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踏鹊枝
第十九章踏鹊枝
那大夫,潜心医术多年,对疑难杂症略有涉及,在这南阳城,也算小有名气,久而久之,被人冠于‘神医’之名,可‘神医’二字岂同儿戏,古往今来,能被称为‘神医’者,无一不是能‘起死回生’‘断肢再续’的妙手,与那些高人相比,他,又显得微不足道。
大夫抓起夕月手腕,只觉脉搏渐弱,不由心中一惊,再凝神搭脉,心道‘脉如涓溪,时断时无,面如白蜡,眼珠凹陷,这是垂死征兆,绝非人力所能,而自己,又该如何推脱呢?’
他左右细观,凝神思量,心想‘我瞧此人不懂医术,姑娘与他也非亲非故,就算我出手救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也非我之过。’大夫再偷瞥了眼薛凌昱,心道‘此人举止有礼,想来也是明事理之人,他也知此人时日无多,若是任其自生自灭,倒显得老夫昏庸无能,就算我施针续命有误,他也绝不会说老夫见死不救,这等一举两得的法子,可真是巧的很。’
大夫呆立片刻,凝思出神,半晌后,他取出几枚金针,分别扎在‘气海穴’、‘关元穴’、‘膏盲’、‘足三里穴’,其中‘气海穴’穴居腹部,为生气之海,‘关元穴’位于脐下三寸,具培元固本、补益下焦之功,属足三阴、任脉交会,‘膏肓’属足太阳膀胱经,起扶阳固卫、调和气血之效,‘足三里穴’算足阳明胃经,有补中益气、扶本祛邪之能,待灸完这些穴位后,夕月脸色稍见红润,呼吸渐稳,尽管有些起色,可也难扭转死局,如今,她已命悬一线,稍有差错,那就是必死无疑。他所做的这些,于眼前而论,可算杯水车薪,
果不其然,针灸后没多久,夕月便溢出几丝嫣红,吓得他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只能叫人抓些‘老山参’,以此给她续命,若要他再施针,则是万万不敢,所谓的起色,大多是外强中干,五脏六腑几近衰竭,要是再胡乱施针,那就是十死无生,若是救活则罢,要是给治死了,那就大大不妙喽。
“这位相公,这姑娘,老夫实在无能为力,要是她福缘深厚,熬过今晚,或许明日还有生机,可此时?”大夫指着夕月说道,脸上颇具愧疚,多含惋惜无奈。
“神医,难道就没半点法子吗?”“这,非老夫所能,实在抱歉之至。”老者说话很微妙,让薛凌昱不好反驳,望着躺在床上的夕月,薛凌昱只能束手无策,可他又于心不忍,如此两难地步,真不知该如何抉择?
“唉,随缘吧。”薛凌昱无奈回道,得此回话后,那大夫也不愿再呆在这里,自个找了个借口后,就转身去了后院,也不知去做什么?
“呵~呵,有趣,好玩。”门口莫名多出了位怪人,来人衣衫褴褛,身材瘦削,蓬头垢面,年纪有十六七左右,最让人叫奇的是,手足上多有脓疮,想来是受寒挨冻所致,那人却莫不在乎,反而,饶有兴趣的盯着,大堂内的几人。
薛凌昱颇感奇怪,可他忧心夕月,没有心思想其他,只是报以微笑,那人顿时一怔,过后不久,也嘻嘻而笑,那呆傻痴态,倒有几分风趣。
“哪来臭要饭的?去,滚远点,要饭,去别处。”小僮晦气的咒骂,那人未曾理会,“咦,还不滚,是不是要吃一顿棍棒饭呀?”“呵~呵,瞎骆驼,瘦死马,救不活,妄称神。”那人疯癫的念叨几句,这话倒让小僮有些不解,可他也知不是好话。
“臭叫花,烂泼皮,你胡说八道,你再说遍,看看?”小僮龇牙咧嘴的大骂,虽说他身材矮小,可也丝毫不惧,“咬人狗,啃骨头,摇摇尾,似豺狼。”那人嬉皮笑脸的说。
小僮很生气,抓起扫帚就往前招呼,要是给打到,肯定是头破血流,说不定还会一棍毙命,小僮自个小觑了来人,那人只是左摇右晃,便轻易避开了扫帚,待那人跳脱开,又讥笑道:“哈巴狗,看门口,跌一跤,碎一口。”
“小叫花,臭乞丐,你给我站住,看小爷不打死你。”小僮追着不放,与那人只是相差几步,可他拼命追赶,却始终追不上,等到了街头,那人就不见了踪影,
薛凌昱嘀咕了阵子,直感来人奇特,但也没想太多,只当是陌生看客罢了,毕竟在这个年代,人命如草芥,有时,更是骨肉相残,虎毒食子,为了能活下去,不惜出卖灵魂,而那些漠视的眼光,权当是凑个热闹而已。
小僮垂头丧气的回来,脸上稍有不悦,手里还拖着扫帚,他也不理堂内二人,直了直腰后,便又溜去后院,薛凌昱叹息了口,见夕月四肢发凉,口唇发白,便双手按其背上,以内力来维系她的生命,可谁知?
一道灰影闪了进来,刹那间,抓起夕月便夺门而出,薛凌昱当然不肯,紧追其后,那人兔起鹘落,轻功奇绝,专挑人多的地方窜,常人直感一阵旋风袭来,吹得人东倒西歪,街道上一片狼藉,待站稳后,又开始骂骂咧咧,可众人也不知该找谁去出气、解恨?
那人显然功力深厚,带着个人还能健步如飞,薛凌昱拼命追赶才不致落后,孰强孰弱?一眼便知。
两人你追我赶,行了几十里,那灰影突然稳住,立在树上不动,片刻后,薛凌昱赶了上来,那人也不回头,只是凝神静观,薛凌昱运足内劲喊道:“这位朋友,不知你与这姑娘有何仇怨?竟要让她遭此大罪,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还望你能放了她。”
“嘿~嘿,她与我无罪无怨,素不相识,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免得死无葬身之地。”那人嗓音嘶哑,说话时一愣一愣,让人不寒而栗。
“想来阁下,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于江湖上,也颇具威望,今日,怎会遮头盖脸的做起盗贼的勾当来?再说,你擒住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这要是传扬出去,可是大大的丑闻哟。”
“呸,臭小子,我看你是找死,老夫本打算放你一马,可你偏要多管闲事,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非也,贫道历来嫉恶如仇,对那些为非作歹,恶贯满盈的人,甚是痛恶,非得赶尽杀绝不可,而你,恰好就在其中。”薛凌昱中气十足,满腔怨恨,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哈~哈,黄口小儿,够狂。”那人仰天大笑,说话也极为自负,好似天王老子,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话音甫毕,那人便疾驰而来,左手还提着夕月,只以单手对敌,可谓猖狂之极,临阵对敌最讲究的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可他完全是背道而驰,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有何通天彻地的本事?
那人的招式怪异,单手应敌时,一招一式衔接合缝,更为称奇的是肩肘并用,招数刁钻古怪,让人猝不及防,薛凌昱如临大敌,迎面而上,左右对拆,霎时间,便拆了数十回合,那人功夫,甚是了得,招招攻人要害,不论是锁喉,直指,拳击,还是横劈,连环,化掌,都让人防不胜防,如此顶尖高手,竟然甘做奴仆打手,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而能驾驭此人者,又将是何等尊贵?
双方都不肯示弱,每一招,每一式皆拼尽全力,务求制敌一击,拳掌相交,如霹雳惊雷,震得人双耳轰鸣,心跳加剧,有时,气血翻腾的煞是厉害,还不待稳住,便又出招迎敌,那人仅凭一只单掌,就能与薛凌昱打成平手,要是双掌齐出,恐怕他早已落败。
想来那人,也是傲气冲天,不想仗势欺人,所以才单掌应敌,而那些散落的枝叶,便是被双方掌力所致,有些枝杈被生生截断,如斧砍刀劈般整齐,滑溜溜的让人生寒。
薛凌昱抓住断枝,运足内劲挥舞,哗啦四溅的枝叶,像极了锋利的刀片,在雄厚掌力推送下,如万千飞刀同时迸发,让人无处可躲,只能迎面格挡。
那人先是朝着地上一掌,溅起一层厚厚尘土,接着运劲一吸,便把尘土吸成一团,这一招‘龙吸水’用得甚是漂亮,眼看飞叶将近,他便挥手迎击,掌中的尘土早被震散,借着暗劲涌向前方,似水纹荡向四周,两者龙虎交汇,‘碰’的闷响,那来势汹汹的飞叶便失了准头,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尘土也是徐徐见落,双方再次平手。
那人冷哼了声,便抢攻上来,利爪直攻对方要害,薛凌昱自当不让,右手横档,左手抢夺夕月,双方各出奇招,都想攻其不备,可谁也没占到便宜,那人被薛凌昱一拳击在胸口,肋骨应该折了几根,可薛凌昱也不好过,右手被爪得鲜血直流,几处可谓深可见骨,那人咳咳作响,吐出口淤血,道:“呵呵,有点意思,可要击败老夫,还差的远哩。”
“哈~哈,前辈虽强,可也不是无敌,最让晚辈佩服的,是阁下这脸皮功夫,果真是厚颜无耻,让人钦佩无比。”“住口,你这黄口小儿,老夫今日非宰了你。”
那人怒不可谒,疾闪而逝,眨眼就攻了上来,手掌不停的幻化,如有万千手臂,虚虚实实,让人分辨不清,薛凌昱双手比划,用起了以实御虚的招式,任凭敌人有多少虚实,只凭自己的一股柔劲,一一化解对方的狂风暴雨,如封似闭,滴水不漏,见自己的上盘路数已被封死,无处可藏,无处可避,只能跟他硬碰硬,于是运足内劲,单刀直取,薛凌昱自知不敌,只能后跃躲闪,那人的单掌,距他仅有几寸,稍不留心便要受此重创,趁着这一退一进之际,对方的攻势顿时消减大半。
薛凌昱后发先至,趁机拍向他的肩肘、手腕,他左手一麻,顿时无力,夕月便直挺挺的坠落,而右肩膀上受此重掌,身子一斜,整个人都后退几步,显然受伤颇重,刹那间,薛凌昱立马抱住夕月,转身就跑,那人当然不肯,拼命袭来,右掌稳实的击在后背上,薛凌昱一阵踉跄,差点摔在地上,他也不敢回头,几个跳纵后,也就不见了身影,那人只是啐了一口,默默不语。
疾行了段路后,薛凌昱喷出一口鲜血,再低头查看夕月,此时的她,脉搏渐逝,呼吸已停,只是身子尚未僵硬而已,原本就伤上加伤,再受此巨大震荡,其五脏六腑,恐怕早已移位,此时,就算华佗在世,也难救得活了。
薛凌昱也不好受,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那人爪功毒辣,内功精湛,几番碰撞后,自己也受伤不轻,本想寻个僻静地方打坐调息,可四周空旷无物,若是那恶人追赶上来,自己决计逃不掉,还是先回城里,那里人多眼杂,利于藏身,想要寻到,也需一时半会,只要调息得当,还怕那恶人干啥?
进了城后,薛凌昱便想寻个落脚地,碰巧,在大街的拐角,见到了刚才的怪人,他正靠在墙角,懒散散的卧着,一边扣着脚丫,一边打着喷嚏,睡眼稀松,乍见薛凌昱时,他便跳将起来,亲切道:“大哥,许久不见喽。”“小友客气,不知你是?”“呵呵,四海之内皆兄弟,大哥又何必拘形于外呢?”
“说的是,倒让贫道受教喽。”“那是大哥谦让,小子无礼而已。”那小乞丐谈吐自然,颇具书香雅韵,着实让薛凌昱一惊,“大哥,你,你怎么抱着具活尸呀?”
“你,你怎知她是活尸?”“啊”听这话,薛凌昱顿时就蒙了,原以为夕月已死,可这小乞丐竟然说她是活尸,这到底是什么含义呢?
“怎么,我说错了吗?”“小兄弟,你说的‘活尸’,是什么呀?”“哦,人,半死不活就叫活尸喽,死去活来算作死活,起死回生称为活死,还有就是?”“什么?”“额,不说了,反正很玄乎,我也说不清。”
“那你看看,她还能不能救?”“大哥,跟你说实话吧,我就嘴皮功夫还行,说道救人,那可就难为我啦。”“你不懂医术,怎会知道那么多医理?”小乞丐支支吾吾,神色慌张,似有说不得的苦衷,薛凌昱也不好深究,道:“那你,知不知谁人可就她?”“这,大哥。”小乞丐一番沉默,咬牙一跺,便说道:“好吧,大哥你跟我来!”小乞丐捡起地上的破碗,抱着那床破席,偷偷摸摸的拐进了巷道里,薛凌昱只好跟着他,望他能救人一命。
那小乞丐在前引路,每到巷口,都要左右张望,生怕给人看见似的,行为如此怪异,倒让薛凌昱好奇的很,可他又不好出声询问,只能把问题一股脑的憋着,一路无话,倒显清净。
转了几个弯后,迎面出现一道石墙,前路已尽,周围也不见什么人,薛凌昱正想张口询问,便见小乞丐挥挥手,示意薛凌昱跟上,在距墙几步后,他先纵身越过高墙,薛凌昱也不甘示弱,忍着痛楚,提起一口真气,也越过高墙,待他们落地后,才发觉眼前是一处花圃,里面种满了诸般花草,或红或白、有紫有黑,种类繁多,其中不乏绝迹的珍品,薛凌昱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一墙之隔的后面,会是这般光景。
此院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这般能耐搜罗到如此奇珍,要是传扬出去,定会引起轩然大坡,那小乞丐又是谁?怎会知晓此处?越想越觉得可怕,那些不解的疑惑,正像个无底黑洞,在不停的旋转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