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活
走过角桌时，陆超一手拿起两个馒头，另一只手抱着自己的衣服，一步一步静悄悄地爬上屋角那个狭窄的楼梯，上了小阁楼。小阁楼里没有多余的空间，只有一张木板搭起的床。
他站在阁楼的门口，先把馒头放在床头，再小心地打开塑料布，抖开包在里面的衣服，大致摸了摸，是干的，他松了口气，明天上班还有的穿。他把衣服挂在阁楼的壁板上，再把自己身上的湿衣服从里到外脱得干干净净，堆在门口，只能明天起早洗了，否则后天就没衣服换了。他随手拿起挂在墙上的毛巾擦干头脸身上的水，这才穿上已经洗得薄薄的睡裤，爬上床，钻进了被窝。
天天大风暴雨，温度比正常时候低了很多，被窝也很冰凉，可毕竟是干干爽爽的，他舒服得几乎想哼出声来。他拿起床头的馒头，狼吞虎咽，几口就吃了下去，从中午到现在，一口东西没吃，早就饿坏了。
躺倒了，一放松，他才感觉到身上酸痛得厉害，尤其是胸口丝丝拉拉的疼。与长孙煌的跑车相撞，虽然没造成大伤害，但还是在他身上留了几处外伤，可能也有内伤。他实在太累了，也懒得再起身察看身上的伤，还不等被窝被他自己的体温暖和起来，就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在他闭上眼睛的一刻，积聚在小腹下的那股能量，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丝丝缕缕地散发到他的全身，合流成一股清冽而无形的气息，如绵延不绝的长河，缓慢而持重地流转全身，帮他继续修炼，也帮他疗伤。而这股强大力量的主人，却不明所以，懵懵懂懂的睡得香甜。
等陆超再睁开眼睛时，天还没有大亮，阴沉沉的云很重，一个月来的暴风雨却奇迹般的停了。他总共加起来也不过睡了三个多小时，身上仍然酸胀疼痛，可整个人神清气爽，恢复了好精神。
他先悄悄地走下楼，来到屋后的小院，在水房里冲了澡，又把昨晚换下的湿衣服洗干净晾起来，再悄无声息地回到阁楼。他找出一套干净衣服穿上，又仔细把上班时才穿的那套好衣服包在塑料布里，担心路上再下雨。
屋里的其他人也都醒了，母亲在一旁忙乎着整理东西，继父和小弟坐在方桌前喝粥，中间的大盘子里是几个自家做的烙饼，还有两小碟母亲腌制的咸菜。
陆超下了楼，没有人看他一眼，也没有人跟他说一句话。他闭紧了嘴，放轻呼吸，也放轻了脚步，生怕引起继父的憎恶和母亲的厌烦。
他默默地沿着墙边走到门口，穿上还是半湿的鞋子。门口的角桌上放着一个小纸包。从他上学的第一天起，差不多每天早上都会有一个类似的小纸包放在角桌上，里面可能是两个馒头或者一张面饼，有的时候还能夹些碎肉或腌菜，这就是他一天的早饭和午饭。
同样是这个角桌，也是他每次把赚到的钱默默留下的地方。他的饭多少年来没什么改变，可他留下的钱却在慢慢地增多。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活能有什么变化，只要能看到家里人吃上一顿好菜，看到小弟添了一件新衣服，他就觉得很高兴，也觉得自己总算不再是个拖累，总算对家里人有了一点用处。
到了公司，一切照旧，因为还在实习期，他的主要工作就是辅助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他被指使得团团转，不但要帮着编写程序，还要去煮茶和咖啡，或者帮忙打印文件，再往别的办公室送发文件。虽然忙乱，可相比以前在工地码头做苦力，他已经觉得很满意了，赚的钱多了不说，也不会常常受伤。
中午时，其他人都出去吃午饭，陆超终于能歇口气了。送文件回来后，他坐在角落里的小桌前，一边浏览电脑，一边吃着自己简陋的午饭。
看了几条气候异常的报道后，他随便翻翻中州市当地的新闻，十条里面至少有七条与中州集团有关，无非是说中州集团下属各公司继续扩张，业务涵盖全国各地，经营范围更是无所不包，大到银行交通房产股市，小到学校娱乐服装玩具……其实中州集团的这些事都算不上是什么新闻了，不只是在首都中州市，就是在全国各地，没有一个地方不是无时无刻受到中州集团的影响。甚至有传言说，实际上这个国家的真正统治者不是表面上的各级政府，而是神秘庞大的中州集团。或者更确切地说，四大家族不但统治着中州集团，更是通过中州集团统治了整个国家。
虽然关于中州集团的官方消息和民间传言数不胜数，可谁也说不清这个中州集团成立于何年何月，似乎在有中州市的那一天起，就有了中州集团。更没人说得清控制中州集团的董事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唯一还算确定的就是，中州集团的董事会由长孙、宇文、闻人和徐离四大家族组成。至于这四大家族是怎么操作中州集团的，就不得而知了。
陆超吃过午饭，关了网页，往前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想在同事们都回来前休息片刻。昨晚睡得太少，身上还有伤，虽然他一向体力精神都不错，可奔忙了一上午，也觉得有些累了。
他迷迷糊糊刚要睡过去，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肩膀。他睁开眼睛一看，是部门的人事经理老蔡。
老蔡腰宽肚大，白发稀疏，是公司的老人，一向对人不错，对陆超也挺照顾。老蔡太实心眼，又不会审时度势，干了三十年，都得不到升迁。但也就是因为他对谁都不错，部门几经人事变动，只有他的位置稳稳当当，从来没被调换过。也有人在背后说，老蔡才是真正的老狐狸，明哲保身，量力而行，所以才保得住风平浪静。
陆超忙直起背，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慌张地说：“蔡经理，我没睡觉，就是趴一会儿。”
老蔡的手还放在他的肩上，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不用起身，自己转到桌边，******往上抬了抬，居然动作挺轻巧地就坐上了桌。
“蔡经理，您有文件要送吗？我去送。”陆超殷切地问。
老蔡人胖，最不愿意多活动，所以常要陆超帮他做些跑腿的小事。
老蔡眼睛看着他，不像往常那样满脸笑容，也没跟陆超开玩笑，反而苦着脸，好像有话要说，可又实在不忍心开口。
经过昨夜的事，陆超一上班就担心被长孙煌报复，其实他更担心的是连清，怕连清受欺负，可又不能贸然上楼去找她，唯恐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他惴惴不安地过了一上午，什么事都没发生，也略微放下了心。他已经想好了，晚上去找连清，要当面问她是不是一切还好。虽然觉得找个这样的借口亲近连清，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但一想到连清那在夜色中发出晶莹光芒的笑容，他就觉得一股柔情充溢了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