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乐呵活下去
第二天没到晌午,六匹叶很顺利被抬了出来。
体态玲珑,表皮够老,螺旋纹深密,端肩膀、菱角体,也是极为上等。
六品棒槌那也是老棒槌,异常难得,大伙都很乐呵,但见识过七匹叶后就没那么兴奋。
丁万宝抬六匹叶的时候,同时让罗亮把以前发现的片儿货里的四匹叶也抬出来。
大小都是个棒槌,眼瞅要回去了,也不再挑肥拣瘦,多得点是点。
打好参包子,砍了兆头,丁万宝带四人去老前辈的坟头,准备拜辞而去。
可到了那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坟堆已被刨开,整架的骨头被拆得四处都是,翻出的浮土上清晰印子人形脚印。
“人脚獾子!”
“几巴玩意可造老孽啦!”
“这他吗得多大仇哇?”
大伙都气得不轻,丁万宝更是火冒三丈,浑身直打哆嗦。
他明白这家伙是冲自己来的,当初埋葬老前辈时正好遇上人脚獾,这几天它没机会报仇干脆拿死人撒气。
“把老爷子尸骨捡起来,咱们回戗子,今儿不走啦,掘地三尺也得把八狗子洞给俺找出来!”
丁万宝已经冷静下来,他知道这只人脚獾子成了精,都懂得人事儿啦。
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走,万一她跟着他们后屁股回了村子可就成了祸患,必须在山谷里将它除掉!
丁万宝仰脖看了看四下的山谷,心想这到底是个啥地方?怎么能养出这么大的獾八狗子?
要知道普通的獾子长到三五十斤都是老大的,之前打死的那只獾八狗子足有八十斤!这只人脚獾子即使不到一百也差不了多少。
高低弄死!
丁万宝下了狠心,不把人脚獾收拾掉誓不出山。
他就是这样一种人,不管是好人坏人,只要他想杀定是除之而后快,对人如此,对动物更不会客气。
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丁万宝不但有防人之心,而且还有害人之心,一旦他要报复别人比谁都阴损,杀起人来比谁都冷血。
大伙见宝爷脸色白的吓人,小眼睛直冒杀气,一个个都不敢说话,老老实实把尸骨捡到了一堆儿。
安猛比别人自在一些,叫嚷道:“姐夫,别的零件都有,就没找到脑瓜骨。”
丁万宝一摆手:“不用找了,以前就没有脑盖儿。”
黄三儿小声嘀咕道:“怕是早被人脚獾子啃了,听说那玩意专爱吃死人头骨。”
“别说了,怪吓人的!”陈福想想都头皮发麻,心里渗得慌。
五人回到戗子,绑了个木架把前辈的尸骨在拼摆在木架里,又扯下来一块油布裹在外面,算是个简易的棺材。
这年月都讲死者为大,尤为重视死者安息之道。
他们选了个向阳的半山坡,安猛和陈福在一棵老松树前刨了个规整的四方大坑,然后众人合力将木架棺材轻轻放进坑里填土安葬。
五人都是一脸的肃穆,尽心竭力想让这位可敬的老前辈睡得安稳。
祭拜完毕,五人回到戗子开始研究找獾子洞的事儿……
“丁爷,其实不用想也知道,獾八狗子洞肯定和咱们在一面坡。”黄三儿对自己的观点非常自信。
罗亮颔首赞同:“嗯,差不离,獾八狗子爱干净,洞口得见光,洞里面干爽还暖乎。”
陈福笑道:“看看!咱罗炮台啥都懂,这你都知道,指定掏过八狗子洞。”
罗亮也不否认,点头道:“嗯,小时候和俺爹打猎总掏这玩意。”
丁万宝心里暗笑:‘这吃货跟咱们出来就吵吵放山不打猎,装的跟圣人似的,等吃肉时候就变狼,这可好,人家不但放过山还打过猎,真是个人才!’
想到这,他追问道:“那你和你爹是咋掏的獾八狗子?”
“俺爹训了两条掏獾狗,那狗才厉害,钻洞里和獾八狗子死掐!”
罗亮说到这,脸色有点恼恨,接着说道:“有一次遇见个大獾八狗子,这家伙够凶,把俺家狗都咬死洞里……”
“气得俺爹让我架火扇烟儿熏,他在洞口挣着麻袋等八狗子出来,那大獾子肉滚滚冲了出来,一家伙钻进了麻袋!”
“逮着了,然后呢?”丁万宝听得挺有意思,追着听下文。
罗亮哀声叹道:“逮着啥啊,跑啦!俺爹拎起麻袋没等系上袋口,那家伙把麻袋咬漏了,叼着俺爹腿不撒口,那血哇哇往外冒!把俺爹疼的,撒开麻袋一屁股坐地上了,獾八狗子在袋子里骨碌两圈就跑了……”
安猛急道:“那你嘎哈捏?”
“我那前儿小,没劲儿,轮棒子隔着麻袋揍了它三四下,那家伙愣是他吗没咋地!还把俺爹腿咬断了。”
罗亮想起这事就窝火,一直耿耿于怀。
黄三儿摇了摇头,可惜道:“要我说呀,你家那麻袋太破,要是新麻袋它指定不能那么快咬漏。”
“可不是咋地!麻袋都有点糟了,可那前儿家里也没好麻袋呀!”
罗亮也赞同这点,但没办法,谁让家里头穷捏,连个好麻袋都使唤不上。
丁万宝抬头看天色不早,站起身说道:“行了!今儿早点拿觉,明儿把人脚獾子掏出来给你爹报仇!”
他现在算明白了……
为何罗亮原本一直拦着不让打猎,可说到打獾八狗子却点头赞同?原来不是为了棒槌,而是因为他爹的腿儿……
晚上,月牙挂在山尖,凉风徐徐。
进到山谷仅仅十余天,树叶一天比一天掉得多,夜里一宿比一宿寒凉,戗子里也能感受到外面的冷意。
这趟山说着挺自在,其实真挺苦。
排棍压山都是费神费力的活,衣裤早已刮得破烂不堪,脱光衣服哪个身上都是伤痕累累,说他们像要饭的也不过分。
干粮早吃没了,好在有两把好枪,上顿蘑菇下顿肉,瞅着挺香,吃到嘴里就不是味儿。
说实话,在大山里一年四季都有吃的,刺嫩芽、山芹,山蕨菜,蛇果、梅子、山葡萄,山梨、野杏、圆枣子,托盘、山丁子、山里红,就是到了冬月也能捡几个冻梨吃。
但能吃是一回事,好吃是另一回事,难吃的酸涩皮苦,好吃的又容易吃坏肚子,靠吃野果子根本不顶饿,抱天吃能把人吃死。
秋月是丰收的时节,山核桃、榛子、松子都好吃,可惜带壳的玩意吃起来忒费劲,山梨倒不少,干巴巴的非常涩,外皮像猪皮似的难啃,得捂些日子软乎了才能吃出酸甜味,不然不好吃。
丁万宝他们没怎么守放山的规矩,还敢打点野食儿,而那些谨守规矩钻山入林的正经参把式,他们则更苦。
苦不苦大小都是条汉子,累了伤了都忍着,磕掉大牙往肚里咽,喊声孬都不是爷们!
随着接触时间长,彼此间也多了些了解,五个人挤在戗子里说说闹闹,非但不觉得难捱,反倒挺乐呵。
说他们没心没肺也好,苦中作乐也罢,在大山里生活,真就需要这种态度。
东北人民自来就有乐观精神,那都是从冰雪寒天的世界艰苦求生中磨砺而来。
再苦再难,也要乐呵活下去……
日头又爬了起来,五人吃过早饭便开始在山坡搜寻。
他们要找到獾八狗子洞,把这个祸害除掉才能安心上路。
人脚獾子体格变态的大,洞口准小不了,只要找对山坡不会找不到。
丁万宝带着大家伙像压趟子似的来回寻找,有太阳的照的地方会特别留意。
寻找了一上午,丝毫没见到獾子洞的痕迹,大伙都有点泄气,甚至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山坡。
而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找错,而且还有了不小的惊喜。
“棒槌!”
大伙都在寻摸獾子洞的时候,罗亮居然开眼儿了!
丁万宝忙接山问道:“什么货?”
“六匹叶大棒槌!”罗亮很兴奋,这是他第二次开到六匹叶。
“快当!快当!”意外收获,让大家伙异常兴奋。
丁万宝挺纳闷,向阳坡还能长出六匹叶?
这山谷莫非有神仙呆过?大棒槌多得吓人,抬棒槌抬到手软。
他仰脖看了看,头顶的林木不算茂密,对于喜阴的棒槌来说,勉强及格。
不管咋说,六品棒槌是大财富,没有不抬的道理。
丁万宝过去套上棒槌锁,又带着大家搭老爷府叩谢老把头,然后就准备开盘子。
正这时,去一边尿尿的安猛也‘开眼儿’了……
“洞!”
“洞?”大伙还挺纳闷。
“八狗子洞!”
“快当!快当!”
一伙子人都忙傻了,八狗子洞还高喊‘快当’贺山。
丁万宝丢下刚开的盘子,跳起身跑了过去,五个人把洞口围个水泄不通。
一块大石头下面,露出一个大圆洞口,除了安猛,估摸其他人都差不多能钻进去,十有**是獾八狗子洞。
丁万宝拿过枪瞄住了洞口,转向罗亮问道:“老罗,这事你在行,咋折腾你说的算。”
“成,那宝爷瞄准点,獾八狗子露头就崩了它,千万别犹豫。”
“你放心折腾,露根毛我都叫它崩嘴儿!”
丁万宝这话吹了老大牛,可罗亮对宝爷枪法很有信心,他蹲在洞口看了一会,用索拨棍往洞里捅,将到棍尾处再不能前进半点。
罗亮收回棍子说道:“是个弯弯洞。”
獾子洞很多都是顺着山坡向上的直洞,也有婉转曲折的弯弯洞,但不管哪种洞都具有共同的特点,就是干净、防水,还都只有一个洞口(之前肥鱼好像又胡咧咧说,獾子洞九转十八弯好几个出口,在这里矫正一下,只有一个洞口)。
黄三儿追问道:“罗炮台是不是要……架烟儿呛?”
“嗯,没别的法子。”
罗亮伸出食指沾口唾沫,举在洞口附近试试风向,然后在洞口右侧画个圈,说道:“在这架火沤烟,俩人扇烟,俩人挣麻袋,宝爷负责保护,应该万无一失。”
丁万宝摇摇头,狠声道:“不用挣袋子,人脚獾肥成精了麻袋没用,老罗把枪架起来,咱直接崩!”
罗亮一想也对,答应道:“照宝爷的意思办。”
安排妥当,五人捡些干草和木头,又抱了不少鲜叶用来沤烟儿。
黄三儿和陈福在洞口右侧负责点火扇烟,罗亮和丁万宝对着洞口端枪守候。
安猛举大棒子在左侧策应,嘴还闲不住嘟囔道:“不知道人脚獾子在不在窝里?”
“大白天它不在家睡觉,能哪去?”
黄三儿说着引燃了柴草,小火堆烧得还挺旺,连忙把鲜树叶盖在火上,浓烟滚滚而起。
陈福兜起自己的破褂子,呼呼把烟雾扇进洞里,自己也鼻涕眼泪哗哗淌,黄三儿也脱衣服帮忙呼达。
五人围着洞口看着浓烟向洞里飘荡,聚精会神紧盯着洞里。
气氛骤然紧张,大伙都憋足了劲严阵以待。
这一会的功夫,罗亮手里就攥出了汗,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丁万宝眯着小眼睛,想让自己尽量看得深远,可原本黑漆漆的洞里再加上烟雾更是啥也看不清。
他眼睛越眯越小,连自己的眼毛都看着了,暗自调整身体的状态,只要人脚獾子敢露头,他得保证第一时间将其爆头。
就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丁万宝忽然心中一凛,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从身后传来,后脖根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而且比前几次来的都强烈。
不好!
他连忙转身调转枪口,数米之外一道灰影急冲而来,人脚獾子瞪起狂暴的眼睛,满嘴的尖牙历历在目。
丁万宝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抬枪就扣动了扳机……
砰!……
巨大的枪声,再一次响彻山谷,震荡……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