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浴
李恒提着铁剑,飞身上了树国屋顶,在屋脊上坐下来喘息。
彩夫人逶迤跟上去,远远站在后面。
跑来许多兵卒,领头的是一位少年将军,围着大红的披风,风驰电掣一般的赶到树国下,观看了一会儿仰头向李恒大喊,“李兄,你诛杀蓝贼,平叛有功,赶紧下来,随我去见绿候大领主。”
听声音,正是白胜。他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李恒低头瞧他一眼。
一个浓髯校尉驰马过来,手搭凉棚,望了望李恒,嗤地冷笑一声,向白胜道:“主子,这位李爷好大的架子,您喊了半天,他应也不应一声,端的失礼。”
白胜扬起马鞭,劈头朝校尉抽了一鞭,叱道:“李爷不是一般的人物,你主子也不是心胸狭隘之辈,会计较这个?”说完了这话,抬头瞧了一眼李恒,冷冷的道:“咱们折回去。”
一行人远去了。
彩夫人双手紧紧抱着肩膀,缓缓走来,眼睛瞧着地面,低声说道:“想什么呢?”
李恒笑着说,“没想什么。”
两人相对无话。
“是你结束这一切的。”彩夫人伤感的说道。
“是我?”李恒略微有些迷惑不解。
彩夫人浓密的睫毛像是两扇蝴蝶的翅膀,接连闪了几闪,两滴泪珠儿无声地滚落下来。
“不说这些了。”她抬头一笑,“你知道我有一个什么样的想法吗?”
“你有什么想法,咱们便怎么样干。”李恒不由的笑道。
彩夫人很是欢喜,“以前,魔王总爱这么说,我们俩一起干了不少惊天动地的事儿呢。呐,李恒,你瞧,我身上有现成的浴囊,不如,咱们洗个澡?”
李恒道:“这个主意妙。”
彩夫人从身上取出一条狭长的物件,雪白雪白,呈半透明状,像是极薄的蚕茧,随意在风中一抖,瞬间变大,成了一个普通大小的浴池,稳稳当当地落在屋顶上。不知从何而来的雪花大如手掌,不一会儿,就落满了一池子,渐渐消融开来,化为一汪纯净得近乎蓝色的热水。
李恒在心中感慨,常听闻女人的梦想是随身带着衣柜,今儿个是第一次瞧见,还有随着带着浴池的,难道光天化日之下,随处沐浴不成?
彩夫人朝李恒柔媚一笑,背转过身子,把身上的衣裳褪掉,只留下一层极薄的纱,缠绕在腰间,在烈风里,像是白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李恒站着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薄纱,在一层层波浪般的白色火焰里,曼妙柔媚的曲线隐约显现。
这副身子,李恒并不陌生。
他心里升腾起一小丛愤怒的火花,不知为什么,或许是感觉到受了挑衅,抑或只是单纯的雄**望在燃烧。他径直走到彩夫人背后,拦腰把她抱住,俯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来吧。”
彩夫人近似呻吟的低声一笑,反手也抱住李恒,赤脚在发烫的青砖上一踩,两人往浴池里歪倒,水花四溅里,那片薄纱终于离开彩夫人的蛮腰,被大风裹挟着升到夜空。
那些骑墙观望的妖海众生一个个手搭凉棚,跷着脚尖望着高处,领头的是个野猪精,身高一丈有余,略微怅怅的望着悬崖顶上。
“那小子孤身闯树国,真他妈够胆。”猪精喃喃说道。
便在这时,一片白纱从天而降,盖住了它的那副丑脸。
猪精深深的一嗅,旁边的众生齐声笑道:“好香啊。”
猪精把白纱攥在手心,闻着空气里残存的香气,也笑道:“香自然是香的,吃却是吃不到。”
众生又是一片哄笑,一边笑着一边抬头望着崖顶。
猪精喃喃道:“大丈夫就当如此,孤身赴险,以一剑使得俯尸遍地,然后拂拂衣裳,抱着美人,坐在膝头,上一刻是血海地,这一刻是温柔乡。”
大火映照里,数万的妖海众生一起仰脸看着崖顶的天浴,一个个无不看得痴呆了。
饱受众生艳羡的李恒却没什么可开心的,他心不在焉的坐在温度渐渐升高的水里,彩夫人从背后抱着他,把脸放在他的肩膀上。
“现实有点残酷,但不得不说,我不是他。”李恒望着清澈见底的水面,声音多少有些干枯。
“我知道。”彩夫人柔声说,“你可不是别人的替身,你就是你,不可替代。”
彩夫人伸手掩住李恒的嘴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遥想当年,他一直想去阵前杀敌,满身热血似乎要把自己家的房子都要烧着了,我求他不要走,他却不听,既然留人留不住,我就想,腿在他身上,我管不了,没有腿了,我可就能管得住了。”
李恒身上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自然知道,当年彩夫人为了挽留魔王施展了多么狠毒的手段。
彩夫人一笑,“你怕什么?你又不像他,你没有建功立业的雄心,你是个能安分守己过日子的小男人。”
李恒苦笑。
“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彩夫人把娇艳如花的嘴唇贴在李恒的耳垂上,吹气如兰,轻声道:“你不用急着辨清,我知道你是你,不是他,但是,你知道吗,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挽留住魔王的心,作为一个悲苦了五百年的弃妇,无论他以何种方式存在着,都能让我满怀仇恨的心变得疯狂起来。所以,为了今天这一刻,我忍辱负重伺候了你一百天,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噗嗤一声细响,李恒顿时觉得一根细长的东西从后背刺进了心脏里。一阵钻心的痛楚瞬间在体内弥漫开来,水面上隐约浮起一缕血丝。
彩夫人冷冷的道:“李恒,你当然知道,我是名扬天下的彩夫人,一根毒针想要人三更死,阎罗老儿不敢让他五更亡,你心上的脉络未通,禀赋资质又远远比不上当年的魔王,徒有满腹的绝学,半点用都没有,所以,这次恐怕是活不成了。”
“是吗?”李恒心里升腾起一阵绝望,“我只知道你是彩蝶儿,当年那首彩蝶曲,你还会唱吗?”他说着,轻声吟唱了起来,“彩蝶儿飞去,心也难猜,凄清长夜醒来,相思成灾,千不该万不该,任他把薄情儿栽,这般的苦,这般灾,都不怪,只愿把这痴心儿埋,花儿谢,花儿开,此生愁如海,除非他明儿个能归来。”
彩夫人痴痴的呆了半响儿,轻声念道:“这般的苦,这般灾,都不怪,只愿把这痴心儿埋。”清水之下,一双纤纤玉手化为一根长达三尺的毒刺,分开水波,再次刺进李恒的心脏上。“谁说我不怪?谁说我不怪?破天这个活该千刀万剐的死鬼,为什么单单要撩拨我?为什么?为什么?!”
噗嗤一声,第三针在彩夫人歇斯底里的喊叫里深深地刺穿李恒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