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纷端再起
元琅宇等人面色一变，下意识便朝那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人群骤然分开，从外围走进三个人来。走在前面的那人一头亮银色的长发，眉角微扬，脸上隐隐带着一抹讥笑，看来之前的声音是他发出的。
紧跟其后的两个人均是白衣蓝发，左边的男子右手持一支白色的长萧，玩味的目光在墨染等人身上徘徊不定；右边的女子则是怀抱一张碧色晶莹的五弦古琴，眼眸低敛，面色恬静。
看到这三人，周围的窃窃私语顿时变得高昂了几分，期间还不时传出几声惊呼和唏嘘：
“这……这不是雪魄么！这下有好戏看了。”
“雪魄？雪魄是谁啊？”
“一看你就是刚入学的雏儿，连雪魄都不认识，他可是学院的风云人物啊，元琅宇的死对头。”
“哦……这样啊。”
“他后面拿长萧的那个……是‘白虹’雪魂，雪魄的亲弟弟，音苑首席！”
“那个女的是谁啊，长得好漂亮。”
“看样子也是新生吧，与雪魂长得有几分相似，不会是他们的妹妹吧？”
一时间如此多的信息涌入墨染耳中，惹得墨染也不禁多看了三人几眼。
却不知道这三人的目的是什么，墨染暗自寻思着。
“元琅宇，我已经在这儿看了半天了，实在是无趣得很，”那带头的雪魄又开口了，语气如之前一般毫不友善，看来，他果然跟元琅宇相处得并不融洽。“你派出一个女人出来打口水仗，呵呵，莫非圣院已经变成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问题的地方了么？”
面对雪魄**裸的嘲讽，，元琅宇目光渐冷，许卓谦更是面色一寒，挥袖怒道：“雪魄！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的事，应该跟你没关系吧！”
雪魄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微微笑了笑，又慢条斯理地说道：“呵……你们魔苑这么多人欺负我一名武苑的新生，你说跟我没关系？”
“武苑？”元琅宇眉头一皱，看了千月一眼，却是发现千月扭过头，根本不愿看他。
虽然目前事情的真相仍有待商榷，但此时此刻，雪魄明显是有备而来，元琅宇绝不允许他在众多新生面前肆意树立威信，未作多想便冷声回击道：“那就怪了，他既然是武苑的，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混入我们之中？我本来也是不愿相信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可如今看来……”
“元琅宇——”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雪魄又禁不住笑了起来，但语气依旧是冷的，满是讥讽的意味，“你是不是被旁边的小姑娘带傻了，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事实上，这位墨染小兄弟好像从未没说过要加入你们吧？”
元琅宇脸色一变，重重哼了一声，但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不管怎样，只要他以后与千月保持一定的距离，对于他的事，我也不会去多作干涉。”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
“转了这么多弯，这才就是你的目的吧？”雪魄啧声连连，漫不经心地瞥了千月一眼。
见雪魄欲有所动，元琅宇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不由提高了声调：“雪魄，我想你也知道她的身份吧？”
雪魄毫不在意地说：“你该不会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吧？在这里，无论我做了什么，只要合乎规矩，自有学校担着。”
元琅宇冷冷道：“即便如此，你敢动她？”
若是千月真的在圣院有所损伤，虽然圣院不会管，宇元国也因圣院而不敢对雪魄动手，可对整个蓝雪进行制裁却是无所顾忌的。与大陆三大帝国之一的宇元国相比，蓝雪这等小国自然是不堪一提，只需稍稍有所动作便可让其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果然，雪魄也想到了这一点，似妥协地耸耸肩，道：“我自然是不敢惹怒宇元。”
雪魄这么说着，却径直向千月走去。他伸出右手搭在千月肩上，看着千月，仿佛是在打量着一件精美的物件，看得千月心底有些发寒。
“雪魄！”许卓谦顾忌之下想要上前制止，却被元琅宇挥手拦了下来。元琅宇知道，作为蓝雪国第一皇位继承人，雪魄还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动手。
雪魄自然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的，他只就这么看着千月，但那刻意散发出的强大威压却是压得千月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看到千月有些发白的脸，不由隐隐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凑到千月耳边，声音有些轻柔，却带着尖锐的冰冷——
“公主殿下，还是快点回到皇宫，享受你该有的生活去吧，圣天学院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千月的脸更白了，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子也有些发抖。她想说话，却开不了口，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将她的五感都封锁住了，脑海一片空白，眼前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她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晃，自己几乎要站不稳、摔倒在地上了。
雪魄冷峭地站着，用初阶皇者的威压去压迫一个堪堪突破元素混合的境地、还未达到灭龙魔导士水平的人，他自信不会有人发现。他是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千月做什么，但是暗地里让她吃点苦头还是可以的。等千月禁受不住，摔倒在地，那时候元琅宇的表情想必一定很精彩吧，想到这里，雪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
只是忽然间，“嘭”的一声闷响，雪魄看到一只黑色的衣袖挥至，一股劲力将自己放在千月肩上的手推了出去，同时，那凝聚在千月周围的威压也被破开了一个缺口，消散殆尽。
雪魄闷哼一声，在不经意间吃了一个暗亏，他只是略退半步，随即便稳住了身体，恢复了之前淡然的神情。
他望着墨染，面目无惊无怒，心中却有些惊异于墨染的实力和敏锐直觉。就凭刚刚那一掌，雪魄已经看出了墨染的底细，绝不仅仅是寻常侠者阶，自己要打败他，也是要花费一些功夫的。
千月的感知在慢慢恢复着，她隐约感觉到有个人影插了进来，代替自己抵挡住了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威压，看到那黑色的身影，她自然知道是谁了。
头依旧有些昏沉沉的，她便任由那人伸出手搂住自己，放松了下来。
若不是墨染支撑住她，千月这会儿早已软倒在地上了。
“千月。”
耳畔响起墨染温和的声调，听不出波澜，但她知道墨染是关心自己的，她相信在自己能站起来之前，墨染绝不会松手。
“墨染……我没事。”
千月紧紧抓住墨染的衣袖，定了定神，略有些摇晃地努力站直了身子。“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
“没什么，”墨染安慰道，“只是些小把戏，你没当心罢了。”他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听在雪魄耳中，则更像是一种讽刺了。
却没想到雪魄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呵呵，我本只想和千月小姐打个招呼，却没想到她的修为竟如此低下，竟连这区区威压都禁受不住，这种修为的人，恐怕在圣院很难生存下去啊。”
墨染感受到怀中人身子一颤，搂住千月的手不由紧了紧，冷声道：“阁下也不见有多强的修为，手段更不高明。”他自知实力不及眼前的雪魄，却不能任其在这种地方诋毁千月。
他只因经历了太多，见惯人情冷暖，才养成了这种性格，言语神形淡淡，虽谈不上冷漠，却总让人难以靠近。但若是你愿意尝试接近、去了解，你便会发现他这人其实很好相处，而如果你愿意对他敞开自己的内心，让他看清你的态度，他也绝对会把你当成一生的挚友。千月做到了这一点，因此，面对实力比自己高上许多的雪魄，墨染也肯为她无所畏惧。
元琅宇此时脸色难看的很，事实上，他对千月的关心又怎么会比墨染少半分？只是他没料到雪魄实力虽与自己一样为侠者巅峰，神识却突破到了剑之皇者的境界，一时大意才会为他所趁。
这种压迫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如果千月这次真的承受不住，再听到雪魄这种讽刺的话语，身为帝国公主的她，势必没办法继续留在圣院。
想到这里，元琅宇虽恨不得立即与雪魄去演武场一决高下，却在这层层人群中极力抑制住了自己愤怒的情绪，冷声道：“雪魄，为了对付我，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自然自然，”雪魄懒洋洋地回答道，“换成你的话，我想你也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你也只会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元琅宇怒道。
“哪里哪里，你元大少爷的巧舌如簧也是不遑多让。”雪魄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信手拈来的一句话，便将元琅宇堵得死死的。
“哼……”元琅宇甩出一个重重的鼻音，有些不屑地说：“我是巧舌如簧，你现在又何尝不是在逞些口舌？我们两个这些年争了这么久，也无需再提什么比武台上一较高下，学院尽数是战场，大家还是走着瞧好了。”
他说到这里，侧目看了雪魄后面的雪魂与那女子一眼，发现二人仍是一副低眉顺目、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不由又升起了些许戒备，便不想再多做纠缠，转身对千月说道：“千月，你过来。”
发生了这种事，他再也不愿给对方第二次机会。
千月并没有走过去，她仍自怔怔站着。
她本以为在这里可以生活得很好。这里也有许多照顾自己的人：元琅宇、许卓谦，自己从小便在这些兄长的护翼之下，在圣院肯定也是一样，没有人能够在他们面前欺负自己。更何况，这里毕竟还是在自己的国家境内。可现在她才明白——
圣院就是圣院，不属于任何国家。自己曾经仰仗的人，也不可能随时随地保护自己。
她从未经历过那些尔虞我诈的罪恶勾当，更不知道这些东西竟会蔓延到学院来，并且在入学第一天就找上了自己。
她感到一阵深深的孤独将自己包围，有些害怕，有些彷徨，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五年的学院生活。
那孤独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要将她挤压、将她淹没，正当她要感到绝望的时候，正前方却出现一个缺口。
千月蓦然抬头，看到墨染仍挡在自己身前、目光定在雪魄身上，没有一丝松懈。
这一刻她又忽然觉得很安心。
元琅宇、许卓谦当然也可以保护她，但总有他们顾及不到的地方，如今这种地方被墨染填充，她再也不会害怕任何危险、磨难。
可为什么自己同时仰仗的双方兀一见面便是剑拔弩张的局面呢？墨染倒还好理解，元琅宇这般做又是因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
见千月不说话，元琅宇皱了皱眉，又继续道：“副院长大人让我带你去见他，没什么事我们现在就走吧。”
“不去，”千月干脆回绝，冷声说道，“我要去见莫大叔。”
元琅宇仿佛没有听出千月语气中的愤懑，继续耐心说道：“莫教导那边你不用去了，副院长大人已经知会过了。”
千月冷哼一声，脚步并没有移动半分。她一想到元琅宇毫无理由地怀疑墨染，便有些气恼，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她感觉到，四年没见，那个一直关心她、迁就她的“元大哥”有些变了。他难道不知道，若不是眼前的墨染，自己这位帝国公主早已没有颜面再留在圣院了么，可是，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咄咄逼人？难道一个人的身份会比行动更具有说服力？
“千月，元大哥也是为了你好的，别生气了。”看到千月仍在怄气，许卓谦也不得不出声劝导起来。虽然他自己也觉得元琅宇的表现有些异常，却知道终归是为了千月。对于这忽然冒出来的身份不明的人，元琅宇只是做出了理性的判断。他们没有与墨染共同经历过那些事，因此也无法体会到千月现在的心情。
千月心底对元琅宇仍有些敬畏，对许卓谦却没什么顾忌，当下便嚷道：“谁对我好我自己难道分不出么，要你说！你们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诬陷别人，凭什么！”
许卓谦被吼得一哆嗦，缩了缩头，再不敢说什么了。看到许卓谦躲躲闪闪的不说话，千月更来气了，一脚把眼前的石子儿踢得老远，扭过头，哼哼地不说话。
“千月，别闹了，”元琅宇早就习惯了千月的脾性，毫不理会她的怨言怨语，又重复一遍，“跟我去见副院长大人，墨染的事以后再说。”
“不去，”千月再次一口回绝，说道：“除非你现在就向墨染道歉。”
“道歉？”元琅宇目光淡淡看了墨染一眼，说道：“是敌是友都没搞清楚，你让我道什么歉。”
“你……！”千月失望地望着元琅宇，看到他一脸淡漠，神情自若的样子，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千月忽然感受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疲惫。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千月定了定神，平静说道。
同样的一句话，之前千月无论是用或愤怒、或坚决的口吻说出来，元琅宇都不为所动，但这一次，元琅宇脸上终于露出了怔然的神情。
千月却不再看他一眼，她拉着墨染，说了句：“我们走。”便朝外走去，浑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许卓谦张了张嘴，想试着挽留千月，却被元琅宇阻止了。元琅宇眉头微皱，看着千月离开，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待到千月、墨染走的远了，他才微微舒了口气，示意了旁边的凌威、凌薇儿兄妹一句：“你们跟上去吧，等千月见过莫教导，就带着她去副院长大人那儿。”
凌威二人急忙赶了上去。
围观的人群在低声的议论中，渐渐散开，雪魄也是侧目看了元琅宇两眼，耸耸肩，吹了声口哨，转身离开了。
一时间，只剩下元琅宇和许卓谦两个人还是仍自伫立着，陷入了沉思。
“凌氏兄妹这么做，是你示意的吧？”许卓谦终于忍不住问出这句话来。
元琅宇目光微闪，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微微摇摇头，却又点了点头，说：“是我的意思。”
“你不觉得做的有点过分了么！”许卓谦有些激动地质问道，“这么毫无逻辑、毫无道理的质疑，如果你是千月，你会不会生气！”
元琅宇闭上眼，淡淡的说道：“千月不能跟任何人走的太近，我都是为了她好。”
许卓谦脱口说道：“什么为了她好，你真是这样想的么！”
“许卓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元琅宇语气一转，厉声呵斥道。
许卓谦怔了一下，知道自己的确言语有失，下意识侧过头，不敢再正面元琅宇的目光。
“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究竟在做些什么，反正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他忽的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看着元琅宇，甩出这一句话，随后便不理会元琅宇，顺着千月的方向，走了过去。
元琅宇感觉头脑一时有些昏沉，再不像以前那样思路清晰。
我……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看着墨染跟千月一起走来，他感到有些不舒服，有些想要偏执地将他们分开。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知道了，但却不愿面对。
元琅宇沉思了很久，终于，目光又变得坚定起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千月、为了宇元国，并没有做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