟老头奚落，想到今天，自己既然能大获全胜，心里就高兴异常，全然没注意到周边潜伏的危险，待到棋盘满子时，大龙被杀的支离破碎难成气候，只有边角小块还在顽强抵抗，紫霄真人大笑道：“糟老头，你这会，还有什么回春妙计呀？”“你这老儿，高兴的也太早啦，看我这手。”
谁能想到扶摇子居然还有妙招，刚才支离破碎的大龙，此时突然火了过来，置于死地而后生的险招，紫霄真人是真的没料到，这次又中了扶摇子的诡计。
看见离手后的棋子，紫霄真人暗叫道不好，可惜棋盘上的己方已被杀的片甲不留，紫霄真人背手说道：“你，你个糟老头，这局不算，我们再来局如何？”
“可以，不过你得把你‘流云拂息袖’的功夫传给我徒儿，怎么样？”“你~好算计，就凭几盘棋就想把我的看家本领学到手，你想的也太简单啦，不行！”紫霄真人极为不悦，面色也是阴晴不定。
“那也行，你的‘楞耶梭罗指’绝艺，这可是刚才说好的，现在就回去，传给我徒儿再说。”扶摇子含笑导出实情，逼着紫霄真人做选择。
“哦，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你这是空手套白狼呀，怪不得，你既然愿意拿你的睡忘经和我打赌。”紫霄真人到此时才明白，棋局只是诱饵，学艺才是目的。
“咦，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对了，我怎么在这里呀？”紫霄真人插科打诨故意扯开话题，这会扶摇子可是精明的，扬声对广成子杜前辈喊道：“道兄，你看他这个赖皮样子，现在我可要你来公正下。”
“谭老头，你怎么也是绝代宗师，怎么还是这般狡辩耍赖，再说了，你不把这几手绝技传下去，难道还要让它随你埋没不成。”杜前辈说出实情，以此来调和二人。
“你，你这是和糟老头串通好的，我才不干哩。”说完纵身飘到杜光庭的面前，扶摇子也跟随其后，杜光庭相视而笑，紫霄真人嘀咕几句后就离开了，望着紫霄真人遁去的背影，扶摇子和杜光庭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说笑离开。
满脸憋屈的紫霄真人，顺着山间陡势，沿着溪水而行，不经意间就来到薛凌昱的居所附近，郁闷的他坐在瀑布边生闷气，抬手挥袖间，就打出‘流云拂息袖’的招式，‘天乙袖’乃斗天之始，神威惊人声势浩大，溪流应势而断，溅起的水花如漏斗般旋转，可谓是奇诡莫测。
若是与人对敌时，把人罩在里面，结果也就明明白白，任他有三头六臂也是徒劳无功。
就算能侥幸逃出来，后续的连环招式叠涌而出，那来人也只好饮恨自尽。一招一式都是浑然自得，无论运劲挥袖，还是腾挪转移，都极为巧妙，暗含天地至理。
绝技武林的神迹，就这样在溪水边闪现，水花四溅的隆音，传到薛凌昱的耳里，如同轰隆巨响振聋发聩，正在打坐的他突然睁开双眼，迅疾的从屋里奔跑而出，看见飞溅的水花如天仙凌然独立，如此神奇绝妙的武学，着实让薛凌昱惊叹几番，可惜水幕恰好遮挡了紫霄真人的身影，只见溪水上方，水龙抬头舞动气贯长虹，浮云衔接恰到妙处，流云挥洒怡然天成，果真是奥妙无比。
细细观望着空中水龙，薛凌昱的心里闪过几丝羡慕，期望自己也能有此造诣。
待紫霄真人打完后，薛凌昱依旧沉迷不能自拔，看到痴迷的薛凌昱，紫霄真人本就不悦的面色，变的更加阴沉，暗自叹息，心想“可悲呀，生平绝技竟要传给此人，真是天道不公。”
薛凌昱的自我陶醉，浑然没注意到紫霄真人，狠挥了下衣袖，转身离开，心头的火气很大，自己漫无目的的走着，不觉意间走到忘林居，看着眼前碧绿的竹海，听着簌簌的竹音，其中还夹杂着幼童的嬉闹声，紫霄真人颇为好奇，于是就走进竹海，探寻其中的嘻嘻声。
竹海的深处竹楼隐现，雪儿正在院子里摆弄长耳兔，她把兔子倒提着，长长的耳朵就竖在地上，本就通红的眼睛此时更加嫣红，兔子使劲的往后蹬，可是没什么效果。
小狐狸也不可幸免，可伶两只小动物被主人折磨来折磨去，就算是作无声的反抗，丫头压根就不知道，依旧嘻哈的笑着。
警惕的紫狐闻到陌生气味，用小嘴咬着丫头的裙边往拽，丫头轻敲了紫狐的脑袋，道：“就你不乖，怎么啦？还要我出去呀，我可不敢去，师傅知道了，又要关我小黑屋。”
紫狐依旧不松口，使出自己浑身劲力往外走，雪儿执拗不过它，只好跟它去看看，走到门口时，看见站立着的灰衣老翁，丫头警惕的抱起狐狸，就要向屋里跑去，紫霄真人打趣笑道：“丫头，勿要惊慌，我不是坏人。”
雪儿听见老伯的叫声，也觉得这位老伯不像坏人，笑嘻嘻的走到篱笆边，轻声问道：“你谁呀，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该不会是山里妖怪变的吧。”“胡说，你看我像妖怪嘛。”
“咦，不太像，可是我没见过你，哎呀，你不会是要吃雪儿吧，雪儿的肉不可不好吃，求求你，别吃雪儿好吗？”“气煞老夫啦！老夫是人，哪里像妖怪。”紫霄真人气急败坏的说道。
“哦，你难道不是山里的妖怪吗？我师父常常告诫我要当心，山里吃人的妖怪可很多哩，所以雪儿才呆在家里，什么地方也不敢去。”
“是谁呀？教小孩，怎么能这么教，老夫真是……”说话断断续续，雪儿心里觉得老伯和蔼风趣，没那么可怕。
自己又走到篱笆边，隔着竹门，递给老伯个野果，笑嘻嘻的说道：“老伯伯，你也尝尝，很甜的。”
紫霄真人接过后放在嘴里，甘甜味汁挤满口腔，吃着甜果，心里也踏实了几分，看着眼前娇小女童，内心里很是欢喜，很符合自己的脾性，索性就陪她聊会，于是就盘坐在竹门外，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聊了大半天，雪儿觉得肚子空空，于是就跑回屋里，拿来了几个馒头，分给老者几个后，问道：“老伯伯，你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去拿。”
说完后，也不待老者回答，就又跑回屋里，来回了几趟，小脸上汗水淋淋，紫霄真人觉得很是不错，说道：“丫头，够啦，老伯吃不了这么多，你快坐下，我们慢慢吃。”老少二人就这样坐在门前品尝着白馒头，虽然味道不错，但也远远没到让人留恋的地步。
紫霄真人就这样陪这雪儿，一直坐到太阳落山，丫头在紫霄真人笑逗下捧腹大笑，谁又能想到，大宗师的泰斗会和小孩一起玩耍，会坐在地上陪着小孩嬉闹。
紫霄真人也在雪儿的笑声中，找回了自己的孩童时代，以前的种种遗憾，似乎此会得到了弥补，往昔内心里的丝丝愧疚，仿佛随着笑声融化，老少的笑语回荡在了竹海上空。
袁絮清老早就外出采摘草药，出门时，自己还认真叮嘱，告诫丫头不得溜出去，不然就要关她黑屋，丫头认真的点了点头。
袁絮清就出去采药，按平常，两三个时辰就应该回来，可是今天的草药，质量出奇的好，越往里走越好，自己不知不觉就深入幽林里，待到太阳下山时，才醒悟过来，急忙拿起自己的药篓，放开脚力往回赶。
在月亮露头时，终于回到了竹林，想了想雪儿，就觉得对不起她，于是加快脚步走到院前，看见位老者正坐在门外陪着雪儿，内心里也就踏实许多，放慢脚步往前走一看，发现是陌生人时，内心暗叫不好，顺手把药篓当作暗器向前一扔，呼啸而来的药篓，被老者轻轻接住，雪儿看见师傅时，高兴的叫道：“师傅，你终于回来啦，今天雪儿认识了这位有趣的老伯伯，他好有趣哟。”
说完打开门让师傅进来，袁絮清细看了老者面貌，内心里自我倒腾几下，还未开口就听见紫霄真人说道：“小友勿要惊慌，我只是路过时，见她独自玩耍，就走过来和她聊几句，一时忘了时辰，看样子也不早了，我就先行告辞。”
“前辈慢走，我也是一时情急，急忙之中出手，望前辈赎罪，况且现在天色已晚，前辈还未吃饭，就请到里面吃顿饭，如何？”袁师妹歉意的叙述。
“既然小友邀请，老道就厚着脸皮来蹭饭。”紫霄真人面不改色的说道，袁絮清抱起雪儿，恭迎老者进屋。
紫霄真人拿起药篓，走了进来，袁絮清赶忙到厨房里做饭，雪丫头蹲在真人的旁边，看着老者拿出药篓里的药材，摆放到簸箕里，让其自然风干。
突然见到像小人般的药材时，用小手挠了挠痒痒，可是它不为所动，内心觉得很是奇怪，所以就询问紫霄真人道：“老伯伯，这是什么呀？怎么看像个小人一般，我给他挠痒，它怎么不动呀。”
“这个呀，何首乌。”“啥是何首乌？”“就是种生长千年的灵药，其价值很高。”“哦，但为啥要千年的呢？”“这个……”紫霄真人一时说不上来，自己沉默了阵子。
雪丫头俏皮的瞪着双眼，大大的望着紫霄真人，真人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便迅速的把草药分隔好，领着丫头进屋，丫头也没细想太多，欢快的跑到厨房里去。
袁絮清此时已经在做最后道菜，看见丫头进来时，随手塞给她个馒头，丫头用小嘴咬了口，慢慢的嚼着，嘴里还呜呜的说话，袁絮清也不管她，直待做完后，端出饭菜请老者享用。
饿了整天的紫霄真人，闻到菜香时五脏大动，也没讲什么礼仪直接动起筷子来，夹了根竹笋尝了尝，嫩脆爽口味道清纯，可谓是山间极品，还有盘野蘑菇，味道尝起来都是不错，虽然都是些粗茶淡饭，但在饥饿时分，才能体会到食物的可贵，哪怕是最平凡的饭菜，也有它不凡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