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话 班师回朝
原本宋浑对这些被赫月部打得灰头土脸的襄王伴当们并不待见,不过几日的相处下来,虞燧那日处事的果断和他的谈吐举止倒颇合他脾气,便渐渐对虞燧颇有好感。
虞燧自进了登麟关,便察觉出宋浑与之前的态度大有转变,深知其中奥妙。败军之将不足言勇,虞燧便处处低调谨慎,遇见宋浑也是低调有加,不似其他几人那样与宋浑颇多言辞。
襄王和几个伴当的战死还是对虞燧有打击很深加之暗羽的事时时困扰着他,今日心中郁结,便到城墙上散散心。跟在他身旁的还有杨茂和石镌以及无时不跟在身边的蓝絮和石晃,几人也是面色沉重。
自从进了登麟关,旁人的风言风语让吴兼等人都颇为烦心,除了苏翰梁昀等照常带着部下操练外其余人都是闭门不出。
“将军叫我吉炜便可,都统可不敢当。”虞燧笑着摇摇头,“将军这是上城墙巡视么,连日来辛苦啊。”
宋浑答道,“有报告说关外来了几人,自称是褐羽卫的,所以老夫带人去看看。”
听了这话,虞燧倒是闪过一个念头,忙说,“可否带我一起前去看看。”
“有何不可。走!”宋浑做了个请的手势,虞燧推辞了下便让开去让宋浑率先上城。
来到城上向下看,正是那两人一车,宋浑让兵士问那人是否有凭证。那人掏出了牙牌用力挥舞,用吊篮吊上来一看,这的确是褐羽卫的牙牌,还是个伍长。
宋浑随即下令让人用吊篮将几人拉上了城头,这时才看清两个褐羽卫早已肮脏不堪,那个躺在板车上的人也已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我们本来是受了使命去北方探查,回来时遇上了赫月部的袭击,几日来白天都躲在草丛之中躲避敌骑,只有夜晚敢赶路,这人是在路边遇上,当时他已被敌骑砍伤,看着身着大肃的官服,便把他一起带了回来。他说有紧急军情要告诉给宋将军。”
虞燧认得,这正是此次随着襄王北巡的文官中的一员,随着襄王北巡的不少。不过多是未经历练的太学青官,还都未正式到各衙署任职,不过也都是太学中的佼佼者,或许就是将来大肃朝廷的栋梁,不过这一次却大多没有从北方回来。
真正已在朝中任官的也只有寥寥几人,赫月部来袭之时这些人统统都还在磐城之中。眼前这人正是几人之一,太史徐德徐安年,正是为了记录襄王此行而来。
见虞燧认出了这人,宋浑立即安排人将徐德送到自己的值房,又传来郎中为其诊治。
宋浑又将另外两个褐羽卫则派了一队人马护送到附近的褐羽卫百夫长王沁处,倒不是重视两人,而是防着他们是细作,若王沁认出了他们不是褐羽卫那么便可就地正法。
经过郎中的诊治,徐德总算清醒了过来。郎中出了营帐便对宋浑说道,“这人命不久矣,小的只是用汤药吊着他的性命,大人有什么话还请赶紧问吧。”
宋浑点了点头,便让郎中离去。他本不想叫上别人,不过转念一想若是真有什么大事而这人随后就死了那自己也不好担当,于是又让人去请了吴兼。
赵信入关后便在养伤,而徐行益推辞不出,于是房中也就只有宋浑,吴兼,虞燧,和徐德四人。杨茂,石镌,童当峰等守在了门外。
“这儿的人,你都认识,有什么话,说吧!”宋浑率先开口道。
躺在床上的徐德看了看几人,又咳嗽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了一册书卷,“这是此次北巡,下官的记录,希望几位将军回岐淮时能代下官带给太史令刘大人。”
宋浑接了过来,翻了翻,他识字不多,看着的确是写北巡经历,便随后交给了吴兼,问道,“你所说的紧急军情是什么?”
吴兼也未细看便转交给了虞燧,虞燧便收在了怀中。这的确是普通的记录,不过徐德随后的话却让几人吃了一惊,甚至骇然……
“源亭侯张向带着破虏营余部尽数投降了茫格洛部的都元帅牧晖启了。留在城中不愿投降的太学青官们已经悉数被他杀了,而太子舍人与太子洗马已投靠了张向。”
说着,徐德已经泣不成声。几人听后骇然,却不怎么相信天子亲军隶属禁营的破虏营也会随着张向而投降北虏。
过了许久,徐德才止住了哭泣,接着说道,“下官还找了一个过去关系不错的张向的一名护卫,他告诉说张向这些年来不断招募附近的牧人买入发配到关外监狱的犯人充入破虏营,而原本破虏营的士卒多被派到北朔原上的哨所最后不知所踪,这么几年下来,破虏营早已成了他的私人部曲。”
徐德又咳嗽了一会儿,便已经极为虚弱,似乎强撑着说道,“听说关内也有他不少关系,许多青壮便是特意为了充到破虏营而犯事成了犯人去到关外,如今,如今,如今他投了茫格洛部,诸位将军,”
徐德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挤出了一句,“小心呐!”说完便气绝身亡。
屋内几人听了这消息,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良久,还是宋浑打破了沉默,“吴将军,吉炜,听我一言,此事只能我们三人知晓,断不能说出去由第四人知道。”
吴兼叹了口气,“居然没看出此子这等狼子野心,不错,此事干系重大,无真凭实据切不可外传一个字,若真是张向有如此经营,那么朝廷内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响应他而作乱……”
虞燧知道这是两人说给自己听的,也知道吴兼没说完的话的内容“两位将军放心,我断然不会说出去,倘若他真与殿下的事有关,他日陛下发兵北朔原,我必会取他首级。”
这么一番话下来,几人便各自怀着不安散去。不过十来日,皇帝的上谕便到达了登麟关,“上谕!着令后将军吴兼,即刻整顿军马,护送襄王灵柩回岐淮,不得有误!令登麟关总兵宋浑,整军戒备,不得有所疏漏!”
宋浑接到了上谕,见上面并无对自己的处罚,很是松了一口气。王素却并未放心,依旧忧心忡忡,他比宋浑更清楚朝堂是什么。
果然,几日后又来了一封上谕,圣上有旨,“上谕,圣上有旨,登麟关外军情失察,监军王素降职调于隆州平野县监御史,总兵宋浑罚俸一年!”
不过相比起来,这样的处罚对于宋浑来说不痛不痒,王素却只能叹息了一声,收拾行囊向着遥远的东北而去。
上谕到达后的第三天,吴兼便带领人马启程返回岐淮,这次宋浑还是调拨了三百人给吴兼帮他护送襄王的灵柩,整支人马白衣素甲,士气低落。吴兼也不再是劲射矍铄的老将军,而真正成了一名老人,苍老得吓人。
经过州县关卡,那些来时殷勤的守将官吏也转了脸孔,虞燧此时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虎落平阳。朝野内外都在传晋王孟桉即将被召入岐淮成为储君,而这班襄王的旧部谁还会花力气巴结呢。
一路上面对如此低落的士气,吴兼似乎完全没有在意,毕竟这也不是他的部下,一行人都各怀心思。各种流言搅得人心神不宁,居然还发生了兵士逃散的情况。
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匆匆赶路,只花了十五日便到达了玉枕关,夕阳下的玉枕关依旧壮丽,只是吴兼知道,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在玉枕关外见识这样的景色了。
不少在岐淮城中的旧部以及朝中的好友已发了不少密信给他,朝中早有人将他已大罪弹劾,让他早做准备。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他喃喃自语,“准备,呵,什么准备,若是陛下真要我性命,任何的辩解又有何用。”
在他身旁的是虞燧,这一行人中,此时只有虞燧反而与他走得亲近。自从赤隼教的刺杀后,虞燧便依着宋浑的建议住到了吴兼附近的营帐中。多日相处交谈,虞燧也对他的失策不再介怀,二人反而成了忘年交。
作为北巡的主官,吴兼回朝肯定结局惨淡,此时与他过从太密难免引火烧身。
而作为襄王的伴当,虽然遭遇败绩,出外做个镇守也是不难的。杨茂与石镌不理解虞燧,也视图劝过却毫无作用,军中人多眼杂他们也只能干着急。
此刻虞燧听到了吴兼的自语,也是低声道“老将军不要悲观,陛下仁厚,将军又战功卓著,不至于此啊。”
吴兼苦笑了一下,“你可知道陛下当年的伴当是几人?”
“五人,除将军外,还有紫瞳关的秦将军,大榕关的韩将军,当年逐鹿原之战捐躯的何将军和早已致仕的杨将军。”虞燧回答道。
“不对。”吴兼否定了虞燧的话,“是八,不,是七人,还有两人在陛下登基之初便战死沙场了。另外,杨三哥可不是致仕的……”
“哦,那是?”虞燧疑惑道。
“是与皇上有关的。”见虞燧愣住,吴兼继续说道,“这么多日的相处,老夫发觉你身上多有杨三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