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五品叶
开山的钥匙还真挺灵验,队伍刚走出没多远又开眼儿啦!
这次开眼儿的是丁万宝,而且是一棵五品叶大棒槌,顶上的参籽都已落净,只剩下光杆簇头。
“棒槌!”
“快当,快当!”
其他人见把头开眼儿,知道定不会喊错,一边‘贺山’一边往这边跑。
丁万宝把棒槌锁系到参棵子上,嘴里还唱道:“草里钻,山里睡,可算遇着大棒槌,五品叶嘞~!”
把头开眼儿可以自己唱出来,也可以是当间的腰棍儿或边棍儿接山问货,这两个位置通常都是老参把式,有资格接山。
丁万宝心里美冒了泡,这才刚压山就连续开眼,可见这片山谷内埋了不少大棒槌。
其余人也是这么想,满脸喜兴忙活着固宝、打火堆,伺候把头开盘子。
大棒槌当然得开大盘子,丁万宝在参棵子周围清理出直径一米半的地块,才开始抠土。
五匹叶虽然不小,但对他来说还算不上惊喜。
丁万宝这一趟山可是奔着六品老棒槌来的,现下他只希望早点抬出五品棒槌,好继续压趟子。
可这毕竟不是能急的活,还得万分小心细致,断一根须子都不配坐把头位置。
丁万宝从上午挖到中午,歇口气又继续抬参,等到抬出大棒槌时,天色已近黄昏。
大棒槌主根粗胖,两腿分开呈人形,芦头婉转,皮老纹深,掂量两下能有四两半,是个顶好的大棒槌。
……
(当下一斤是十六两,四两参换算到现在差不多二两半,说着不大,对野山参来说可老大了,俺故意把抬出的棒槌尽量写大些,为的是让大家有所幻想。)
(另外有的地方写得不够严谨,书中现在的采参时节都要过了‘扫帚头市’,‘黄落市’都到了,早过了‘跑红头’。只是喜欢这个时候就写了,这里先交代一声。)
……
丁万宝一看到了这时候知道不能再继续排棍,等罗亮砍好兆头,连敲索拨棍招呼大伙回戗子。
他们回到戗子时,黄三儿正在熬獾油,油香味四散飘荡。
安猛乐道:“香!这可妥了,往后用它烧菜该多香。”
这年月吃油很省,养头肥猪都等到过年宰杀,庄稼人肚子里都缺点油水,吃顿猪油拌饭那是相当奢侈!
相对猪油来说,獾油应该更加珍贵,獾子油不但对烧烫伤有奇效,而且煎鸡蛋吃肚里能治肠胃病,味道也很香。
可老百姓没觉得獾子油多珍贵,根本不是稀罕物,买獾子油和买猪油差不了多少钱,这年月的猪油吃起来最香,猪肉也香。
“肉烀好了在盆里,你们自个拿着吃,俺吃完了。”黄三儿盯着熬油的锅,漫不经心的说道。
熬獾子油要用水熬,把脂肪切成小块,放入清水大伙烧开,然后把锅挪远些用小火慢慢熬出水份,熬出油,等上面翻起的都是油花时,即算完成。
这只獾八狗子大得有些过分,熬的油也多,整整熬出半锅油,再凉上一宿等凝成膏状便收藏。
大伙也都饿了,拿起烀好的整块獾肉大口大口的狠吃,顺便都尝了尝獾子油的香味。
吃过饭,丁万宝在地场子上溜达一阵,把大伙都召集过来。
“明儿我自己去压山,你们四个在家重新搭个戗子,咱爷们不能总搁地上睡。”
秋月里,晚上天气很凉,冷气贴着地皮直入骨髓,能不在地上睡觉最好不过。
他此时放弃了原来搭木屋的想法,只要这趟山能挖到六品叶棒槌,到冬月不用再出来打围帐,即使打猎也没必要跑这老远。
丁万宝现在对六品叶信心满满,这地方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安猛等人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妥协,把头说话不得不听从。
大伙又研究一阵搭什么样的戗子。
窝棚不需要太大,下面要搪空,最好四转圈都密实一些,不但要防风防雨,还要经久耐用,明年再来直接能住下。
在他们为窝棚献计献策争论不休之时,三旗镇里包括各个村子乱成了一锅粥……
牛魔王要征粮食!
几乎十里八村的地主老财都拿到了手信。
老百姓不明白,大西山的胡子不砸窑绑票抢钱,倒学起官府征粮,闹的是哪一出?
屯粮难道想造反不成?
老百姓奔走相告,传什么的都有,与之相比,巴家却是出奇的平静,静得有些阴沉。
巴寿山脸是阴的,巴母仓兰脸是沉的,母子俩坐在一个屋子里,气氛自然很阴沉。
“娘,这事不用理他们,胡子不敢把俺们怎地。”
巴寿山把一张麻子随手撇到地上,纸上歪歪扭扭写了一堆鸡扒拉字。
“是,是不敢怎地,打死咱家十多个护院,他们敢怎么地?”
巴母越说越气,接着道:“你找来一堆穿狗皮子,又吃又拿说一堆空话,就是不敢去打胡子,全都是废物!”
上次巴家被袭,死了十多人不可能不惊动县里,巴通天那么大‘面子’,兵营警署都来露过脸,拍胸脯保住要替巴寿山报仇,破了这案子。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连个屁动静都没有,倒是听说大西山胡子越来越多。
兵警和胡子各守底线,轻易不会交火,在城里吃香喝辣的谁也犯不着跟胡子拼命。
尤其知道大西山有个‘管直直’,更不敢动弹,那十多个死人就是样板儿。
仓兰年近五十轻易不会动气,表面看保养得不错还很有气质,出生在大户人家平时做派端庄沉稳。
见儿子不说话,巴母又说道:“照他们意思去办,等收了庄家给大西山送五千斤粮食,就当破财免灾。”
五千斤粮食说起来不少,可也不多,几乎大户人家都出得起,对巴家更是不在话下。
“不行!老子就是都拿去喂狗,也不给他们一粒粮!开了这个头,以后他们还得来要。”巴寿山不甘心受制于人。
“再来要我还给,这次不但给粮食,我还加送一百银元!”巴母根本不在乎这点蝇头小利。
巴寿山急道:“娘,他们朝别家只要一千斤,凭什么俺们比他们多,咱死了那么多弟兄,哪有再他们送粮的道理,传出去脸往哪搁?”
“哼,家大地多当然得多拿,五千都是客气的。”仓兰冷笑道:“你还知道要脸面?巴家脸早被你丢尽了!这事我说的算,你有能耐去把大西山趟平了!”
巴寿山火冒三丈却无言反驳,动武干不过人家,送不送粮自己又说不上话,田产地契都是老娘的。
他现在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心里把大西山和老娘都恨上了,气得摔门而出。
巴母看着儿子怒冲冲走出去,丝毫不以为意。
老太太转脸呆望台上的灯火,右手不经意抚摸着左手空落落的拇指,口中喃喃不知所云。
……
与此同时,江盛坤夫妇二人和女儿,都聚集在后院老太太屋里商议这个事情。
和别家地主大户不同,他们没有商量该不该去送粮食,而是纳闷为啥自己没有收到大西山要粮的信儿?
牛连铎当然不会收江家的粮食,可没成想,如此一来倒给人家带来不少困扰。
“难道胡子把咱们忘了?”江盛坤疑惑道:“还是半路把咱们手信弄丢了?”
“先别管那些,这事儿咱们不能对外面说,别让人以为咱们与胡子有啥瓜葛。”
江老太君看事情很全面,不想因此事落人口实。
“那咱们该咋办?粮食是送还是不送?送又该送多少?”桂英娘想想就觉得心疼。
江老太瞅了瞅儿媳妇,狠狠吸了口烟袋,伴着青烟吐出一个字:“送。”
江盛坤点头同意:“那咱也送一千斤。”
他觉得应该送,不管是胡子忘了还是弄丢了,别人送他就的送,别让胡子挑出理来。
如今大西山的胡子凶名远扬,三旗镇一仗把巴通天都打残了,望牛堡这小地方哪敢有半点违逆?
“还有……”老太太说道:“让老安告诉外面人,就说咱们也收到了信儿,也得送一千斤粮食。”
“那行,咱就这么办。”
江盛坤和家人研究妥当,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江桂英盘坐在奶奶身边,根本没去想胡子征粮的事,她心里一直在惦记着自己的丈夫。
前阵子和丈夫大吵一架,把丈夫逼进了山里,这么多天过去生死不知,她心里有些后悔。
江桂英心里已有所转变,虽然对丈夫要娶二房一时半会还无法接受,但已没有原来那么气愤填膺,有的只是担惊受怕。
怕丈夫一去不回,怕丈夫在山里被遇到胡子,遇到老虎,遇到黑瞎子,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
怕得她都不敢往下想。
她是真的怕。
……
都说夫妻间互有感应,心都连在一块。
可丁万宝却没有感应到媳妇的那份牵挂,此时他正倒在戗子里睡得跟猪一样。
不是他心大,也不能说他没心没肺,只能说他的心呐,都拴在‘棒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