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话 狼藉一片
当蓝絮清醒过来时,头痛欲裂,而自己正躺在了马车之中。一切都在混沌当中过去,仿佛有人将他抬上了马车,而马车又一路颠簸。
“这里是哪里?”蓝絮揉着脑袋坐了起来。
“我的马车里。”小游坐在一旁看着他说道,“是杨将军把你带到了我的马车上,要不是他,你恐怕已经没命了。”
“杨将军?”
“除了杨浩深杨将军谁会管你。”小游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幸好他和张冀相熟,张冀又被陛下派来保护廷尉狱,不然这次麻烦就大了。”
蓝絮用力挠了挠头,“杨将军呢?”
小游见蓝絮要去撩帘,便拿手将他拖了回来,“杨将军当然回去复命了。他说了,到时会去找你,让你这几日安分些。”
蓝絮撇了撇嘴,“我哪有不安分……这是到哪儿了?”
小游听了他的话,心想,若擅自在廷尉狱拿着兵刃与人厮杀也算安分,那的确也没什么算得上不安分了。
“当然是去你那‘家’了。”小游对“家”这字故意说得重了些,也不管蓝絮略显尴尬的神情,稍稍提高了声音问道,“王伯,怎么样了?”
“前边那巷子就是了。”从马车外传来王伯的声音,此时马车车轮没能避开路上的一个深坑,很是颠簸了一下子。
就在这颠簸的同时,蓝絮也正撑着起身,不料没站稳再次跌倒,扑在了小游身上。小游失声尖叫起来,蓝絮也未曾想到他的声音竟如女子一般。
王伯也被这深坑害的不轻,险些掉下了马车。听到了小游的叫声,忙停下了马车,隔着轿帘问道,“小……二公子,何事惊慌。”
此时蓝絮已经手忙脚乱地起身,心神不定,着实被那尖叫吓得不轻。小游此时只是面色通红,勉强镇定着答道,“王伯,没……没什么。”
王伯将信将疑,但还是没敢撩开帘子查看,只得接着赶车前进。
经此变故,马车内二人也颇为尴尬,便只是对面而坐等待着马车走向终点,短暂的时光此时显得格外漫长……
“到了,你下车吧!”
“今日之事多谢了,入风别过!”
多年后,身处朝堂高位的蓝絮想起此情此景,情不自禁将其写入了自己的札记之中。
《武轩斋札记》:
忆游
名门华盖雪花骢,
兰心素手少年装。
彼时寂寂不知醒,
惟叹绝地无所望。
此间重涉旧时路,
物是人非两茫茫。
冷冷清清秋未易,
懵懵懂懂心已改。
梦中厮磨语如玉,
醉时泣觉岁似风。
尽道天意不遂人,
但怨长情惹天妒。
玉陨避尘九霄泪,
葬花不名彼岸情。
齿弱不解荒唐意,
岁久侧头已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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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皇帝孟戍看完了廷尉沈雷递送上来的奏章,即时暴怒,“还真有人敢来闯廷尉狱!”
商洪垂首立在一旁,手上拿着孟戍甩过来的奏章,丝帛上还留着孟戍愤怒之下发力拉扯后的裂口。此时沈雷立于孟戍御案前十余步,同样垂首不敢言语。
孟戍拧着眉目问道,“有活口吗?”
沈雷此时冷汗不断,战战兢兢地答道,“启奏陛下,只有三十五具尸首留下,没有活口……”
孟戍听到沈雷这回答,当即斜眼怒视过去。沈雷虽然不敢看着皇帝的眼睛,但也感到一丝寒意,“不过从他们的行迹来看,很可能是暗羽!”
“可能?死了上百五城营的士卒,才知道可能?”
“陛下,臣已派出所有属吏……”
“查!”孟戍猛地抬手止住了沈雷的话头,“给寡人查!若不是有人提醒寡人,今日恐怕不是这结局。沈卿家,寡人命你彻查此案。授天子剑,行生杀之权。查不出来,你提头来见!”
“臣领旨!”沈雷深行大礼以碎步退下。
带沈雷离开御书房,商洪轻声问道,“陛下,这暗羽过去各地剿杀过多次,但都无甚成果,此次竟然作出如此大案,长此以往,怎么得了。”
孟戍听了这话,手中批示奏章的狼毫随即被丢在了一旁,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暗羽始终是寡人心头之疾,当年太祖皇帝犯下的小错谁能想到此时酿成这样一杯苦酒。何况此时出事,怕是别有用心之人盯着寡人这御座了。否则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是在此时……”
商洪听到了一半,便知这话干系重大,将所有在旁伺候的宫人都以眼色赶了出去。此时接着听下去商洪深感自己也该出去。
“要不是怀安将登麟关发生的事提前告诉寡人,恐怕松儿的那些伴当今日里已经死在牢里了。”孟戍丝毫没理会商洪的忐忑,接着说道,“大肃的天下要需要才智之士,狼虎之将。那些人才,就算他们的主子没了,寡人也是要用的……”
商洪咽了口口水,“陛下,可是您的御座将来要传位的人可是……”
“你想说是寡人的儿子吗?商洪,你将寡人的话传出去,就算是落水狗,也不是谁想打就能打的,还得看看落在了谁的池子里!”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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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日上三竿,蓝絮才从昏沉中苏醒,房中已有一人盘膝坐于草席之上。蓝絮揉了揉眼睛,只见这人一袭绛紫长衫,模样清秀,举手投足之间甚是儒雅,但也不缺武将所有的威势。
“杨将军,你怎么来了,小处鄙陋……”蓝絮见是杨浩深,一下子从砖台上跌了下来,语无伦次地说道。
“紧张什么?昨日在廷尉狱大打出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紧张!”杨浩深见蓝絮支支吾吾,训斥道。
蓝絮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穿戴整齐,才恭敬地向杨浩深行礼。杨浩深冷艳看着蓝絮,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知道昨日的事要是出了点纰漏会如何吗?如此莽撞你怎么对得起吉炜的再陪?”
蓝絮咬了咬嘴唇,“是属下孟浪了!”
杨浩深也不想再谈昨日之事,给蓝絮倒了碗水。粗瓷茶碗不甚干净,杨浩深也不以为意,自己先饮了下去,“吉炜不会有事,你今后断不可鲁莽行事,凡事三思而行,这也是吉炜让我传给你的话。”
蓝絮不甚明白,“大哥没事了?那怎么还在狱中?”
杨浩深将一块牙牌丢了过去,蓝絮接了过来,正是自己在墨骑左卫中的牙牌,“你昨日丢在了廷尉狱,幸好我当时在场从李封手中要了过来,不然还不知道是多大的篓子。昨日晚间华章宫里传出话来,打落水狗也要看狗掉在谁的池子里!明白了?”
蓝絮点了点头,端详着手中的牙牌,皱着眉问道,“那大哥什么时候能出狱?”
杨浩深只是摇了摇头,“拿着这牙牌,十日后回左骑来,我把你编在青营,莫要忘记了。”说着便起身要走。
蓝絮也起身相送,走到院门时,杨浩深停住了脚步,“入风,这几日切莫在轻举妄动,陛下关着你大哥他们也是保护他们,过些日子始终是要用他们的,到时候自然会出狱,你也不虚过多担心。”
说完拍了拍蓝絮的肩膀,转身离去。
皇长子大丧期间,岐淮城中又出了这等大案,廷尉府,中尉府以及各府备衙门,一时间都乱成了一团。城中的护军左卫与五城营士卒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俨然大战在即的模样。
岐淮城一时间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蓝絮在破屋中安分了两日。第三日操练完了枪棒之后,再也待不下去,便领着王三与五个小子走出了巷子。
此时城中披挂整齐来往巡查的兵丁随处可见。偶尔几队办差查案的衙差经过,推搡着锁链镣铐捆缚下蓬头垢面的犯人。从百姓的议论中便可得知,这些犯人往往又多是充数而已,真正幕后之人凭这些衙差哪里能动得了。
城中的市集店铺却极少受害,开业依旧,孟氏皇族祖训便有不随意扰民一条,故而除却皇帝驾崩以外,岐淮城都是一副热闹景象。
蓝絮住在北城,也是岐淮城中最为热闹的地方之一,当然也是最杂乱的地方。刚出巷子,蓝絮便见到一辆马车停在附近。其他几人不认得,他却不会忘记,这便是小游的马车。
王伯照旧立于马车一侧,唱着小曲刷着马。蓝絮让其余几人等待自己,便走上前去给王伯行礼,“王伯!”
王伯听到声音,忙转过身来,见是蓝絮,笑着指着数十步外的一间茶肆说道,“二公子就在前边的茶肆里,等小将军多时了。”
“小将军哪里敢当!”蓝絮摆了摆手,“王伯,恕晚辈冒昧,二公子府上到底是……”
“有些事,小将军还是不要知道得好,二公子想要告诉小将军时自然就说了。”王伯捻着胡子微笑道,“不过老朽也算看人颇多,那日看小将军的胆识义气,今后肯定是效命疆场的大人物啊!”
“王伯您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
王伯摆了摆手,“去吧,二公子在这里可是连着喝了三天的茶了!”
蓝絮拜别了王伯便与几人走到了茶肆,小游正坐在靠里的一张矮桌前,托着脑袋无聊地看着往来行人。
蓝絮悄悄地坐到了小游的对面,不想小游看都不看一眼便说道,“来了?先把那碗茶喝了!”
蓝絮这才看到身前已放了一个倒了茶水的茶碗,不解其中含意,便迟迟未动。
小游这才扭过脸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也叫茶吗?这么多碎末子,泥浆水吗?”
茶肆掌柜听到这动静忙走了过来,蓝絮一见之下才知道小游的意思
这掌柜的,好生魁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