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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话 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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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淮城作为大肃这一蛇信花王朝的帝都,自然高官如云,显贵如雨,看似一片繁华的背后每日却都上演着一幕幕明争暗斗,你死我活,而如今满城的兵丁让整个岐淮被紧张所笼罩,而每个不起眼的角落都暗藏危险。

深夜,西城的一座老旧府邸中,一间暗室内一点烛光摇曳。暗室中坐着一稍显富态的长者,面前站着两名男子,看着已有二十五六,显得局促不安。

长者面色同样紧张,端着香茶说道,“这么说,沈勋并未表示对晋王的态度喽?如此甚好,你们听着,老东西没几日就要没了,到时候爵位和家主之位十有**会由梁昀那小子接任,不甘心啊……好在襄王这事一出,还有转圜的余地。原以为同老东西保持同样的立场,他日晋王继位,这爵位会传到梁晰手上……何时才是出头之日啊。”

长者口中的梁晰是温亭侯梁彦的长子。梁晰并非嫡出,也不曾有什么突出,平日里喜好飞鹰走狗,典型的纨绔子弟。

梁晰与弟弟梁昀不同,梁晰并无政治远见,只觊觎梁家的一片基业,见梁昀与父亲意见相左,便迎合父亲妄图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梁彦的其他几个儿子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自然也没什么奢望,早早出去投到御营或是各府衙中寻求出路。

这房中的三人正是温亭侯梁彦的胞弟梁基和他的两个儿子。梁基从来不认为自己比哥哥差,却从小被压过一头,多年来一直心怀不满。趁着储君之位即将更迭而梁彦父子在此事上各持己见,梁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这在他看来,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爹,听说王爷要回岐淮了,为何我们没接到消息?”梁元疑惑地问道,“只有让我们打探岐淮各处态度的命令。”

“恐怕是那道命令下了之后晋王便接到了陛下的密旨了吧。”梁基并未对此在意。

“只是……”梁乾还想提一下晋王府内那个袁先生的事,却被梁基打断。

“没什么好只是的,你们两个给我听着,紧紧跟着晋王,任何风吹草动都要让我知道,明白了吗?”梁基看了看两人,严厉地说道。

“是,孩儿明白了。”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自从第一批褐羽卫快马入京,岐淮城便笼罩在一片压抑当中,就连吴兼被赶走的谕令也未能打破这片压抑。不过,似乎上天也不喜欢这种气氛,决定在这一天用一个惊雷将它打破。

十月二十七,自廷尉狱中传出了惊人的消息,入狱两年多的前丞相李醒在狱中自尽。这个似乎被人早已遗忘的名字再次传到朝堂之上却让所有人震惊。

两年前,李醒被弹劾谋逆大罪,被下狱,却始终查无实据,而李醒在廷尉府与当时廷尉郎丰的唇枪舌剑也让众人记忆深刻。更不用说后来受尽酷刑仍不说一句软话的形象,此刻依旧历历在目。

李醒最后被投入廷尉狱并未有罪名,谁都知道是谁要整治李醒。当时便也没人出言劝阻,除了郑之鹤。正是郑之鹤的全力上下保全,让郎丰没有敢伪造口供,暗害李醒。

当李醒的死讯在朝堂上被沈雷说出时,郑之鹤只是闭眼仰头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命啊!”

“陛下,臣几日前去了狱中照例审讯过去羁押未决的人犯,罪臣李醒有新的供词,原本今日要呈给陛下,但今晨出了这事,李醒撞墙身死,这供词不知是否……”沈雷禀告着在自己管辖下发生的一切。

皇帝一听有供词,略略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呈上来!”

商洪迈着碎步来到沈雷面前,将沈雷从袖中掏出的供词呈到皇帝面前。皇帝取到面前,摊开来细细查看了一番。

果不其然,供词上果然是李醒对谋逆的供认不讳。然而,他看到的一句与这些并无太大关联也并不起眼的一句话,也是沈勋等人希望皇帝看到的那句话,让他心里起了别样的想法。皇帝随即询问商洪,“吴兼现在何处?”

商洪被皇帝严厉的语气吃了一惊,忙会话,“前些日子殿前被陛下赦免贬出岐淮后,据手下人回报,当日便离开了岐淮,出的武胜门,往南走想必此刻到了大风驿了。”

“立即派出褐羽卫追他回来!”朝堂上众官员一听皆是一惊,他们不知道那口供上写的到底是什么。只有沈勋和苏戈等人的脸上发出不易察觉的微笑,而沈雷却是神情复杂,此时他最关心的是李家一门的安危。

商洪领了旨意立即退下去布置,而朝堂之上却乱作了一团。面对朝堂的议论纷纷,皇帝丝毫不想理会,他只是扫了一眼,众人的惊讶,窃喜,无奈便都在他的脑海当中。

孟戍冷艳看着这一切,心中暗想,这次,寡人要彻底解决问题了。

“尝以金帛结交于后将军兼,悉以军中大小事以咨之,尽得其理。”

次日入夜,吴兼正在驿站中歇息,突然外面蹄声大作,在朝中多年的吴兼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整肃衣冠,迈步出了房门,门外正是神色冷峻手持圣旨的商洪。

《肃史?吴兼传》载:“及次日,帝下诏,以谋逆、亡士多处后将军鹿井侯吴兼斩刑,量其往日功绩,留其全尸,赐鸩酒。是夜,兼因鸩毙,年六十一,妻子流放,家无余财。然帝厌醒事,腰斩,夷其三族,株连受死者逾千,流放者无数。雷以醒案,掌隆州牧。”

“事办完了吗?”

“禀告陛下,办完了,吴将军已归天。”

“留下了什么吗?”

“吴将军在狱中壁上留下了一首诗。”

“什么诗?”

“奴才已摘抄下来,请陛下过目!”

商洪清晰地记得,看完了那首诗,皇帝泣不成声,只有两个人的御书房,显得格外哀伤,即使见了襄王的尸首,皇帝也不曾如此伤心……

少携长剑行远疆,

今以残年报君王。

逐鹿原上望九霄,

许以忠骨换宁堂。

这是当年逐鹿原之战后吴兼往紫瞳关赴任前写的诗《告君书》……

“大哥,爹爹怎么了,怎么昨日回来之后便什么话都没有,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这么久,我好害怕。”

“今日爹爹审了件案子,但似乎是陛下不认同爹爹的判决,将流放都改成斩决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小孩子家的不要管这些了,最近不要去打扰爹爹。”

“嗯!”

秋雨不停,城外法场上不断有人被处决,哭号声,鸣冤声响成一片却无人理会。一颗颗人头被挂在法场外,惨象让人目不忍视。带上人犯,验明正身,下令,斩……监斩官与刽子手们麻木地进行着这些步骤。

血水混合着雨水顺着法场泥地上的细小沟壑向外流去,四周时而狂风大作,犹如死者死前的呼号,时而大雨瓢泼,一如生者的眼泪。

“为什么会这样?父亲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沈雷压低了嗓音对着沈勋嘶吼。

沈勋沉着脸说道,“谋逆,自然是这种处理……”

“他们是不是谋逆,难道你还不知道么,你不是告诉过我只有李醒与吴兼会死,不会株连无辜的么?!”

“放肆!”沈勋终于愤怒,沈雷这晚步入藏书阁后沈勋已忍了多时,“斩草必除根,这点道理还要我教你?陛下已下旨命你为隆州牧,过几日收拾妥当了上任去吧!”

沈雷楞住了,良久才回道,“上千条任命换来的隆州牧,我难道会稀罕么?爹,大肃以仁孝制天下,不该是这样的!”

沈勋看了看犹如失魂了的沈雷,只冒出两个字,“上意!”

“上意?上意!上意,哈哈哈哈哈哈……”沈雷大笑出门,走在廊桥上,却又大哭出来。

从吴兼被杀那日起,每日都有人被抓,接着押送至各府备衙门,再接着押送出城,谁都知道他们会如何,却都默不作声。

在有人弹冠相庆的同时,廷尉狱中的虞燧也得到了消息。虽然被关押了起来,但好在凭着沈促与沈雷的关系,狱卒也对他们颇为客气,外面有什么消息也能及时传进来。

虽然有所准备,但听到吴兼被杀时,虞燧还是悲痛万分,在他心中吴兼是一位可敬的长者。

在狱中的日子平淡无奇,也无人问津,似乎他们已被人遗忘。多年后,虞燧与杨汛闲谈时说道,“当年在廷尉狱的时候,怕是我二十之后最清闲的时光了。”

大肃乾狩十五年十一月初开始,雍州乔东的二皇子瑾王梦柟,竹州卫县的四皇子晋王孟桉,合州玉胎的五皇子唐王孟柽,泯州苍岭的六皇子越王孟权,齐州烁县的八皇子齐王孟栢,支州出琅的九皇子恭王孟桄,以及告假闲住的前将军泷乡侯秦象铖,南阳关总兵右将军午亭侯韩猛,竹州总兵车骑将军顺宁伯韦安国,合州总兵骠骑将军勇宁伯薛泰相继进入岐淮,他们带来的随从全部安置于附近军镇。

城外的血污已被洗净,却洗不去那肃杀的氛围。这些王侯将领的归来,让紧张的朝局表面上有了些许缓和,但谁都知道,暗地里的争斗此时才是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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