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心
丁万宝摸摸了地上泥土，见没有多少石头，感觉天黑前差不多能挖出来，决定趁早挖。
想到就做，首先要做好准备工作。丁万宝从身后拽出砍刀，采参人称之为‘快当刀’，他们所用的工具基本都已‘快当’冠名，快当刀、快当剪、快当锤……要的就是这‘快当劲儿’！
轻轻割掉参草周围的乱草，只能割不能拔，怕杂草根缠上参须一起带断。
清理出两米见方的空地，面前光溜溜只留有一棵参草。这就要准备开始动土抬参，动土之前先给自己点上一袋烟，让蚊虫远点省的影响自己。挖土要从参草远处开始挖，挖到一定深度则开始用手一点点往里清理。这是个极慢的程序，考验的是耐心。
清理的土层与参草愈加接近，丁万宝聚精会神轻轻拨开泥土，动作极为细致小心。到了此时不能再用手扒土，他从怀里摸出一柄鹿骨扦子，用扦子一点点挑开泥土，鹿骨扦子坚硬、光滑，是挖参必备的工具。
时间慢慢过去，林子里的逐渐黑暗，作业也进入了尾声，丁万宝小心翼翼的往外抬参……
“参娃子，咱爷俩可算照面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熬费了两个时辰终于挖出一棵完整的山参，丁万宝捧着山参喜形于色。
这是一株四五十年的人参，年岁不算大身量却不小！碗状的芦头蜿蜒向上、下分双腿成人形，须子细长而完整，分量可有五两左右（按现在计算差不多三两）。整体看来是‘芦长体灵、皮老纹深’，卖相相当完满。
这参看着是真不错，丁万宝知道这山参之所以长得如此大是因为这里阴暗潮湿、脚下土层肥厚，特别适宜人参的生长。虽然分量够大品相完美，但药力与那些长势缓慢的老参差了不少。
人参若是在特别适宜的环境里生长，会长得较快，分量超乎寻常。但这样的人参往往里面所含的淀粉和水分较多，所以药力相对差一些。其实，长得越慢的人参药力越好，里面呈纤维状极少含有水分之类的，少有能超过一百克。
这些常识药材商人都懂，但他们特别喜欢收购这种卖相好、分量大的人参。因为关内的富贵人家通常买整枝的人参，而这样的人参往往都能卖上不错的价钱。世人都说什么‘七两为参、八两为宝’，人们也相信人参愈大愈好，岂不知这样的人参与真正的好参完全无法媲美。
放山采参的人，虽然也懂得却不管那些。对他们来说；挖到人参也舍不得吃，只要能卖上好价钱就是好人参！所以，现在有人心里像喝了蜜一般，美滋滋喜形于色。
“好娃子！”丁万宝知道自己发了笔好财，屁颠颠拿过早准备好的青茅（苔藓皮）将其包住，用草绳打了个‘参包子’，这能保证人参十天半月都新鲜。
按规矩，挖完参应该在旁边的树上做个照壁做记号，过两年再来附近看看是否有其它兄弟姐妹出土。可孙万宝此时已没有时间‘照壁’，天眼瞅着见黑，趁着有点光亮他得多赶几步。
挖参人讲究‘单去双回’，队伍的人数必须是单数，人参也算一个‘人’，寓意每回入草都能挖到棒槌。
“咱爷俩回去喽！”
丁万宝收拾停当，高唱一声、背着参包子快步往山下走去，到了空旷之处甚至撒腿狂奔，把他速度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夜色降临，山脚下的土墏里昏暗一片。杨六爷坐在灶前抽着烟袋不时向门外张望，带有一丝焦虑随手往灶坑了丢根木头。烟斗里的星火时暗时灭，随着灶坑里的火光映衬着沧桑的老脸。形单影只，这样寂寥的夜晚，老人不知过了多少个、多少年？
“老爷子，咱爷们回来了！”
门外响起丁万宝略带得意尖亮的嗓音，杨六爷立时愁眉舒展、呵呵一笑回应道：“小兔崽子，你咋不死外边，还回来嘎哈？进来，听话音你这是‘拿货’了，让老子上上眼。”
“上啥眼，肚子都饿扁了！”丁万宝嬉笑着迈步进到屋内，随手把参包子丢给老人，搬个木凳坐到了旁边。
杨六爷看了眼着参包子，并没有打开，先问道：“咋这晚？”
“嗨！别提了……”丁万宝脱下鞋，把脚凑到灶坑前烤着，随口说道：“下晌才遇这棒槌，等挖出来时天都黑了，紧赶慢赶算赶了回来。”
“恩，棒槌啥价？”
“四品到顶，肥土窝里的漂亮‘胖娃子’！”
“哎呀嘿！”杨六爷眼睛一亮，笑道：“你小子运气不错，多少分量？”
“你自己看……”丁万宝扶着肚子不耐道：“俺饿的都快躺了，没心思应承你？”
“小兔崽子！”杨六爷用烧火棍从早坑里扒拉出来两个烧得糊黑的土豆，踢了过去，连说道：“先垫垫肚子，锅里烀的地瓜一会就得。”
老人说随手又把‘参包子’丢回给他，感叹道：“唉，年岁大了，没那么多兴致，好人参搁俺这也不如萝卜珍贵。”
他在那感慨，可丁万宝却没心思去体会那份‘沧桑’，拿起烧土豆连敲带打、边吹边喘恨不得马上塞进肚子里。
杨六爷对他的心不在焉毫不在意，也许老人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又接着唠叨着：“你来了，俺能有个说话的伴儿，过两天你一走，又剩俺老孤末一人儿。”
“‘老黑’要没死该多好，走哪都跟着，想起来就暖和！”老人似在回忆，转过脸嘱咐道：“你回去留意留意，看看谁家有山犬下崽子，帮带过来一只，俺给钱儿。”
‘老黑’是杨六爷从前养的一只猎狗，跟随老头十来年感情甚深。丁万宝倒是见过，但他见到时那老狗毛都快掉光了，眼睛还瞎了一只，走路微微打颤，就这造型还活了一年！
“得、得、得！”丁万宝好容易把烫嘴的土豆塞进肚子里，抹了把嘴边的糊黑，嚷道：“老家伙竟来倒胃口，不等吃饭就坐那泛酸，你诚心是不？”
杨六爷摇摇头：“呵呵……算了不说了，你就当俺没说。”
老爷子确实没有再说，一直到丁万宝回家时也没有再提起这个话儿。
丁万宝又住了三天毫无所获，最终抱着唯一的收获、还有老人托他卖的几只山鸡离去……
……
丁万宝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下河湾找陈长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杨六爷寻摸一只猎狗。老人虽然只提过一次，可他却真真的记在心里，想着务必把这事给老爷子办妥当。
可当他见到陈长顺时，却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李全贵回来了，而且陈长顺还听他的护院说：‘东家想要崩死上河湾的‘飞虎’，因为去县城的路上，那个兔崽子得罪了李老爷。’……
陈长顺见到丁万宝首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并让他躲一下。后者听到后丝毫不紧张，竟然还笑出声来：“哼哼哼……李坏水，老子陪你玩玩儿！”
丁万宝的眼睛亮了，像刀子一般寒光闪闪、又有点邪意阴森！总之，陈长顺看得很不舒服，甚至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