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剑宗门人（2）
老头说着把手伸进怀里，不着痕迹顺势将秦辰那画册收入囊中，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拿出几本外皮斑斓的手册，单看品相就比秦辰的货色好上几百倍。
“哇，这是什么宝物？”秦三少爷看得心里急跳，双眼放光。
老头得意洋洋地砸嘴说道：“看到没有？东莱诸岛大阳岛国进口的海外珍绘本，真人拓模，绝世孤本，父女情深的，三代同堂的，动物大战的，瞧瞧这姿势，看看这神态，啧啧，保证你这辈子没见过。”
三少爷以为自己已经是博览群书，见多识广了，今日一见这海外珍绘本，才知道自己还是井底之蛙，没想到弹丸小国也有人研究得如此透彻了。
秦辰听得脸泛红光，双手直抖，那眼中的光芒，就像大灰狼看见了小白羊，闻言大喜道：“果然是好东西啊，真叫人热血沸腾、心神俱往。老头，你这些都从哪里搞到的？我手里正好还剩有几文紫铜币，我这就去换几十本做传家之宝。”
几文几铜币就想要几十本？老头郁闷得差点喷老血，有人用这玩意儿做传家之宝的么？
老头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当这是地摊货啊？我这可是海外版的绝世孤本，绝不是国产的货色可比拟的。绝世孤本你懂不懂？就你这眼光这品位，我呸！”
被这老闷货鄙视了一翻，秦辰也觉得很惭愧，讪讪问道：“那老头你从哪弄来这些宝物的？难道是从皇宫中盗出来的？”
“小子，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像我这样地高手，在江湖上素有盛名，万人敬仰，岂会做那种事？”老头眼皮一翻，面色不愉：“告诉你，这些都是别人央求着我收下的。若不是看在绝世孤本的份上，担心落入宵小之徒手里，我还看不上眼呢。”
我看你就是最宵小的宵小之徒，这样的好东西落在你手里，算是真正的明珠暗投了。秦辰哼了哼，疑惑地问道：“老头，你不是蒙我吧？这世上竟然有把这好东西往外送的道理？为什么别人要求着你收下？”
老头瞪了他一眼，嘿嘿笑道：“因为我是一名铸剑师，地位超然的铸剑师。铸出的宝剑天下无双，是天下武者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别说是几本画册，就算金山银山宝玉玛瑙，都会有人排着队求我收下。想当年，我可是天下第一剑铸剑师，多少剑道世家王公贵族用八匹大马拉着金银珠宝挤破了头，就为了求我为他们量身铸造一柄趁手兵刃；多少大家闺秀打扮得花枝招展从我府门口排到了护城河边，就等着我瞧上一眼。”
妙啊，三少爷听得心花怒放，有老头这么个热手货在手，我还强夺什么民女啊？把老头“天下第一剑”的铁字招牌往门口一挂，莺莺燕燕，绝对比怡红院还热闹。这等好事，想想都人神共震热血沸腾啊。
不过，看看火老头现在这尊容这身板，估计他是无福消受了，只能我辛苦一点代劳了，能者多劳嘛。秦辰听得心神荡漾，艳慕不已，好奇地问道：“老头你几品？”
老头却不知道他心里下作的打算，傲然说道：“天下剑师十二品。为师精研其道数十载，出手神兵利器不计其数，铸剑造诣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高不可攀的地步，堪称一品中的极品。”
比我更不要脸的人终于出现了！秦三少爷听得羞愧难当，觉得自己在前辈面前显得是多么的渺小。
老头叹了口气，说道：“小子，说了这么多，你可想好了要不要拜我为师，跟着我学铸剑？”
秦辰愣了愣，这老头真是人老成精，老谋深算，绕了半天，一不小心差点又被他绕进沟里去了。
铸剑师可以说是最为神秘的一个职业，也算是制剑中的一种，不过却不是普通锻剑铁匠可以比拟的。
这世上最让人头痛的人莫过于女人，最让人恐惧的人却是铸剑师。一名杰出的铸剑师，对剑器的功用和品性的理解，比一般人深刻得多。他们本身大多都是剑道高手，剑术深不可测，这还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那高不可攀犹如神技的铸剑术，炼魂入剑跟玩似的。一柄宝剑，品级再高，若是没有剑魂，便是凡剑。拥有剑魂的神兵利器，不但兵刃本身连城，还可以使自身修为大增，如虎添翼。不管是世家权贵，还是剑皇武帝，为了能得到一柄量身定制的趁手兵刃，都愿意放低姿态和这些铸剑师拉上关系，攀上人情。
所以有人把入了品级的铸剑师比作马蜂窝，一捅就招惹来无数手持神兵利器的高手，不被乱刀快剑剁成肉泥，也会被活活累死。
本朝就有位铸剑师在亲王府受牢狱之灾，三日后，数百名受了他人情的高手寻上门来，见人就杀，王府三百侍卫被快刀利剑斩成两截，做为本朝十大高手之一的齐王爷在数十位高手联手下，死于乱剑。这就是著名的“齐王府惨案”。史官在记录此案时郑重告诫世人，宁惹阎王爷，莫惹铸剑师！
但是，要成为杰出的铸剑师可没有那么容易，不但需要极高的天份，还得加上后天的勤奋努力，所以入了品级的铸剑师，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最为突出的人物就是本朝传说中的莫大铸剑师，一柄灵犀剑出凡入圣，已成帝剑，尊贵无比。
自己是等不到那一天了，还是逛逛怡红院，喝喝小酒来得痛快。秦辰暗自叹息，不过这老头看着像个业余的正常人，却自己却似乎没什么恶意，人家一大把年纪都掏心窝子，也不好再晃点他了。为了占好处蒙老人家，良心会不安的。
秦辰长长吐了口气，嘴里满是苦涩，神情认真地说道：“老头，我看你是要失望了。我自幼经脉不通，多少名医都对我的病束手无策，我就是个等死的人，也没几年好活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老头见他脸色狰狞，想想也知道他这些年定然过得不好，被人冷眼相看的凄凉心酸，当年自己也不是没尝过。暗叹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小子，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修习内劲是终生无望了，只有另辟奚径才有生机。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这绝脉，全天下除了我，就没有人能冶。”
“什么？你能冶？”秦辰听得心里一阵急跳，如同瞎子看见了一丝光亮，颤声问道：“老头，你是说，我这病还有救？”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有天就有地，有阴就有阳。天地万物，都有存在的至理。”老头点点头，说道：“正阳绝脉，有五生七绝之分，在别人看来，一无是处，天命该绝。但在咱们千年剑宗眼里，却是百年不遇的铸剑奇材，天生异秉，可遇不可求。你遇见了我火老头，也是你命不该绝。”
这老头说得高深莫测，也不知道几分是真，几分是假。秦辰听得懵懵懂懂，心下嘀咕不已，这老头不会又在蒙晃自己吧？自从灵犀剑一出，千年剑宗唯一传人莫大铸剑师，便随之销声匿迹，千年剑宗在世间都失传三百余年了。据说当年灵犀通灵，莫老以身修剑，悟得剑道，早已成为剑神。哪里又冒出来个火老头，听都没听说过。
“小子，我火老头也是正阳绝脉出身，不过尚存两经属阴。资质比起你这十二正阳绝脉可要差上一些。”火老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十二正阳绝脉，身负纯阳之火，铸出的宝剑必然杀气冲天，所向无敌。以你十二正阳真火的资质，在我的精心教导下，你定然会成为铸剑师中的皇者！千年剑宗的崛起，指日可待！”
你早说你也是绝脉嘛，咱们可真是有缘了。什么铸剑师中的皇者，千年剑宗的崛起，统统都是废话，先保住小命才是正经。秦辰心中笃定，再无怀疑，你这老不正经的火老头都能活这么久，我秦三少爷英俊潇洒，怎么可能英年早逝呢？
听说自己能活命，再加上火老头这个高手高手高高手的在旁指点，成为高手指日可待，秦辰如同获得了新的生命，一扫身上的颓气，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不知不觉挺直了腰杆，霎时间意气风发，心中不禁闪过了许多刻骨铭心的零碎片断，族人那不屑一顾的冷眼，世人那冷嘲热讽的讥笑，父亲那无可奈何的悲叹……
不过，有火老头这宝物在手，这一切将会成为过眼云烟。老头，你真是我的苦海明灯啊。秦辰脸上不禁露出了看见自己姑奶奶才有的笑容，慌忙为他搬来一把凳子，请他老人家安坐。然后又倒了杯茶水送到他手上，末了还意犹未尽地从角落里找来一把折扇，规规矩矩地站在他身后轻轻扇着，极尽殷勤之能事。脸上更是正经无比，神情端注，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嬉皮捣鬼的模样？
这小子脸皮极厚，悟性还是不错的，很机灵，有前途。火老头悠然自得地安受着他的服侍，喝了一口隔夜冷茶，好意提醒了他一句：“小子，现在是早晨，西风又凉，你这扇子扇得是不是过于凉爽了一点？”
“不碍事，不碍事，老头你老当益壮，阳火虚旺，你看都上头了，这点小小的凉风，正好祛火。”秦辰大言不惭地恭维道。
火老头也不与他计较，半闭着双眼，惬意地晃着脑袋，脸上出现一种奇特的表情。谁也看不出那是兴奋？是悲伤？还是感慨？可是如果你看到他的眼睛，你就会看出他只不过是在怀念。怀念以往那一段充满了欢乐兴奋，也充满了痛苦悲伤的岁月。
不太对头啊，这老头怎么大清早就睡起回笼觉了，正事还没办呢。秦辰见他都要打呼噜了，忙拉拉他衣袖，问道：“老头，这拜师礼什么时候举行？要不要喝血酒烧黄纸？要不要通知七村十八寨的瓢把子？你说一声，我一定会办得妥妥贴贴的，绝不让你费半点心思。”
这小子果然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小滑头，不见好处根本不会撒手，和老头我有一拼，很对我口胃。火老头看他火急火燎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禁莞尔失笑，还通知七村十八寨的瓢把子喝血酒烧黄纸呢？你当这是道上结盟啊。
秦辰见他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像极了那些见利忘义的黑贩乌商，心里不禁一跳，慌忙说道：“不过，咱们可先说好了啊，花销超过五十个紫银币，一切免谈。”
这小子怎么比我还抠门？简直就是一毛不拔。火老头听得这话，顿时勃然大怒，枯枝一样的手指秦三少爷的鼻子，口水喷了他一头一脸：“你这混帐小子，要钱没有要命不给，摊上了你这种徒弟，算是我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老头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秦三少爷听得眼睛疾眨，黑脸火辣辣的滚烫，我那种一无所有一毛不拔的人吗？至少我还有一张英俊的脸和一副好身板，对于怡红院姑娘的邀请，向来是有求必应的，精疲力尽也无怨无悔，有你说得这么不堪么？
火老头见他死皮赖脸的德性，也是无可奈何了，苦笑道：“咱们剑宗没那么多破规矩，你先磕个头，再将这柄师门重宝滴血认主，也就算完成拜师仪式了。”
这么简单？秦辰大喜，二话不说，将手中折扇一扔，就地跪下就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眼巴巴地看着火老头：“老头，滴血认主怎么做？”
火老头艰难地咂咂嘴，没回过味儿来，自己都还没摆好为人师表的架势，这小子的拜师礼就已经完成了，快得就像小孩子过家家。这小子像只成了精的小狐狸似的，又圆又滑，以后再想让他给自己磕头，估计得等到他上坟给我烧纸了。
我历尽千辛万苦费尽心血才找到这么个铸剑奇材，心里怎么就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感觉呢？火老头很惆怅地拿出那把不起眼的黑剑，默默注视了好一阵子，神情突然变得庄严而神圣，扣住秦辰的左手，往黑剑上一抹，顿时鲜血如泉，沿着剑锋缓缓流淌，浸红剑身，却被黑剑悉数吸收进去。
秦辰觉得脑中似乎跑进来了点什么东西，朦朦胧胧的，想抓却是不知道从何处下手，眼看着那黑剑漆黑如墨的剑身上，似乎隐隐有乌光闪动，如同无底洞一般，将流出的鲜血吸得干干净净，惊得脸都白了：“老头，它……它会把我的血都吸干的。”
火老头见黑剑已有反应，也就松开了手，瞪了他一眼，将黑剑递给他，脸色镇重道：“从今往后，你要将它时刻带在身边，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须知古人有以身养剑之说，殊不是空谈，你要得到这黑剑的认可，还得需要契机。古往今来，大凡铸剑名师都是剑道高手，习剑要求身与剑和，剑与神和，方可达到人剑归一的剑法。你这就算是继承为师的衣砵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千年剑宗的第七百二十一位传人。”
这剑通体乌黑，上面也没有品级刃纹，秦辰看了一眼，也没太在意。我也算是有背景有靠山的人了，背靠大树好乖凉嘛。三少爷脸上笑开了花，满面春风地拉着火老头问道：“老头，咱们剑宗还有多少位师姐师妹？”
“我们剑宗传男不传女，你小子就别惦记了。”火老头恼火地瞪了他一眼，脸上突然间出现一丝尴尬，苦笑道：“咱们千年剑宗，挑徒极严，正阳绝脉，天生早夭，极难找寻。再加上为师这些年忙于修行，导致剑宗人才凋零，如今……如今就剩你我两人了。”
不是吧？秦三少爷吃惊地瞪着眼睛，骇然张大嘴巴，这也算是中州最小的宗门了吧？一个传承千年的宗门，被你折腾得只剩咱们一老一少两人相依为命，老头，你罪过可大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