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回思访道
第三章回思访道
飒飒寒风冽,皎皎星月稀,松柏披霜雪,夜莺哀泣鸣,可怜孤独木,踟蹰盼迎春,谁知?回思量,自相望,只道风雪无晴,谁晓人间有义。
春寒料峭,东风乍暖还寒,气温也是诡异莫测,让人捉摸不透,更何况,还是在这太乙绝巅,此地的罡风,越发凛冽绝决,阵阵呼啸奔腾,让人惊悚颤栗,就算是,这般恶劣的环境,薛凌昱依旧孤身站立,说是站立,还不如说,是在静候佳音,不知,这颗赤诚之心,能否挽留的住师尊?问风,风不语,问树,树不言,问谁,恐也难于答复,只能安静等候。
罡风,很是张狂跋扈,也算无孔不入,时时吹袭在其周围,此刻的他,如灵龟冬眠般蛰伏,心,静无波,似要心同虚空,莫然跳脱生死,任凭外界百般摧残,都不为其所动,而他自己,却处于若离若和的微妙时刻,呼吸延绵悠长,心跳缓和有力,此般神态,颇为吻合‘蛰龙法’中的妙境,不知不觉里,他已模糊的触摸到‘蛰龙法’的门槛,其口诀,虽只有寥寥几句,可内涵源远颇广,道理演化甚深。
初闻时,觉得平淡无奇,不知所谓,待静心潜修后,方知其精深博大,此刻,他,完全沉醉于神离之外,浑然未知师尊出来,扶摇子站于屋前,望着风中的徒儿,他,颇感欣慰,对其孝心,甚为赞赏,自个拂了拂长须,轻点脚步,飘然而来,左手轻轻按在其肩上,一股暖和的劲流,正缓缓的流进其体内,得到此暖流的他,嘴角自然而然的露出微笑,身心似是得到极大解脱,慢慢的,他的呼吸渐不可闻,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倾卧在地,做出睡姿蟠龙的姿态。
大约盏茶的功夫,扶摇子帮徒儿导气纳元后,见他已步入正轨,自个便转身进屋,取了些零碎后,潇洒的,飘然而逝,此地,只留他一人而已,而他自个,却还游离于神合之间,往昔所想所盼,早已不知抛到哪里去了。
待日上三竿时,他,还是未曾苏醒,其身上,披着层冰霜,加上其睡姿优雅,此等模态,着实让人惊为天人,颇感玄奇,倍受赞赏,而其最奇特之处,在于这层霜晶,竟未融化消弭,可谓世间奇闻怪谈矣。
白褚初见时,以为是霜晶雕塑,待他近处细看后,才发觉是大师兄,他伸手探了探其鼻息,发觉还有热气,他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其神形,他也见过多次,真没想到,大师兄既然领悟的这么快,本想伸手唤醒他,想了想后,又果断放弃,只好任由他睡去,一旦唤醒那就可能打断了他的修行。
白褚按常敲响师傅的门栓,可惜敲了好几遍后,依旧未得半点响应,他,颇感奇怪,只好擅自推门而入,里面空空然,不见师尊,也不见其配饰,他着急的找了找,还是未曾发现半点踪迹,或许,师尊他,真的已下山去了。
他跑到屋外,跪倒在地,大吼了声:“师傅”,其音洪亮如钟,震醒了,正在游离神外的大师兄,他也来不及收功,着急的奔来,拉着白褚的手,询问道:“师尊人呢?”白褚摇头不语,其神情,似是已回答其问,凌昱他,也只能颓废的跪下,暗自埋怨低泣,场面,是如此的感人甚深,许久之后,他们都未曾离去,仍旧静静的望着,这所,陪伴了他们数载的木屋,虽已人去楼空,可那份深深的眷恋,实在是难以割舍。
竹楼里,谭老头可谓是不眠不休,坐在书桌前,专注的书写着,其左手边,已放置着数张写好的手稿,他忘我的勤奋,只有丫头拉扯时,他才回过神来,也只是应答几声,然后又专注的入定,丫头自个颇为恼怒,也倍感无趣,只好溜去找哑女,两个小家伙,窸窸窣窣的打闹,惹得袁絮清出言喝止,她俩才消停几刻,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好几天,待谭老头书写完后,他,慵懒的伸了伸腰,满意的整理其手稿,似是得到极大解脱。
丫头偷偷的躲在门帘后,小脑袋往前伸了伸,试着探清里面的情况,可惜还没弄清状况,就被师傅给逮住,无奈的被抱到后院去了,谭老头也不敢大意,仔细的核对着,生怕有半点遗漏谬误,待其细细阅完后,他才畅意的走出书房,朝着后院走去。
后院里,丫头蹲在师傅身旁,认真的盯着,师傅正在拨弄花草,那盆‘剑阳蝶’,似是得到玉露的滋养,其形势甚好,让她欣喜不已,丫头撅着嘴,无趣的戳着手指,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哑女姐姐也不在,她自个只能苦苦的熬着,待师傅忙完后,转过身来,望着可怜兮兮的丫头,她也倍感头疼,这个调皮鬼,真是拿她没辙,只能喊道:“雪儿”,丫头还是未曾回应,直到师傅抱起她时,她才蹭到师傅怀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日又怎么啦?”“肚子饿了吗?”袁絮清关怀的询问,她才低语道:“师傅,山里好闷哟,我们也下山去吧。”“下山?”袁絮清自个停顿了片刻,丫头摇晃了下,道:“师傅,雪儿想茹玥姐姐,还有翎儿姐姐啦。”袁絮清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摸了摸她的额头,抱着她走到屋檐下,碰巧遇到出来的谭老头,袁絮清有礼的问道:“师祖,你忙完啦。”
“哦,刚好,对了,这些手札,就交予你保管。”说完就把手稿,塞到袁絮清手里,然后接过丫头,见她大眼红红的,便好言询问道:“宝贝丫头,又怎么哩?”“老伯伯,你带雪儿下山,好吗?”“咦,为啥要下山呀?”“山里太孤单了,雪儿不喜欢。”
“可山下多豺狼,专吃小孩的。”“那,那你教雪儿本事,待雪儿有功夫了,就能揍它们。”丫头的小手,赫赫有声的挥舞着,似有万夫不敌之勇,“呵~呵”谭老头开怀大笑,丫头小手触在其嘴角,道:“老伯伯,你笑啥呢?”谭老头没有直言,只是乐呵的抱着她,袁絮清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也未曾说些啥,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笔迹,思索片刻后,也抬脚追了上去。
整所竹楼,透出股不凡的气息,在这迎春的时节,悄然增添了几分灵气,哑女也凑巧的回来,只见她手里挽着竹篮,里面安静的满满的装着野果,清香扑鼻的果香,让人口水直流,丫头隔着老远就闻到,着急的挥舞着,喊道:“小姐姐,我要。”
“给”,哑女捡了个最大的,赶紧递到她手里,她,小嘴印在其上面,留下一排排齿印,看起来,有点俏皮可爱,谭老头自个,也拿这个顽童没办法,刚刚还吵着要跟他学本事,转眼间,就迷恋上了吃,真是个鬼灵精,袁絮清咋见哑女身上的露水时,心疼的拉着她到后面去,哑女出言宽慰道:“师姐,没事,别在意。”“你呀,身体还未复原,清早的溜出,勿要再受了风寒,以后,可不许这样啦。”“知道啦”哑女也俏皮的答应,高兴的拉着袁絮清的手,她,从未感受到呵护,也未体会到关怀,直到此刻,她才倍感流泪,喜极而泣的莫名,让她觉得,世间所有,都是美好的。
丫头吃完野果后,趁着谭老头不注意,也溜达出去了,早忘了刚才的期盼,谭老头并未责备她,反而更显欣慰,望着多动好玩的丫头,他越来越喜欢,这,才是其天性使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真正的随性而为,或许,这才是‘道’的根本吧。
谭老头没对袁絮清有任何嘱托,仿佛一切都顺其自然,不愿强扭,也不愿改变,只是静静的欣赏,袁絮清曾多次开口询问,依旧未得半点建议,她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不知往后,该如何教导?这天,也跟往常一样,丫头疯癫的嬉戏,哑女也适时加入,可怜了这宁静的氛围,被她们打破的不成样子,袁絮清只好依着栏杆,望着生动俏皮的她们,她的心里,莫名的感到满足,觉得,今生无悔矣。
扶摇子屋前,大师兄和白褚停留了许久,望着如昔的摆设,他们莫名的怀念,“大师兄”白褚自然的叫道,其模样甚是凄凉,“哎,师弟。”凌昱叹息的回道,仅此两句回话,就能看清这两人,他们也是颇为伤感呀,然后就是一阵沉默,谁也没开口询问,只是各自拉着一扇门轻轻闭合,然后就不约而同的离去,这所孤独的木屋,在此时,更显苍凉冷清,真正的算是了无生趣。
百草谷里,韩猴子还在呼哈大睡,瘦竹竿却老早就起来,已在静坐修行,望着如此慵懒嗜睡的猴子,他也颇感无奈,只能闭眼调息,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或许,这也算是良策吧。
刚闭眼入定,就听见匆匆脚步声,他也甚是好奇,便踱步走出来,很快,就见薛凌昱和白褚,便喊道:“大师兄,六师弟,怎这般着急?”两人都未启齿,看其神态,瘦竹竿就已猜了个大概,低声问道:“师尊,他老人家,走啦?”“恩”细不可闻的回答,从两人喉咙里发出,他也怅然了片刻,道:“唉,师尊也真是的。”其语表明,师尊的果断决绝,丝毫不给弟子们半点回旋,说走就走,连让弟子们送行都不能。
“那,大师兄,你有何打算?”“我,我也该下山去喽。”薛凌昱颓然的回道,“也好,适时该动动哩。”魏道人也不自然的念叨,白褚望着师兄们的表情,也在细细琢磨,到底该不该下山?“小师弟,你勿要多想,你还需留在宫里。”凌昱慎重的嘱托,白褚没想到,师兄会这么说,他只能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为,为什么?”白褚结巴的问道,“其实,这不是为兄的本意,实在是迫不得已,你二师兄、三师兄也都要下山,四师弟常年不在,整个宫里,唯独靠你啦。”“不是还有五师兄吗?”“老五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是呀,他一向不理俗事,要他帮忙打理,那可真是难于上青天哟。”韩猴子出言辨明,白褚也只能点头应许,大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走出了小院,谁也不知他去了哪?
“三师兄,你们什么时候走呀?”“快了,就近几天吧。”“你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人,这?”“别泄气,我们也只是下山游历番,不会太久的。”“那就好,我可担不起这重担。”“你呀,别想太多。”“知道了,我也该去处理事情喽。”“去吧”得到承诺的白褚,高兴的离去,望着这孤独的身影,瘦竹竿觉得有点不忍,毕竟,他,还太年轻,未受红尘的侵袭,留他在山上,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吧。
屋里,韩猴子早就听到众人的谈话,其实他也不愿下山,只是自个的誓言,必须自己去兑现,那些为他凋谢的花草,满怀希望的瘦竹竿,都迫使他不得不下山去完成,瘦竹竿悄然进屋,见呆望的韩猴子时,便询问道:“我的大圣人,怎么啦?”“去,去,别打岔,什么时候走呀?”“随你吧,我可随时准备好了。”
“嗯,我,该向师妹道个别吧。”“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有礼啦?真是怪了。”“去,去,没你的事。”说完后便起身离去,瘦竹竿自个,挠了挠后脑勺,嘀咕了几句后,他自己也没心情去打坐,只能走到后面去,不知在做什么?
韩猴子先去了自个的观星岩,收拾了些琐碎后,便向七师妹的住所赶去,可就是这么凑巧,他和大师兄既然碰到了一起,两人都微微而笑,然后便结伴同往。
竹林深处,不断有欢声笑语荡来,听着悦耳的童趣,他们也甚是欣悦,悠缓的走到院前,两个小家伙还在折腾两只兔子,白虎老实的趴在地上,丫头最是大胆,一会骑到其背上,一会揪了揪它的尾巴,这竟然都未惹得白虎发怒,反而它很是享受。
哑女也轻刮了刮它的肚皮,白虎欣喜的睁开双目,伸出舌头舔了舔,哑女也微笑示意,这些,都映在众人的眼里,他们忽然回思,这世间,真的是很奇妙,韩猴子不适宜的轻咳,惊醒了屋檐下的袁絮清,她急忙过来开门,也许是生面孔,哑女显得有点不自然,而丫头却雀跃的蹦到他们面前,清脆的喊道:“薛伯伯,韩伯伯。”
“丫头可真乖哟”“我不是丫头,是雪儿。”“额,都一样。”“哼,韩伯伯,你太坏啦。”说完便抱住凌昱的大腿不放,凌昱也只好顺手抱起他,问道:“还是那么顽皮,这几天乖不乖呀?”丫头很快的点点头,悄悄的把嘴凑到耳边,唠叨了几句后,便捂嘴嗤笑。
凌昱也未开口回应,只好抱她进屋,屋里,谭老头正闭目养神,他二人还不晓师祖在此,只能尴尬的站立,丫头摇晃道:“薛伯伯,你快放我下来,雪儿有好东西给你看。”说完便爬到楼阁上,谭老头睁开眼,道:“你们怎会有空前来呀?”“拜见师祖”“好啦,别多礼,你们师傅呢?”
“师尊,他老人家,已下山去喽。”“咦,怪了,他也走了。”“什么?”袁絮清刚从后院端来茶水,忽听此对话,觉得不可思议,追问道:“师兄,师傅他,真的下山去了吗?”“嗯”两人同时回应,袁絮清也只能认命,暗自埋怨道:“徒儿真不孝,未能替他老人家送行。”“师妹,我们也未曾做到,师傅他,走的太匆忙。”
“对了,这本手卷,师傅叫我代交给你。”凌昱说完后,从怀里取出本书,慎重的把它递到师妹手里,袁絮清握着这本手卷,她的手有些颤抖,似是情绪起伏跌宕,没了主意所致,谭老头适时追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昨晚,深夜。”“走的还很急,他究竟去了哪?”谭老头拂须深思,想要弄个明白,丫头自个,却高兴的下来,握着那把炫丽的匕首,挥舞着,喊道:“伯伯,你看,很美吧。”两人都惊叹不已,接过来把玩了下,道:“谁送的呀?”
“茹玥姐姐,雪儿也很喜欢哟。”说完就抢过来,小心的抱在怀里,袁絮清请他们坐下慢聊,他们也不敢就坐,还是谭老头应许后,才颤颤抖抖的坐下,几人就相互的攀谈起来,所聊的,都是些生活琐事,而来此的意图,还未真正掀开,谁也不愿先开口,生怕打破了这和谐的气氛,只好顺着话题聊去。
这短暂的相会,让彼此都挂怀思念,就是这份思念,支持着彼此闯过了一道道死坎,再次相见时,那份久违的情义,才真正的迸发出来,这,或许就是回思访道。
道,真的很幻缈,很迷离,只有那些,曾经的真实,才是自我的‘道’,所谓的超脱,并不是一味的去追求,而是适时的放开,这,才是修道之本,万物之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