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云麝晶核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暗风袭来，那本来摇摇欲坠的火苗“嗡”地一声竟重新烧得旺了起来。
墨染猛地一惊，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雪柔已经回来了。她坐回原来的位置，将手边的干枯树枝递进火堆中，目光熠熠，反射出篝火温煦的光，灿然若星。
墨染见她神色泰然，嘴角微翘带着一丝明媚的风情，再不见之前彷徨若失的神情，便也只得将苦涩埋在心底，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只是目光闪烁，只顾着篝火，不敢望向雪柔。
“墨公子，我们现在是在枫林断脉的下面么？”
墨染正恍惚间，忽然听到雪柔温婉的声音。
“啊，应该是的吧。”他随口答道，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
夜空并不是黑色的，而是趋近于一种深蓝，浓郁的蓝。仔细看时，也可依稀发现片片云朵在空中露出影影绰绰的痕迹，随风飘荡。
这天空真的是虚假的么？
他虽然已认定自己正是在断脉底端，但心中仍有些不愿相信。脑海中又清晰浮现出那骇人的龙卷风暴。在其面前，任何人力都宛如蝼蚁般渺小，没有任何对抗的资本。如果自己真的落入谷底的话，再想要上去，恐怕会很难、很难。
墨染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
雪柔又问道：“我们该怎么回去？“
墨染摇了摇头，说道：“雪柔小姐想到什么办法了么？”
雪柔也微微摇了摇头。
二人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忽然，雪柔轻笑一声，开口说道：“墨公子以后别称呼我雪柔小姐啦，只唤我雪柔就好了。”
墨染一怔，望向雪柔，却发现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秋波流转，媚得要滴出水来。面颊在火光的映照下，也透着一抹诱人的绯红，让人忍不住想要凑上去一亲芳泽。
墨染的心又不由自主的“咚咚”跳了起来，他干咳一声，收回目光，强自镇定地说道：“你也不必称我为什么公子了，事实上，还从未有人这样称呼过我。”
不知是心虚还是怎地，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说话时语气的颤抖，语调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雪柔“哧”地笑出声来，更加饶有兴趣地看着墨染强自掩饰的窘态。墨染从她眼中看到一丝促狭的笑意，也摇摇头，苦笑不已，已知道雪柔是在捉弄自己。
只是这次谈话让二人之间的距离莫名又拉近了一些，那刻意营造的隔阂也忽然间冰释消融了。
雪柔笑了两声，说道：“自雪柔初次与墨公子相遇至现在，墨公子的目光从未在我身上有过半分停留，雪柔本以为是因为容貌甚陋，不入墨公子法眼，如今看来，倒也没想象中那般不堪？”
墨染此时心情放松的许多，之前的压抑一扫而空，也不禁笑道：“雪柔小姐自然是国色天香，任谁见了也难免心神激荡、不能自已。”
雪柔见到墨染又恢复了淡然自若的神情，竟不敢再这样定定望着他。转过脸、装作不经意却又略带期待地怯怯问了句：“不知与千月小姐相比，如何？”
墨染一顿，眼前浮现出千月俏皮的笑颜，不由摇头笑道：“单论相貌，还是雪柔小姐当胜一筹。”
这本是赞美的话，可雪柔听后，脸上非但没有什么喜色，竟反而透出一股淡淡的失落，这失落一闪而逝，被掩饰得很好，并没能落入墨染眼中。
只有心中无一丝旖念，才能如此坦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吧，看来……墨公子真的非常喜欢千月小姐啊。
雪柔淡淡想着，又随口道：“墨公子是说，雪柔仅在相貌上勉强可与千月小姐一争？”
墨染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时无话，只剩熊熊篝火燃烧。盈盈暖风扑面，像情人满怀情愫的双手，抚在二人脸上、身上；又像是恋人炽热的怀抱，将人紧紧搂住，温暖了全身，连心都暖了。
“我……我要睡了。”
半晌，旁边传来雪柔细微含混的话语。
“呃……哦。”墨染回道。
雪柔见墨染仍安然坐在火堆前，不时将手中挑火的棍子转成一个满圆，颇显无聊的意味，不禁疑惑道：“墨公子不用歇息么？”
墨染淡笑道：“荒郊野外，危机四伏，总要有人守夜。也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将剩下的云麝烤好，也许这几日，全靠它来充饥了。”
守夜？
雪柔脑海中飘过这个陌生的词语，她毕竟身份尊贵，少有露宿的经历，因此虽然懂得这方面的常识，但却从未细放在心上。不过这念头仅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心思随即便被另一句话吸引，喜道：“云麝？我们吃的莫非都是云麝的肉么？”
“是啊，不就在那儿？”墨染朝不远处云麝的位置偏了偏头。
雪柔盈盈起身，两步走到云麝旁。她虽然早见到这魔兽，但云麝身形较大且躺卧在地，因此未能看清它的全貌。
墨染莫名看了她一眼，也跟了过去。
云麝已死去多时，躯体早变得僵硬了。它原本修长的脖颈竟朝后仰翻对折，显然骨头已经碎了，周身上下也有数道暗褐色的勒痕，显示出它死亡前的遭遇；不过最能引起人注意的却是它粗壮的后腿股处，那里已被割下了一大块肉，周围纯白的皮毛沾上了点点暗红色的血迹，连草地都被淋漓鲜血浸湿了一片——这是墨染取肉的地方，如今看起来，倒是这云麝身上最狰狞的伤口。
麝肉虽然味美，但看到这样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墨染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心中也难免会产生一些涟漪，不过这些想法转眼便会被他压在了心底。
是啊，又何必为之神伤呢，弱肉强食不就是这样么？今日我实力胜于你，便要以你充饥，明日说不定有更强大的魔兽食我之肉，我自心怀坦然，无半分怨恨之情。生态循环本应如此，并不含因果，又何必抱有愧疚之心？
不过他的性格便是这样，表面上冷酷、理性，内心却偏过于柔软，即使见惯了生死，但面对眼前这死去多时的纯洁、弱小的魔兽，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暗下决定取足够食用的肉之后，便将其火葬，免于曝尸荒野。
雪柔看到这血淋淋的尸体，也先是呼吸一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起身道：“墨公子知不知道这云麝的诸多价值？”
墨染涩然笑了笑，心神仍未完全从带着负罪感的思绪中抽出来，却说了句完全不着边的话：“雪柔小姐真的不必再称呼我为什么公子了。”
雪柔为之一笑，抿嘴轻哼一声，嗔道：“我不是也说过，墨公子也不必称我为小姐了么？”
墨染一时语滞，微微一愣，自觉得不宜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便说道：“我只知道云麝是可以吃的。”
他自然知道云麝的皮毛是极佳的制衣材料、出自云麝身上的香料也深受权贵的青睐，但面对眼前的尸体，却是兴趣索然有些不忍说出口。
雪柔没能看透墨染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讶然道：“墨公子只知道这一点么？”
墨染叹道：“是啊，知道这一点，已经足够帮到我许多了。”
雪柔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墨染，随后神采奕奕道：“云麝晶核有很好的药用价值。”
墨染听到这句，已知道她是想要这云麝体内的魔核，便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口道：“我倒不知道这一点，雪柔小姐请自便吧。”
“诶？？”
雪柔一愣，双眸落在墨染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与诧然。
墨染随即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尴尬笑道：“是我唐突了。”
说完，手中蓝水匕首划开云麝腹部，剔出一枚苍白色的魔核，递到雪柔手中。
他从未听说过云麝的晶核还有药用的价值，但见雪柔毫不掩饰的喜色，想必这东西对她有大用处，却也不多问，从那死去多时的云麝腿部割下一块块精肉，又自顾烤制起来。
雪柔仔细看了看手中的晶核，欣喜地将其小心放入腰包中，随后弯下纤腰对墨染款款施了个礼，低声道：“多谢墨公子，你也早点休息吧。”
墨染目光落在篝火上，只敷衍地点了点头，更像是没听到她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