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疯子
“宁宁，你来了？怎么不进屋呢？宏波在厢房屋呢。”老妈李瑞香的声音从窗外传过来。
“二妈，没事，我走了。”高雨宁的声音中有些慌乱，然后响起了脚步声。
林雪脸色一变，埋怨道：“你看看，都是你挑起的话头，被宁宁误会了，你还不快追？”说着快步追了出去。
杨宏波也想起身去追，到了厢房外面，高雨宁和林雪已经消失不见了。堂屋门口，老妈李瑞香正拿着一块菜板，看着杨宏波。
“林雪也在啊？啥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宁宁来了，咋又走了？”李瑞香没弄清状况，嘟囔了两句，找了个洋盆（水盆，搪瓷的，当地人称为洋盆），开始洗起菜板来了。
杨宏波走出院门，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高雨宁和林雪的影子，却看到大嫂子柴俊玲和一个小男孩从一排房子的东头走了过来。
“宏波，你咋在这儿呢？我刚看见宁宁和林雪两人。”大嫂子柴俊玲拎着些菜，走过来打招呼。
杨宏波打过招呼，小男孩喊道：“七叔。”
这个小男孩就是大哥杨宏军和柴俊玲的儿子杨志征了，今年有十三岁了。
“志征来了。”
把俩人让进院子，柴俊玲立刻帮着李瑞香收拾起来。杨宏波本来也打算帮忙，被柴俊玲给赶到了厢房。
没办法，杨宏波只好在厢房屋里面继续收拾那些旧书。
侄子杨志征走进来，看看摆了一堆的旧书，撇着嘴说：“七叔，你干啥呢？”
“没啥，收拾收拾旧书。”
“你还准备复读吗？”
“不读了，有时间把这些书都卖掉。你看看有你想要的没有，看上的就拿去吧。”
“我才不想看书呢，给我都不要。”
杨志征不是读书的材料，后世也只是考上了本市的一个普通大专，还花了家里不少的钱。
杨宏波没说话，接着整理那些旧书。
杨志征说道：“七叔，刚才我看见宁小姑和雪小姑了。”
“嗯。”杨宏波答应了一声，也没抬头。
“宁小姑哭了，雪小姑好像在哄她。她俩看见我妈，也没说话，还躲得远远的。不过我当时在我妈后面，听到几句，你要不要听？”杨志征炫耀着。
“不要。”
“不听拉倒。”杨志征郁闷的说道。不过一会儿就忍不住了，说道：“告诉你吧，七叔，她们说你来着。”
“说我啥了？”
“说你是个大坏蛋。”
“这是谁说的？”
“雪小姑。”
“哦，然后呢？”
“然后，宁小姑说你不是坏蛋。”
“哦，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了，我就听到这两句。”
杨宏波把一本高中物理扔到一边，抬起头来问道：“你觉得我是坏蛋吗？”
杨志征想了想，说：“你没疯以前，不是坏蛋，你疯了以后，就是坏蛋了。”
“我怎么坏了？”
“你是咱们前坨村里有名的三疯子之一。”
“疯子就是坏蛋？”杨宏波一阵郁闷。前一世，村子里确实有两个疯子，一个男疯子，一个女疯子。男疯子叫丁国立，比杨宏波大几岁，在初中的时候，因为家里穷，父母让他退学，还想不开就疯了。每天跑到学校外面，嘴里不时念着英文单词。
女疯子叫向海兰，比杨宏波大上十来岁，见人就是笑，有的时候还突然变得神神秘秘的，逢人就说某人身后背着个东西，后者某人头上飘着个骷髅，一些胆小的女人，听到这些，吓得赶紧跑。
“疯子当然不是坏蛋，你看文疯子，就是不错的疯子，也不打人，也不吓人，碰到学生，还想要教他们说英文呢。”
“那为啥你叔我就是坏蛋了？”
“因为你是武疯子。”
“武疯子？这都谁说的？”
“还有谁说吗？你刚疯的时候，见人就打，除了不打家里人，其他的动不动就是一顿拳头，我们都是绕着你走的。”
杨宏波一阵无奈，自己在这三个疯子中间，学历应该是最高的，居然成了武疯子，也不知道这一年来是怎么过来的。
“有一次，高雨坤想收拾你，找了好几个小青年，结果被你都打跑了。”
“高雨坤？”
“村主任的小儿子啊，就是宁小姑大大家的三儿子，论起来，我也得管他叫叔。”
对于高雨坤，杨宏波真是印象深刻啊。这个小子，个头不高，但是打架斗狠确实一把手。初中毕业后就不上学了，常常纠集一帮社会小青年，在附近的各个村子里走街串户的惹事。而且他和自己的堂妹李春晓还有一段让人唏嘘的往事，就是因为高雨坤，堂妹李春晓才会坐了5年的大牢。
杨宏波不敢再想了，赶紧问道：“我有那么厉害吗？”
“你就是乱打，把高雨坤的鼻子都打出血来了。不过人家人多啊，五六个人一起揍你，眼看着就被人揍趴下了，然后宁小姑就出现了。哎，当时真是英雄救美，哦不，美人救英雄，也不对，应该是美人就疯子。不过宁小姑也不是很漂亮啊，七叔，你为啥喜欢她啊。”
杨宏波无语了：“谁说我喜欢她了？”
“你什么人都打，不过就打过宁小姑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打了。不知道为啥，大伙都说你虽然疯了，但心里头还是有宁小姑的。有好几次，宁小姑去哪，你就去哪，像个跟屁虫似得。”
“我有这么不堪吗？”
“你那时候疯了，你当然不知道了。你每天穿的破破烂烂的，浑身酸臭，谁都不敢靠近你，除了我二爷二奶，都躲着你走。就是宁小姑，不嫌弃你，还经常过来陪你说话。”
杨宏波不想再理他，杨志征却又说道：“七叔，你当时那么能打，能不能教我几招？”
“你想干啥？背着你妈去打架？”
“当然不是了，现在在镇上的初中，你也知道，镇里的小青年都很不老实，看谁不顺眼就想教训一下，我也被截过几次，要是我会武术了，也要给那帮孙子好看。”
“还不是想着去打架？”
“这不一样啦。”杨志征还想说什么，外面重重的脚步声已经传进来，随后红影一闪，林雪就像一阵风一样进来了，脸上还带着逼人的寒霜。
杨志征吓得不敢再说，杨宏波看了林雪，对杨志征说道：“志征你先出去。”
杨志征乖乖的走了出去，走带玻璃窗下时，还不时往屋里看几眼。杨宏波一瞪眼，吓得他赶紧溜掉了。
“宁宁呢？”杨宏波扔下手里的旧书，拍拍手，问道。
“你说宁宁怎么了？宁宁都那样了，你还有功夫在这里收拾这些破烂？”
“她怎么了，你得告诉我，我才知道啊。”
林雪压了压火，才说道：“她回家了，刚才咱俩的话，她听了个**不离十，结果误会我们了。”
“都是你说的，我可啥也没说啊。”杨宏波摊了摊双手。
“你还是男人吗？能有点担当吗？你要是不说起我的婚事，我能那么说？你说现在怎么办吧？”林雪没好气的把炕头上的一堆破书扔到地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杨宏波揉了揉鼻子：“你跟她解释了？”
“我解释有什么用？人家要听你的解释。”
“我会去解释的，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我和你开玩笑呢，我已经找到婆家了，对你杨宏波没有任何兴趣。”
“我今天没时间出去，家里一会儿就来人了，我没法走开。这样吧，你给她带个话，我明天去看她。”
林雪的眼睛忽然瞪大了：“明天？你不知道她明天要在家里相亲吗？”
“知道。”
“你要去她家？哈，我忽然发现你变得有魄力了，你之前可是有些唯唯诺诺的，不像个男人。看来疯过一场之后，还是有些好处的。”林雪忽然变得开心起来。
“你怎么这么希望我去破坏人家的相亲吗？”
“我要是男人，我都想去了。”
“为啥啊？你的闺蜜找个好人家，你不应该祝福吗？我可是没有十万块彩礼的穷小子。”
“我当然祝福她啊，但是宁宁跟我不一样，她不贪图这些。”
“那她贪图啥啊，我家里啥都没有啊，我还是个疯子，说不定还会复发。”
“她就是贪图你这个人，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死榆木脑袋，不跟你说了，累死我了，两头跑，我倒成了你们俩中间牵线的红娘了，我走了，还要给你去传话呢。”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前脚跨出门槛，林雪似乎想起来什么：“明天上午10点，相亲的过来，记好了。”
等林雪走了一会儿，杨宏波坐在书堆里，摸出了一根昨天哥哥杨宏江给的烟，点上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上一世，因为自己离开了村子，灭绝了高雨宁全部的爱情幻想，让她把那些对他的爱恋，都深深地藏在了心里。
高雨宁的结婚后，很平淡，不能说不幸福，但是她的心中，应该永远有一个地方，埋藏着少女时代的感情。
这一世，自己应该是要扎根在了这片土地上了，是不是要和这个爱着自己的女孩结为夫妇，组成家庭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上一世严格说来，只爱过孔菲一个人，对于高雨宁，那个渐行渐远的女孩，有一种青梅竹马一起成长的亲切感，但还不能谈得上是爱情。
他在上一世的高考前，有过朦朦胧胧的想法，想着如果自己落榜了，会不会就要和高雨宁生活在一起了，应该也没有什么不好。但等他离开村子，进入大学，这份朦胧的想法，就不复存在了。毕竟，自己和高雨宁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现在不同了，上帝之手，又把他拉回到农村的世界，让他再一次面对高雨宁的感情。他的最终抉择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