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堂妹李春晓
“二奶奶，我七叔躲在屋里抽烟呢。”杨志征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了。
“你七叔有事，你别给他捣乱。”李瑞香的声音飘过来。她的丈夫杨兴业也抽烟，大儿子也抽烟，对于抽烟的人，她并不是太反感了，只是偶而说一声别抽太多了。
“志征，你要是给你七叔捣乱，看我回去不削死你。”柴俊玲的大嗓门也传过来。
“我没捣乱，我抽烟你们就不让，我七叔抽烟，你们就不管管。”杨志征嘟囔着走了进来。
“七叔，你想啥呢？我知道，我爸一想事就抽烟，你也一定想事呢。刚才雪小姑说啥了？”杨志征一脸好奇的问道。
“你还学会抽烟了？你爸打不死你？”
“我没抽烟，就是有个同学从家里偷了一包烟，分给我了一根，真呛人，不好抽。”
“还是年轻啊，没有那么多烦恼，都你长大了，就知道抽烟的好处了。”
“抽烟还有啥好处？”看着杨志征不屑的样子，杨宏波想起上一世，长大了的杨志征，天天抽的都是比他爸抽的都高级好几倍的芙蓉王。
“你有喜欢的女同学吗？”
杨志征脸一红，赶紧摇头：“没有。”
“没有？还是没跟人家说过？”
“没说过，人家也不会喜欢我。”
“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怎么办？”
“追啊，电视上都是这么说的。”
“好的没学到，不好的倒是学了一堆。那如果有人喜欢你，你却不喜欢人家，怎么办？”
杨志征挠了挠头，似乎没考虑到这种情况，想了半天才说：“如果那个女生漂亮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如果不漂亮呢？”
“不漂亮啊，有钱就行了。”
“如果又不漂亮，又没啥钱呢？”
“那就拜拜了。”
“你觉得咱们村里谁最漂亮？”
“雪小姑啊，这是大家公认的。”
“你们小孩子怎么天天讨论这个啊？”
“没有啦。”
“那宁小姑呢？”
“不漂亮，但是也不难看。”
“如果让你选一个当老婆，你选谁啊？”
“当然是宁小姑了。”
“为啥是她啊？”
“因为雪小姑太漂亮了，我怕她不要我。”
“宁小姑就要你？”
“宁小姑特温柔，跟我妈一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来是被大嫂子柴俊玲的威压和火爆吓怕了，杨志征的性格中开始潜在的滋生出一股逆反的心理。
“七叔，你到底喜欢宁小姑还是雪小姑啊？”
“这是你该问的吗？”
“你问我了那么多，也该我问你了吧。”
“那你问吧。”
“你到底喜欢谁啊？”
“不知道。”
“…”杨志征一脸无奈，又不敢在这个曾经被他视为疯子的七叔面前扎刺，只好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喜欢宁小姑，不过看来雪小姑也喜欢你。”
“你咋看出来的？”
“你们来在屋里说了半天话，刚才雪小姑走了，又来了，又走了。来的时候一脸怒气，走的时候，却是笑呵呵的，你说她不喜欢你？”
杨宏波一脸黑线：“你给我滚一边去。”吓得杨志征赶紧跑了出去。
“七叔，我二姑奶和我秀儿姑来了。”杨志征的声音再次传过来。
杨宏波赶紧出去，看见二姑杨兴姗和杨秀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二姑来了，秀儿来了。”
“宏波啊，我过来看看你妈这边有啥要帮忙的，你不用管我，让秀儿跟你一起说说话。”杨兴姗走进了堂屋，和大嫂子以及李瑞香打了招呼，开始忙活起来了。
杨秀低着头，踩着脚下的一块小石子，并不说话，她的长发从肩头搭下来，垂在胸前。
这会儿，杨志征不知道跑哪去了。
“秀儿，那首诗是你写的？”
杨秀点点头。
“写得太好了，我要把它放在网上，让所有都看看乡村少女诗人的大作。”
杨秀吃惊的抬起头，脸红的像块布，接着比划道：“啥是网上？”
杨宏波这才想起来，1998年，互联网刚刚起步，网络的普及，还没有达到中国的乡村。
“解释起来很麻烦，以后跟你说。你进来看看，我正在收拾旧书呢，你要是喜欢，就拿走。”
杨秀就笑着点点头，脸上的酒窝浮现起来。当她看到满地的书时，眼睛亮了起来，开始细心地挑选着那些旧课本，偶尔打开来，翻几页，然后又放到一边。
翻到一本杨宏波用过的高中历史，杨秀朝着杨宏波晃了晃，杨宏波笑着点点头。然后杨秀就把那本高中历史很珍重的放到脚边，又开始寻找起来。
杨秀爱看书，这是杨宏波知道，但杨宏波确实不知道杨秀爱写诗。上一世，听说杨兴姗死的时候，杨秀一直在杨兴姗的尸体旁边烧纸，烧了很久，应该就是她写的那些诗句了。
想着前世的种种，杨宏波又抽出一根烟来，用塑料打火机点上。杨秀就抬起头来，用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
“你七哥我啊，抽烟好几年了，都习惯了。”
杨秀脸上一阵疑惑，然后她比划着：“你在高中就抽烟了？”
杨宏波是在工作后开始抽烟的，因为天天熬夜加班，就养成了抽烟提神的习惯。现在自己说抽了好几年了，让杨秀理解起来，那就是上学的时候就开始抽烟了。
杨宏波苦笑一下，也没解释，只是说：“别跟你二舅和二舅妈说啊。”
杨秀就重重地点点头，又比划着说：“少抽点，抽烟不好。”
杨宏波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指着地上的那堆书说：“秀儿啊，你也别挑了，下午你把这些书都拿到家里去吧，我让志征他们帮忙给你搬。”
杨秀笑着摇头。
“你七哥我，这辈子也不会再看这些课本了，留着也没用。”
杨秀就比划着：“你不准备复读了？”
“不复读了，考不上的，不会让我考上的。”他话里的意思是，上天不会让他考上大学的，杨秀没听出这层意思，只是比划说：“七哥你最聪明了，复读一年，没问题的。”
杨宏波苦笑一声，又抽了一口烟，说道：“秀儿啊，你以后准备干什么？”
杨秀脸上一阵迷茫，然后指了指书本：“看书。”
“看完书呢？”
“去一间有很多书的大房子里面。”
“图书馆？还是书店？”
“书店吧，可以挣钱，还可以自己看书。”
“好理想，七哥我会帮你实现的。有了钱以后呢？”
“跟我妈去大城市旅游。”
“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杨秀只是笑，酒窝久久不消失。
院门又是一阵响动，哥哥杨宏江的声音传过来：“宏波，春晓来了。”
“秀儿，你先在这里看书，我出去看看。”
杨宏波走出厢房，看到哥哥杨宏江已经把自行车推进了院子里，靠在菜畦边的篱笆上。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同样十六七岁的少女。
这个少女天生一副冰冷的气质，嘴唇很薄，皮肤也很白。如果说林雪是一团火，那么这个女孩就是一座冰山，而高雨宁就是一泓清泉，杨秀呢？也许是一片洁白的云彩吧。
杨宏江在旁边说：“大舅和小舅他们一会儿过来，我先把春晓带过来了。”
这个女孩叫李春晓，今年十七岁了，大舅李瑞山的独生女儿。她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很长时间以来，都是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大舅李瑞山的性格和他的姐姐李瑞香如出一辙，一样的老实巴交，而且李瑞山更加沉默寡言。或许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造就了李春晓独立、叛逆的性格。她会对外人的靠近，刻意保持一段距离，平时也是不苟言笑，在初中的时候，被同学们称为冷美人。
她的美完全遗传了她去世的母亲，除了皮肤颜色，没有任何一处像李瑞山。
小学时期的李春晓，非常崇拜学习一向不错的杨宏波，每次放寒暑假，李春晓都会被李瑞山送到杨宏波家里，和杨宏波睡在一个炕上。
但到了初中，兄妹之间这种亲密的关系渐渐就疏远了，但每次见面，杨宏波仍能感觉到李春晓对于自己的深厚感情。
上一世，李春晓初中毕业后就在家里帮着李瑞山干活了，后来不知怎么和高雨坤偷偷谈起了恋爱。李瑞山知道后，坚决反对李春晓和高雨坤来往，在他看来，这个高雨坤虽然有着不错的背景，但是为人太差，十里八村的名声也太臭。
而李春晓在一次和父亲吵完之后，居然和高雨坤私奔到汉山市。两个人走得匆忙，都没有带太多的钱，饿了一天之后，高雨坤居然拉着李春晓跑到汉山市火车站附近的僻静处，抢劫了一个外地的商人，结果商人拼死反抗，被高雨坤捅了两刀之后，仍然死死拽住了高雨坤不放。警察赶到后，将两人双双抓获。
因为都未满十八岁，此次抢劫属于未成年犯罪事件，本来是可以轻判的，不过当时正赶上汉山市为创建文明城市而在全市范围内掀起的严打风暴，将属于主犯的高雨坤判了15年劳教，属于从犯的李春晓判了10年劳教，后来因为在劳教所表现突出，李春晓减刑5年，在被抓5年之后释放。而高雨坤的父亲，前坨村村主任高卫国，上下打点，前后疏通，也将高雨坤的刑期减少到8年。
李春晓出来之后，找了个临县村子里的理发师结婚了，生了个女儿后，又很快离婚。而当高雨坤出来之后，两人又迅速结合。
再然后的几年，两人因为参与传销又再次被抓，原因是这个传销组织逼死了一个农村妇女，那个农村妇女别骗进来之后，因为不让出去，情急之下，跳楼摔死了。
因为两个人是传销组织的骨干，刑期比普通传销人员要重，都是6年。这次杨宏波回来探亲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在汉山市的城南监狱里呆了2年了。原本有人要给大舅李瑞山说个老婆，也因为李春晓的事情，纷纷打了退堂鼓。
算起来，李春晓和高雨坤私奔的时间，应该是明年的春末夏初。不知道现在的两个人，是否已经开始有来往了呢？
“二哥，你不会打我吧？大哥，你不是说他好了吗？”李春晓看着脸色有些奇怪的杨宏波，试探着问道。
李春晓是从杨宏波老妈这边来论资排辈，管杨宏江叫大哥，管杨宏波叫二哥。
“他好了，昨天就好了。”杨宏江肯定着说。
“我打过你吗？”杨宏波郁闷的说道。
“没有，因为我每次看到你，都躲得远远的。哥，听说你好了，我们都很高兴。”
杨宏波点点头，说：“别在这里说话了，到我厢房屋坐坐吧。你大姑她们忙着做饭，你也帮不上忙。秀儿也在这里，你们认识的，我二姑家的丫头。”
李瑞香正好出来找杨宏江，李春晓和大姑打了招呼，跟着杨宏波走进了厢房屋。
杨宏波进屋的时候，听见老妈跟杨宏江说，去东头刚给儿子娶媳妇儿的周永贵家里，把宴席用的盘子碗拿过来。杨宏江答应着，找了两个柳条编织的筐，绑在自行车后座的两侧，推着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