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再往上河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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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下完第一场雪，天儿一直没怎么晴，没下透溜。
丁万宝到大西山当晚，终于下来场大雪。
鹅毛大雪自天穹飘飘落下，漫天无际，瞬时便将整个世界埋没。
第二天晨曦初露，万山银装素裹，辉映间光芒万道，晃瞎了眼睛。
碧玺的蓝天晴空万里，温度却骤降不少，宝爷的二棉装有些顶不住，后悔没把二伯的大皮袄带来。
东北的冷是那种不带一点水分的干冷，能把手冻裂，能把耳朵冻掉，能把人冻死。
丁万宝最想念的是夏天时买来还没有穿上的靰鞡，那鞋子比脚下穿的二棉鞋可暖和多了，脚热乎，半拉身子都跟着暖和。
“姥姥的，赶明儿还得整双皮拉拉。”丁万宝紧跺动脚从茅坑出来，嘴里嘚嘚咕咕直报怨。
与之相比牛连铎强悍到家了，身上单衣单裤一片棉花都没有，大咧咧站外面连个哆嗦都不打，呵呵哈哈的张罗着要去打溜儿围。
雪后，动物的脚溜儿是最新的，追踪脚溜儿就能找到它们，适合打溜儿围。
围猎有不少说道，根据方法不同，分为；打溜儿围、打哑围（陷坑和套子）、打狗围，有时也专为一种动物出猎，比如‘打鹿围’、‘打狼围’等等。
丁万宝今儿嫌冷不爱动弹，可架不住大伙热情相邀，便跟牛连铎带二十多个弟兄进了山。
寨子里卧虎藏龙，有不少打猎的好手，刚走了小半天就有人发现鹿群的脚溜儿，他们能从脚溜判断出公踪、母踪，通过正踪和倒踪判断出行走的方向，甚至数量和大约经过的时间都能算出来。
当然，昨晚儿新下的雪，不需要费时费力的去算计，跟着脚溜儿走就是了。
众匪顺着脚溜翻过一道岗梁，还真就到了鹿群，同时鹿群也看到了来人，十多只野鹿急匆匆窜进了林子。
进林子就好办了，众人研究一番，留下六个人在林子这边准备赶帐，六个人包抄到两侧协助，丁万宝带着余下七人绕到林子那头等着鹿群出来，这就是所谓的‘蹲帐’也叫坐帐。
这边准备妥当，那边得信儿便开始赶帐。
赶帐通常用猎狗最好，猎人吆喝着敲击树干，伴着狂吠的犬声，能让猎物瞬间惊乱，第一反应就是玩命逃跑，就是遇到刀山也要跳过去。
他们可没带猎狗，赶帐的众匪边敲树边吆喝，时不时的再放两枪，声势足够把鹿群惊毛楞。
嘿呦呦呦呦，嘿呦！
砰！砰！
人声和枪声乱响，林内的鹿群立刻慌了阵脚，向着相反的一路奔逃，起落间速度风快。
丁万宝裹着牛连铎的棉袄，抱枪背靠着石头俩腿直哆嗦，身上暖和可脚丫子受不了，地上雪没过脚踝，走路还能热乎点，蹲下就硬了。
“宝儿哥，那边赶帐了，快溜瞄上。”
牛连铎猫着老腰撅在雪地上，端枪眼睛一眨不眨瞄着树林，还不忘催促旁边的主力枪手。
‘小子火力真壮，俺还是体格孬啊！’
丁万宝看兄弟单衣薄裤咋也不咋地，心里不服都不行，嘴上却不耐道：“管好你自己，我他妈闭眼睛也比你打的多。”
牛连铎嘿嘿一笑道：“行，那看俺俩谁打的……来了！”
砰！
罗亮打响了第一枪，一只野鹿随着枪响身子一趔趄，紧接着翻倒在地。
丁万宝转身一举枪狂射，咔咔退弹、上膛、射击，动作一气呵成。
砰！砰！砰！砰……
枪声响起一片，夺路狂奔的鹿群不断有成员被撂倒。
丁万宝五发子弹全部打完，幸存的野鹿也随之消失在视野之内。
全中，面对高速奔跑的野鹿，宝爷依然枪枪爆头，如有神助！
十三头野鹿被撂倒九只，宝爷五只、罗亮两只，剩下两只不知道谁打的，反正肯定有一只是牛大当家猎杀，这个面子必须得给。
见收获如此丰厚，牛连铎大乐道：“哈哈哈，还得咱宝儿哥厉害，兄弟输得心服口服。”
“一边去！谁跟你比了？”丁万宝好笑道：“小家巧儿想斗老家贼，也不看看俺是谁？”
“瞅把你美的……”牛连铎咧嘴道：“十坛醋泡一根小黄瓜，你就可劲儿酸吧！”
“别磨蹭了，赶紧班师回营，下午俺就回去。”
“咋这么急捏？”
“冷。”
丁万宝满脑子家里的热炕头，还有炕上的美媳妇儿。
牛连铎知道，宝儿哥生下来奶水没喝足，打小儿体格单薄，受不得冷耐不住热，长大好了许多，就是不抗冻。
“那成，今儿早点回寨子。”
牛连铎指挥手下人打扫猎物，众匪兴冲冲往回走，一路大伙都在夸耀宝爷管倍儿直。
回到寨子，哥俩把黄三儿叫道屋里商量事儿，想从绺子里多找个可靠的人跟去当伙计，最好酒馆里都是自己人。
到了冬月，来投靠牛魔王的人忽然多了起来，目前寨里有将近八十个弟兄，而且近几天不断有人来挂柱。
一来是东洋矬子闹腾的世道又乱了，许多洗手不干的胡子又重操旧业。
再一个，许多小绺子都猫冬，天冷时候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就像放寒假一样，过完年开春再重新集结，
这其中有一些无家可归的，便趁机来投靠大绺子。
当然不管谁来都得有人担保，没名没号不知根底的牛连铎不收，若是来一个收一个，那现在大西山二百人也有了。
仨人在屋里商量一番，最终决定让陈福和张文胜俩人一起去帮忙。
同时也约定好了，虽然酒馆是大西山的线点儿，但寨里不入股不分红，店里事儿黄三儿一人说的算，为了联络方便，寨里时不时给酒馆送点野味。
至于选张文胜跟去，主要是因为这小子心细长相淳朴，不惹人注目还不招人烦，是块插仟儿的料，而且知根知底很可靠。
事情商量妥了，宝爷自己打马先回，黄三儿他们得拉点东西需要套个爬犁。
晚上，丁万宝驮着一只野鹿还带了一条好枪，回到了望牛堡。
鹿是给家里人吃的，枪是给杨六爷带的礼物。
再过十天，就是老爹的忌日，他想顺道去鸭脚山看看。
这事儿还不能跟媳妇实说，不然江桂英若是要跟去他还真没法拦着。
儿媳妇给老公公上坟，天经地义、合情合理，你凭啥拦着呀？
丁万宝也想让老爹见见儿媳妇，把漂亮媳妇带回去显摆显摆，可自己跑出来时不太光彩，让人看到不定说出啥话，他可不愿意让江桂英跟自己丢脸。
他也只能说点谎话……
“媳妇儿，俺老家有一个老头住在山沟里，没儿没女儿也没人照顾，过几天我想去看看他。”
丁万宝说的是实话，只不过藏了一半实话。
江桂英没多想，应道：“嗯，那应该去，我也陪你去转转，成亲这么长时间俺还没给公公叩过头，心里总有点过不去。”
“……”
爷们没敢说，小娘们自己提了出来，该咋回她呢？
丁万宝脑瓜转得快，忙说道：“冰天雪地路不好走，要我说，等来年清明俺俩再回去，没准那时你有了身孕，俺爹看见更高兴。”
江桂英羞恼道：“滚犊子！哪有怀孕去扫墓的，招来不干净东西咋办？虎了八几的还想当爹呢！”
“诶，诶，是，媳妇说得有道理，那你更不能去了。”
丁万宝天生当奴才的料，立马谄笑道：“最近俺可没少卖力气，万一你怀上了，坟圈子可就不好了，还是俺自己去的好。”
江桂英翻了他一眼：“说话也不嫌磕碜，行，我不去了，你去时到爹坟上拜拜，帮俺多说点好话。”
“一定，一定，媳妇尽管放心。”丁万宝忙不迭答应，他心算放下了。
过了两天，丁万宝去县城看望二伯和香丫姐，还有他心爱的海东青，小家伙几天不见长不少，依然见人就张嘴要吃儿。
打石家出来，又去黄三儿的酒馆去转了转，生意还不错。
新店刚开张两天，丁万宝和牛连铎怕引起不便都没来，今儿正好送些好酒做贺礼。
小店外堂不大倒挺别致，还隔出两间雅座，后院收拾出一个包间，看起来有模有样。
黄三儿等人见到宝爷，热络情景自不必细说，反正丁万宝出门时脚跟有点飘。
家里事都安排妥当，到了十月末，丁万宝终于要回老家了。
为了这趟出门，他是全副武装，几乎把所有防寒的玩意都套上了。
大棉裤套二棉裤，大皮袄套小棉袄，塞满靰鞡草的靰鞡鞋，上面还套子羊皮护腿，狗皮帽子、棉捂撸，还有石清香亲手织的一条毛围脖。
穿起来窝窝囊囊倒是真暖和，上秤一称多了好几十斤份量。
冷不丁套这些东西真有点担重，只要不冷就成啊！
丁万宝告别媳妇儿，打马扬鞭，一路悠哒哒赶往上河湾老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