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初临圣院
圣天学院屹立于宇元北部银枫城中，毗邻银枫密林，兀一建立便以尊者坐镇震惊整个大陆。
在创建至今的三千年里几经人事更替，虽然经历过诸多磨难，甚至数次面临毁灭性的危机，却每每化险为夷，非但没有在漫长时间的考验中没落，反倒是愈发昌盛，隐隐有“神缘第一学院”的势头。
如今的圣天学院更是处于最巅峰的状态，师资力量之强横已达到令人咋舌的地步：院长风玄与副院长流千雪均位居神缘大陆十大尊者之列，而身为圣院教导的流千雪之子流若也素有“尊者下第一人”的美誉，更兼其他圣者阶导师十七名，皇阶逾百，这等实力，比之宇元等大国也毫不逊色，却偏偏存在于一所教书育人为主的学院之中，当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即便只有低阶的水准，飞行系魔兽的速度也不是大部分陆行系能比的。当天空犹自印着一抹残阳的时候，三人已经能够隐约看到银枫城的轮廓了，而直到雪羽雕在银枫城圣院降落，远处的山顶依然镀着一层金色的余韵。
三人刚落地，周围便围起了一圈人，窃窃私语着。这些大都是十六、七岁年纪，刚经过评测的新生。他们还没有开课，在学院漫无目的地逛着，哪边有新奇的事物便朝那边偎去。
不远处，两名高年级的学生看到雪羽雕归来，连忙赶了过来。
“凌烟师姐，你找到人了么？”那二人左推右攘，很快挤到沈凌烟身边，表情虽带着一丝倾慕，更多的却是明显的畏惧。
“朱师弟、王师弟，”沈凌烟语气淡淡地说道：“我要带他们去见莫老师，雪羽雕和这几块生命晶石，麻烦你们送还给后山禽园的文老师。”
“好好，”二人忙不迭地接过那三块生命晶石，拍着胸脯保证到：“包在我们身上。”
“跟我走吧，这时候莫老师应该还在‘武苑’。”沈凌烟不再理会两位师弟，带着墨染千月朝莫长生的所在地走去。
“凌烟姐姐，你在圣院很受欢迎呢。”路上，千月笑着调侃道，看得出来，她是非常喜欢这位神情有些冷淡的师姐，言语间总不忘记拉近二人的关系。
沈凌烟并没有说话，走动间，只是微微扬起头，斜斜地瞥了千月一眼。千月顿时觉得周身一冷，偷偷吐了吐舌头，便乖巧地跟在沈凌烟身后，不敢再有所言语，心中却在暗自嘀咕着这位凌烟师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对任何人都冷冷淡淡的，开不得玩笑。
沈凌烟带着二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武苑。墨染初听“武苑”之名，本以为是一幢建筑的名字，等来到这里他才发现，自己着实错得有些离谱。
恢弘大气的演武厅，整齐精致的教学楼，庄严肃穆的比武场，各色建筑鳞次栉比，竟绵连环顾组成了一片奢华的建筑群。而这等层次的建筑，据说还是圣院四分院中最为朴素的存在，其他魔、音、阵三院的规模，由此可想而知。墨染只觉得单凭这些建筑，圣院也绝对配得上“神缘大陆第一学院”的称号。
此时正是下午课程结束的时间，一波接一波的学员陆续从里面走了出来。其中，许多人都是认识沈凌烟的，更不乏有些人过来打招呼。
“四师姐。”
“沈师姐。”
沈凌烟一一回应，虽然脸上也不见什么亲切的表情，至少语气不像方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三人一路来到演武厅，正看到莫长生摆手解散了一群学生。
“莫大叔！”千月对莫长生挥了挥手，大声喊着，也不顾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小步朝莫长生跑去。
“呦！可算是找到你了。”莫长生循声望来，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大喜，大大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几天，他过得也不太舒坦。
“嘻嘻，”见莫长生如此关心自己，千月不由心中一暖。她双手背在身后，仰起头，虽是狡黠地笑着，语气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宽慰。“有什么好找的呀，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莫长生摇了摇头，苦笑道：“要不是副院长大人说了你们没事，我还真怕你丢了。快说说你们这几天跑哪儿去了，老云可是急的差点要去帝都发寻查令了。”
提到了慕羽云，千月不禁四处张望了下，有些疑惑地问道：“慕叔叔人呢？”
莫长生回答道：“他昨天接到帝都的信函，已经回去了，好像是关于契约魔兽的事，需要出面交涉。不过，这时候估计他也没什么心思去管那些事了。”说到这里，莫长生忽然想到了什么，嘀咕道：“对了，要把找到你的事赶紧传回帝都，也好让老云安下心来。”目光一转，正看到一旁的沈凌烟，便对她说道：“凌烟，你去‘传讯部’向帝都传一条消息，就说千月小姐已经安全来到圣院了。”
沈凌烟点了点头，目光在墨染与千月身上一掠而过，随即径直走了出去。
“千月，你还没告诉我这几天都去哪了？”莫长生忽然又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几天呀..”千月清了清嗓子，正准备仔细讲一讲这些日子惊险刺激的经历，却听墨染忽然插过话来：“并没去哪里，那日见到了圣阶的火龙，有些被惊吓住了，就只顾往密林里跑，迷失了方向。所幸林中并没有什么魔兽，因此并没遇到什么大的麻烦。”
千月愣了愣，看了看墨染，发现他并没有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语气平淡，好像说的都是事实一般。
千月略一犹豫，不知他为何要隐瞒遭遇仙羽尊者的事，口中却也应和道：“是啊，那森林好绕人，走了好久都是在原地打转，而且墨染受了伤，也无法施展什么有效的魔法，直到今天才勉强用出了‘天羽之翼’，查探了方向。”
“这样啊，反正没事就好，”他呵呵笑着，便也不欲问二人在森林的具体情况，想想无非是找食物、找出路罢了，看看眼前二人也不想再提这些狼狈的经历，便岔开话题道：“对了，这次你们两个可要好好谢谢我啊，要不是我提前帮你们报了名，恐怕你们就要错过今年的机会喽。”说完便洋洋自得地双手抱胸，等待着墨染二人感谢的话语。
不料，等来的却是千月略带笑意的声音：“我自然是要好好谢谢莫大叔的，至于墨染嘛..”
“嗯？”
莫长生转过头疑惑问道：“墨小哥怎么？”
墨染淡淡接道：“至于我，我原先并没有打算报名圣院的。”
看到莫长生果然露出一副呆滞的表情，千月不禁咯咯笑出声来。
“你，你不是准备来参加圣院测评的？”莫长生还似不相信一般又问了一句。
墨染笑了笑，说：“我好像从没这么说过。”
不料莫长生脸色竟瞬间变得惨白，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呐呐道：“完了完了..入学名单这会儿肯定已经到了院主任手上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千月不明白莫长生为何忽然露出这种表情，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明天跟他说明情况就是了，他难道还想强留学员不成？”
“唉..。你说的倒是轻巧，”莫长生有些苦恼地说道，“本来我就是走了后门才能够让墨小哥顺利通过评定的，这会儿又说搞错了，这不是成心拿流若主任开涮么，他那个脾气..”说到这儿，莫长生不禁打了个哆嗦，看来这位“流若主任”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见莫长生粗犷的面容上忽然露出这么一副畏畏缩缩的表情，墨染不由感到有些好笑，安慰着说道：“莫老师你也别纠结了，这件事也算是我之前没讲清楚，这才让你有所误会，等明日..”
忽而听到周围偶尔传来的欢声笑语，目光瞥到一群群人勾肩搭背、相伴而行，他感觉到似乎心中有一处隐藏极深的情绪被触动，在这莫名情绪的影响下，他心中一动，忽然改口道：“其实我也是没什么地方可去，能留在这所学校的话..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他本就是自由的人，要做出什么决定有时仅仅是一个念头的事。
他开始还是笑着说的，可是说到最后，语气忽然变得低落了。
他说的话固然有安慰莫长生的因素在里面。但是，又何尝不是一种希冀呢？
他也是真的不想再过那种随遇而安、只影漂泊的日子了：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或者，在某一处偏僻的角落，卑微的死去。以前，他四处流浪，像没头苍蝇一样探寻着，希望能够找出自己体内究竟藏着什么怪物。如今发现了、解决了，他又有些茫然了。也许，他并不是真的想找什么结果，而是想要在这寻找的过程中，过完一生。
他只是需要一个活着的理由。
可这么活着太累了，墨染也逐渐感受到了这一点。在经历了许多日夜的内心挣扎之后，他终于决定要放下这一切。而这次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在这父母曾留下痕迹的地方彻底斩断以前经历的种种，让自己能够得到内心的宽恕从而真正真实地活下去。也许是以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心态去游历、打拼；也许是找一份体面的工作，细细地品味人生。而现在，他面前忽然出现一个较为诱人的选择——留在这里。自己现在的年纪不是正应该像眼前这些人一般待在学校么？
“墨小哥，你是说真的？”见墨染不像在说笑，莫长生略有些吃惊。这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想想这件事错得本来就是自己，又怎么能让墨染为了这点小事就随随便便做出这种重大决定呢？于是爽朗笑道：“其实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老莫明天去搅一搅，也不会少块肉。”
墨染还没有说话，旁边千月略带些气闷的话语却先传了过来：“莫大叔，墨染都说要留在学校了，你还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嘛啊。”
莫长生并没有在意千月的话，而是有些迟疑地看着墨染，发现他正望着四周的学生发呆。
“你真的要留在圣院啊？”他是真的搞不明白墨染心中在想什么。
墨染点头道：“是啊，我想留在这里，也好多增加些见识。”说道这儿，他迟疑了一下，继续道：“不知圣院对学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考核标准，想来圣院也不是这么好进的吧？”
见墨染似是真的兴起了进圣院的念头，莫长生虽仍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仓促地对未来五年的人生做出决定，心底倒也是极为欢迎，不再多想，解释道：“墨小哥是不了解圣院才会说这样的话，实际上，圣院唯一考核的便是天赋资质。”
“只有天赋？”墨染讶然道。
莫长生点了点头，“圣院游离于大陆诸国之外，对学员背景的考核本来就极为宽松，而够资格到这里学习的大都是身份或尊贵或神秘的人，一般都不想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久而久之，圣院便索性抹除这道考核，将范围放得更宽了。便是重罪犯人的后代，只要天赋足够也可以来圣院学习，待遇与其他人并无差别。只是若是被其他人发现身份而遭受一些反常的待遇，圣院是不会插手的。”
说到这儿，他略一迟疑，提醒道：“虽然圣院不在意这些，可你这么临时决定，要不要..跟家人说明一下？”
听到莫长生提到“家人”，千月的心“咯噔”一跳，连忙转过头看向墨染，发现墨染果然脸色一黯，不过还是强笑着说道：“没事，我自己可以做主的。”
“哦，这样就好..那么..那..”莫长生干巴巴地抿了抿嘴，他想要说些什么，但言语有些支支吾吾，脸也有些发红了，“你看，我之前也也为你是要来圣院的，所以就帮你报了名..那..学费..”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憋出这几个字，但是好歹让墨染弄清了他的意思。
“学费我自己会解决的。”
莫长生听了这话，脸更烫了。他想说明一下，这所著名的院校，学费其实不是很高，打些零工随随便便就能凑得齐。不过他觉得现在说这种话无疑会带着一丝不友善的态度。不如等些日子再跟他说吧，莫长生这么想着。
“你们这几天也累坏了吧？”
莫长生感觉自己将墨染坑了一把，他试着找了一些理由——
比如说：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好心的，不知有多少人挤破了头皮想进入圣院而不能如愿；又或者是：他这个年纪不是正应该在学校学习么？与其在外面瞎晃悠，倒不如踏踏实实坐下来学些有用的。这么想了想，果然心情顺畅了许多，语气也变得自然了起来。
他看到千月无意识地打着哈欠，又看了看外面，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早了。
有什么事明天说就好了，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的时间，于是便提出带二人去宿舍。
一听说要去宿舍，千月本来有些睁不开的双眼立刻变得晶亮。
“莫大叔，我们自己去就好了。”
“自己？你们知道宿舍在哪儿么。”莫长生愣了下，下意识地问了句。
“知道知道，”千月忙不迭地点着头，煞有其事地说，“之前凌烟姐姐带我们路过，就顺便介绍了下。”
莫长生疑惑的皱了皱眉，见墨染也是神态如常，想必是真有其事，便点头同意道：“那好吧，这是你们宿舍的“晶钥匙”，回到宿舍就早点休息吧。明早八点还是来到这里，我再带你们去处理一下其他的事。”
墨染接过递来的水晶卡片，这所谓的“钥匙”晶莹剔透的，比手掌略小些，正面描绘着一朵粉色的紫荆花，背面则刻着“四、十”两行数字，他看了看千月手中的卡片，发现上面雕刻的是一朵淡紫色的丁香。
这种晶钥匙卡片在大陆运用得极为广泛，它由记忆水晶做成，使用者只需要将带有自身气息的魔法元素注入其中，然后把卡片镶嵌在门上特制的阵法门闩中就可以了。
千月把玩着手中的钥匙，看着那仿佛正散发出浓郁芬芳的淡紫色花朵，以及其下面文笔书刻的“丁香”二字，又瞥了瞥墨染手中钥匙上的紫荆花，不由惊奇道：
“咦，每张卡上雕刻的花卉竟都不同？”
莫长生瞪大眼睛，“这花代表的是你们宿舍所在的区域啊，你不知道？”
千月一愣，随即打个哈哈，掩饰道：“路过的时候随便扫了下，我只记得大概位置，又没有太过注意。”
她略微低下头，灵动的眼眸左右晃了晃，忽然一把拉过墨染的衣袖，抬头冲莫长生嚷道：“莫大叔，我们先走了啊，这几天累死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说完也不等莫长生再说什么，便扯着墨染只顾朝外走去。
“大小姐，我不觉得你认得路。”二人走得远了，墨染低声对千月说了这么一句。
千月嘻嘻笑着，满脸的无所谓，“找找呗，反正现在还早得很，而且，夜色这么好，正适合到处走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