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真相
林近拔出龙雀，正要跃出窗子，却被钱万贯一把拉住。
“你是大哥。”他圆瞪着双眼。
“大哥先上。”林近鼓着眼睛。
“大哥殿后，兄弟先上。”钱万贯毫不妥协。
“大哥想上，谁能拦住！”林近大吼。
“大哥没有兄弟强。大哥死了，兄弟必死。”
林近一愣，呸了一声，把龙雀插回刀鞘，“你强，你先上，我弱，我留下，你死了，替你报仇。”
钱万贯翘起大拇指，“说到底，大哥才强，识大体，谋大局。”
林近又呸了一声，笑了，一脚揣在钱万贯屁股上，“赶紧上，打不过，吱一声。”
钱万贯跃出窗外，隐没在一片浓雾里。
林近把龙雀横放在桌上，脊背挺得笔直，静静的坐着。
窗外何时起的浓雾，不得而知，或许是魏白马催动大阵时起的，或许是敌人的障眼法，钱万贯此时正在大雾里打架，听不见兵器碰撞之声，听不见衣衫烈烈拳脚破空之声，然而林近知道，这场架一定打得惊心动魄。
过了不知多久，魏白马悠悠醒转。
“这里是哪里？我是谁？发生了什么事？”他茫然四顾。
林近抓起一个矮凳，作势要砸，魏白马哎呀一声，惊喜说道：“老大，我想起来了，这里是我家。”
林近无奈一笑，把矮凳放下，“好吧，你脸皮够厚，早就醒了吧？”
魏白马嘿嘿一笑，脸色陡然一正，认真的说，
“老大，我怕，我幺儿刚会走路，我永远记得那一天，他蹒跚向我走来，喊我爸爸扑到我怀里，那一刻，我对自己说，尽我所能，要让他好好活下去。我老婆又黑又丑，被天官化成了一只母猪，她吃得多，睡得多，从来不想干活，我老娘早年叱咤西陆，乃是女中英雄，现在只会躺在床上，直着嗓子喊我饿，然后骂我怎么不去找吃的。”
“我们这家子，有时互相大骂，骂得要多恶毒便有多恶毒，有时又相视一笑，温暖在心，深知在这般乱世，相守不易。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抱成团活在这个从来没有公平的世界里，活得辛苦，但总归能活在一起，现在你让我去打破这种生活，告诉我一个新世界将向我展开，我信过，但是，我不再信了。”
哗地一声，从窗外洒进来一片鲜血，兜头向魏白马淋下。
林近看了一眼外面，抓起龙雀，起身笑道：“我从来没信过什么新世界，我只信，你不打别人，别人就打你，你站着不动，挡不住噩梦倾盆落下，就像你现在。感觉如何？”
“老钱的血。”魏白马脸色苍白的说。
钱万贯闪现在窗外，一脸是血，嘴角因为嗜血而兴奋得抽搐，“奶奶的熊，魏狗头你巴不得我中招。是四十大盗，已经结果了十个，等我提溜着四十个脑袋再回来。”
说罢，他又奔入滚滚的浓雾里。
四十大盗？
林近茫然想了一会儿，恍惚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看过关于四十大盗的故事，莫非就是那些四十大盗？
不可能！
世界构成都不一样。
“不过，我曾经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呆过？”林近晃了晃因为冥思苦想而发胀的脑袋，毫无头绪，只得作罢。
只听嗖地一声，一颗头颅突然射进了屋子里，掷地有声地落在桌上，滴溜溜转了十来圈，越转越慢，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一颗壮汉的脑袋，浓眉大眼，宛若生前。眼皮紧紧闭着，脸上不见一丝痛苦，反而露出貌似嘲弄的微笑，短颈处汩汩流出浓稠的鲜血，缓缓漫过整个桌面，继而涟涟坠在地上。
魏白马绕到林近身后，仔细端详头颅良久，摇头说道，“我不喜欢这笑容，他好像在说，你很蠢。”
“不是，我是在说，你完了。”头颅突然睁开眼说道。
魏白马哎呀惊叫一声，向后跳出三步。
林近微微皱眉，一言不发，等着下文。
头颅转过目光，向林近冷冷注视，“因你出塔，浮云城元老殿开了一场大会，这一次他们决定不再仁慈，魔王极其所有部属，无论妇孺，一律斩杀。”
魏白马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林近突然笑了，不无嘲讽的说，“元老殿？我记得里面住着的好像是把魔王押在塔下的那九个老东西，他们仁慈过吗？”
“显而易见，比起以后，之前他们的手段不算太狠。”头颅说，“至少魔王的十万部属只是被流放到东荒，那里虽然比地狱还要惨上三分，但终归还能剩条命，是不是？魏军师？”
魏白马垂着头，身上的长袍窸窸窣窣地抖动，声音惊慌至极，“把我们打入东荒还不够？那几个老东西还想怎样？”
“我刚说过，无论妇孺，斩尽杀绝。”头颅露出吃惊的表情，“你到底在听我说话吗？”
魏白马恶狗似的跳起来，指着头颅，凶恶至极的吼道：“谁敢动我的家人？谁特么敢动我家人，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死无葬身之地！”
林近倏然向他弹出一指，魏白马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像被大风刮过的稻草人一般，躺倒在地。
“他对家人比较敏感。”林近向头颅说。
“理解。”头颅露出理解的笑容，“唯有家人，才支撑着变成老狗的他活了下来。”
“你有家人吗？”林近问他。
头颅嗯了一声，“我们兄弟四十个，人称四十大盗，眼下被钱万贯杀了十个，算我在内。”
林近点点头，看着桌面上逐渐凝固的血迹，忽然抬起头，淡淡说道，“我没有家人，只有魔王的旧部好像跟我有点关系，请你告诉我，元老殿九元老因何变得这么任性？杀人，对以云上遗蜕自居的浮云城来说，怕是不光彩吧？”
云上是云上洲的简称，在世人的传说里，云上是比上三天更神圣的一个所在。若非如此，三大圣地之一的浮云城也不会拼命证明自己是云上的遗蜕。
所谓遗蜕，那意思是说，此地是云上洲的遗址。
头颅哑然失笑，“你以为元老殿不想把你们斩草除根？当初若不是鱼龙宫和青冰菱的反对，岂会只仅仅把魔王押了五百年？现在鱼龙宫已经衰落，只有一个小姑娘在撑门面，而青冰菱自打圣女被关在金殿后，便一蹶不振。如今的上三天，浮云城一家独大，谁还能奈何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