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医道仁心
第十二章医道仁心
“凡大医者,必定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每每想起此语,过往的片段,总是历历在目。而今,回头看看,所有的回忆,好似都还停留在那个既惦念又憎恶的荒诞岁月里,再想想,那时,世事浮沉,无人能其左右,而人呢,也只能是随波逐流而已。
其中,诸多不可言明的苦厄,非是谁能主宰?接踵而来的无奈,悲怆,痛心等等,也绝非谁能幸免?他们的意外而亡,或多或少与自己有关,如若追究起来,这也并非是谁的过错?这,只是潮流斧凿的痕迹而已,那时的自己,所做抉择,也不过是面临生死时的呐喊罢了。
想的太多,容易让人沉醉,让人不能自已。老头没与往事继续纠缠,转而凝神看着,摆满诸多灵位的祭台,那些,都是曾经的良友亲足,他们又有何错?凭什么被无辜屠杀?难道这就是善报吗?
“大伯,快,救救那个小哥哥吧!”不远处,小琳儿强拉着个虬髯大汉,那人身材魁梧,面貌却颇为俊秀,着实让人好生奇怪,只见他停住,抱起小女娃,道:“琳儿,你到底说谁呀?”“那里,就是那里呀。”小琳儿手指了指,大汉寻着看去,她所指的方向,竟然是父亲的居所,这就有些怪了。
“琳儿,你不会是糊弄大伯吧?”“不,没有。”琳儿使劲摇头,还一个劲的催促,那大汉执拗不过,只能抱着她走来。
说也是巧了,四面八方赶来的亲友,都不约而同碰在一块,如此凑巧的碰面,这总该不会是偶然吧,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大哥”“二叔”“三叔公”“二嫂,三弟,六妹。”见面时,大家言辞亲切,面色欢喜,看不到半点蛮横粗俗,人人谦和有礼,都似书香世家般,那大汉自语:“咦,怪了,怎么你们都来了?”“大哥,你也是。”
“我说今儿怎这般巧,原来是这群小鬼捣的蛋。”“对呀,什么也没说,硬是把我给拽了出来。”“哈~哈”“六妹说的是,小娃儿们,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爹爹,你们到了就知,快进去吧。”“是呀,三叔公。”稍大的孩子在旁催促,七嘴八舌的,让人都听不清,那些大人只好半信半疑的走了进去。
刚踏进小院,就见几人跪在地上,虽说他们背对着,面貌什么的看不见,但其服饰,那是显而易见的,‘外人’大伙都有这么个共识,心里也有些警惕,原本疾走的步伐,也放慢了点,悄悄的站在后面。
欧阳菁等人,也不知院外发生什么?耳里,只听见一阵吵杂,她所有奢望的,都寄托在屋内那人,现今,自己只能长跪求医,不敢东张西望,只盼那人,能发发善心,救孩子脱离生死才是。
“谭姐姐,你说。”“嘘~嘘,别出声。”那些孩子便点点头,大人们虽未通晓,但也能猜到点,毕竟,那小徒孙也跪在那里,琳儿不忍小师哥受苦,便呜咽道:“大伯,你快让小师哥起来吧!”“呃,这,琳儿,大伯都不知出了什么事?”“呜~呜”琳儿便嚎啕大哭,怎么劝都不听,众人也没法子,只能厚着脸皮进去,窸窸窣窣的响动,便接二连三的走去,欧阳菁心里,虽不知会有何种结果?但总比这样苦等,要强吧。
屋内,老头站在祭台前,正挑剪灯芯,烛光也是忽闪忽亮,明暗有序,大家的心,静了几分,都只好沉默寡言,倒是老头出声询问:“怎么?今儿都来啦!”“父亲”“叔祖”“大伯”
“行啦,说吧,你们来干什么?”老头问了句,大家答不上来,各自眼神飘忽,老头也未转身,依旧在整理祭台,那大汉左右看看,见大伙都朝向自己,他只能厚着脸道:“父亲,外面那人,是怎么回事?”
“怎么?你想多管闲事。”“不,不是。”大汉连忙示意,生怕有半点不诚,那老头沉声道:“这事,你们最好别管,谁要是敢出头,可别怪老儿无情。”“是”“行啦,都散了吧。”众人只好灰溜溜散去,见大人们出来,那群孩童便一拥而上,东问西问的,吵的很热。
“娘亲,怎么样?”“三叔,师公怎么说?”“大伯,师公允许小师哥起来吗?”“大姨,那小哥,师公救不救呀?”谁能想到,往日的这群捣蛋,今儿,怎会这般耐心积极?
“我,我们……”娃儿们面面期盼着,专注听着,可大人们断续的言语,让他们有些不适,只觉得,心里怪怪的。
“娃儿们,这事,我们做不了主,你们还是?”有人委屈诉说,面色有些紧张,言辞有些失落,大概是怕伤了孩子们的心吧。
“不,不会的,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吧。”欧阳菁失落惊叫,发疯似的磕头,本就焦虑担心的她,此时,脑海里,硬是空空无一,心里,有说不尽的乞求。
面对着这般举措,大家也不知该不该帮忙?要是发善心帮了,那就跟祖训相悖,可不帮,自个的良心又过意不去,如此两难抉择,着实让他们伤透了脑筋。
娃儿们也不忍那人死去,更何况,还有小师哥在受苦,局面如此混乱,小琳儿也不知该站在哪?她便悄悄溜去,小手摸了摸躺在地上的毛弟,他小脸冷冰冰,没有点热气,好似冰窖里的冰人,她便小手搓了搓,有了点温度后,便紧贴在毛弟脸上,反复了好几遍,那群娃儿见小师妹如此懂事,也把毛弟围在中央,帮忙似的给他温暖。
忙于解释,乞求的大人们,待见此景时,都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也许,有些所谓的羁绊,正蒙蔽了他们那颗最初的心,于混沌里,分辨不清是非,在天明下,判断不了善恶,过多的武断,让他们一味的遵循,其行为,虽未昧着良心,但其举措,同那些侩子手,也没什么区别。
“别怕,别怕。”那些娃儿,虽不会说什么,仅仅重复着这句话,就是这句,听似很简单,实则很深奥,让原本孱弱无比意识即将涣散的毛弟,有了坚持的希望,他也迷糊的念叨:“不怕,我不怕。”那群小孩们很高兴,于是,他们更加卖力的呐喊。
声音,越来越大,范围越来越广,那言语,好似能穿透了人心,唤醒人性沉睡的本能,大人们,都默默不语,颇为惭愧,甚是懊悔。
屋内,老头早就听到这些,只是,他的心,早被捆缚的严严实实,没有半点缝隙可寻,于是乎,他漠不关心的沉睡,一会儿,酣睡的起伏,便在屋内回荡。
“大伯,你看。”“你再去求求叔祖吧,你看那小孩,也怪可怜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一旦他做了决定,那是更改不了的。”“可也不能见死不救吧。”“叔祖的倔脾气,你们也明白,那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求他,我看还是算啦。”“不找他,找谁呀?”“难道你们忘啦?这村里,可还有个人呢?”“你说是?”众人此刻才恍然大悟,其神情,仿佛是从黑漆的深洞初见光明般的无比欣喜,那份庆幸神情,真是让人欣慰。
“求求你们,求求……”本就心力交瘁的欧阳菁,此刻,也瘫倒在地,没了后话,大伙赶紧把她抬走,原本还挺热闹的小院,转眼间,走的冷清,就连跪在地上等待责罚的小师哥,也被硬拽生拉走,这么大的举动,好似都没能吵醒屋内的老头,看来,他睡的很熟,很沉嘛。
大伙所说的那人,其实她也不是别人,是师公最得意的徒弟,也是大汉的亲妹妹,其医术,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往昔跟父亲有些误解,加之有不可言喻的隐情,所以她才搬离村子,独自搬到山谷内,与村里断绝来往,今日,要不是有人无意提起,那么,大伙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大哥,你去看过三妹吗?”“三妹?”大汉听此称呼后,便走神了会,待别人摇醒他时,他才恍惚的说:“许久没见,估计她也快忘了我这个大哥吧。”“三儿,她也是苦命人呀。”“恩,那丫头,真是挺苦的。”上了年纪的老者,对这陈年往事有些了解,可言语间的躲闪,多少有些含糊,让人心生好奇,可又碍于辈分不敢多言。
“大伯,那人,是不是谷里的仙女呀?”“是呀,我们好几次遇到她,她给我们好多吃的。”“怎么?你们遇到她啦?”“恩,她很亲和,同我们玩耍,对了,她对琳儿好的很。”“恩,说我吗?”琳儿咋听见别人说自己,她就惊奇的喊道。
“琳儿,你是不是去过谷里?”“谷里,哪呢?”琳儿傻傻的模样,倒是有几分俏皮,大汉也不好追问,只是温和的说:“就是村里深处,那里有个深谷。”“没有呀,我们只是在溪潭边碰到的她。”
“对,对,就是那,她那天在担水。”“然后呢?”“她也没说啥,只是我们走的时候,叫了声‘琳儿’,她便过来询问。”“她问了什么?”大汉继续追问,可小孩们都摇头不语。
听完这些,大家都有些费解,不知这是不是机缘巧合,断绝许久的她,也会在这群捣蛋俏皮的牵引下心动,或许,这就是离家再远,而自己,始终都要归根的。
晕倒的欧阳菁,于暖和中苏醒,轻微睁开眼眸,面前颇为典雅,屋内,有阵馨香扑鼻,轻嗅了下,才知是兰花香,自个觉得神清气爽,她便慢悠起来,看着这陌生环境,她多少有些担心,毕竟,前刻还在苦苦挣扎,此时,却身处如此优雅梦境,真不知,这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前世的记忆。
“啊”外面传来阵惨叫,听其音,像极了毛弟的叫喊,她便着急下楼,不小心的别扭,她便从楼上滚下,头破血流的模糊,让她不以为意。
母爱,这或许是超脱了虚幻却又能真切感受到的真实,不论她在与否,这种隐藏的线,是不可能截断的,这或许,是上苍眷顾母子间,相依相存的凭证吧。
只见屋外,毛弟被置在大缸里,里面正翻腾着热气,耐不住熏蒸的他,正无意识的嚎叫,不过声音有些沙哑,让人听不清而已,欧阳菁激动的跑来,本想上前安慰。
只见来了个人,拉住了她,她回眸细看,才看清了那人面貌,此人,面容略显幽怨,服饰有些老旧,可其眼眸的清澈,那是自己平生未见,明净剔透,晶莹似水,让人为之倾倒,就连身为女子的欧阳菁,也难免失神。
“你先别碰他,等发了身体里的虚寒,才能为他治伤。”其语脆若银铃,字字珠玑,让人怦然心动的同时又不失礼节,听完后,欧阳菁才醒悟,感激道:“多谢,多谢恩人。”“不必如此,作为医者,这只是举手之劳,倒是你,气血亏损,经脉阻塞,要是再折腾,必会先他而去哟。”欧阳菁大惊,急忙求医道:“恩人说的是,刚才一时情急,忘了。”“行啦,我先帮你治伤吧。”说完便搀着她进屋,外面,只留下几人在旁照应着。
那些吵闹的小鬼,早被大人们给逮回去,他们对此好无语,本想再见见这位神仙姐姐,结果是这么悲惨,相互间,只能无奈对视,小琳儿也迷迷糊糊的被抱走,也不知她是不是累坏了?
大汉跟这个相亲相离的妹妹,也没能说上几句话,当她答应救人后,她便默然不语,大汉也不好搅扰,只能留下几人,然后便领着众人离去。
那会,欧阳菁未来的急细看,再进屋后,她才看到全貌,屋里没什么好修饰的,只挂着一幅字,其上写着‘大医精诚’,下面有枚印鉴,看来是出自名家之手,到底是谁?这就从未可知哩。
空气中,总有股淡淡药味,闻起来,有些扑鼻,但又觉得极为熟悉,摆设,也是如此简单,没有半点多余,巧妙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蕴意?这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女子也端来汤药,说:“这药,你快喝了。”欧阳菁想也没想,端起碗便喝,那女子却笑道:“你怎问也不问?要是毒药,那你该怎办?”
‘噗嗤’欧阳菁轻笑,甚是坦然,道:“恩人想毒死我,大可不必这么做,既然端药来,我又有何不放心呢?”
“好,说的好,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小人来说,你真是了不起。”“恩人说笑了,小女子可不担当不起。”“行了,你也别说太多,先休息,外面有我呢。”“只是……”“放心,你儿就算是到了阎王殿,我也会把他救活的。”“那,多谢恩人。”
“师姑”那小徒孙在外面叫道,那人先安顿好欧阳菁后,才姗姗而来,道:“怎么啦?”“缸里的水该换了,不知应放些什么药材呀?”“噢,是这样,跟我来吧。”“是”
两人先后朝着后院走去,前面的几人,都在帮忙生火,原本冰冷寒颤的毛弟,此时,脸上有些红润,只余嘴角那丝阴寒,还在负隅顽抗。
“你可知,你犯了大错?”后院,那人对着小徒孙训斥,小徒孙不明所以,委屈的说:“师姑,晚辈不知,还望师姑明示。”“你是不是给他们用了‘凝心散’?”“是”“那你可知,这‘凝心散’为何?”
小徒孙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师姑沉声道:“此药,虽有补气活血效用,可它是以激发潜能为主,虚耗寿元为辅,正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这药,实则比毒药还毒呀。”
“啊”小徒孙惊恐万分,深深为自己鲁莽行事所悔,师姑念在他毫不知情,咋见他慌乱神情,便已明了其中关节,和声道:“这也不能全怪你,只是以后,行医,做事,定要三思自量。”“是,那,师姑。”“说吧”“可有补救之法?”“有是有,只是?”“师姑请讲”“服了此药,定要于半月之内,以相近凝气归元之法补救。”
“半月?这。”“算了,这事不能怪你,你也别自责,现在,先去捡药吧。”“是”小徒孙心情低落,可又不能显露,只能呆滞走去,他想了想,觉得该甩掉脑海里的亏欠,聚精会神的捡药,这样,或许能将功补过。
该用的药,给配齐后,他长长舒了口气,毕竟,这是关乎毛弟的生死,而他心里,从未如此担心过,却又极其渴望着,两者间,舍其谁?这,真是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