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前世的承诺

靘云姑娘在怎么叫，就是喊不醒睿玉姑娘。

这时，靘云姑娘什么都明白了，可是已经晚了。第二天上午，靘云姑娘把这件事详详细细的告诉了婆婆。刚好这天下朝也早，我马上派人把这事告诉了你顾叔叔。下午，你顾叔叔和顾婶婶也都来了。

我们一起去了睿玉姑娘的房间。看见靘云姑娘用被子给睿玉姑娘的前后垫好，睿玉姑娘坐在那儿，靠在床头上。她今天的精神很好，脸色还有点红红的，眼睛也有了点光彩。她看见我们都去看她，很不好意思地说：‘两位老爷、两位夫人、云少爷、靘云姐姐。真不好意思，玉儿让你们操心了。我知道大家都没把我当下人看待，靘云姐姐已经告诉了玉儿，我的心思你们也都知道了，也不瞒大家了。哎——，这是命啊…。’到这，睿玉姑娘再也说不下去了，满脸全是泪水。我们也都掉泪了，靘云姑娘更是泣不成声。‘哎——’。睿玉姑娘叹了口气，接着又说：‘我是要离开大家了，愿两位老爷、两位夫人健康、长寿。愿云少爷和靘云姐姐幸福、美…满。’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你在也控制不住。冲上去，从床上把睿玉姑娘抱在怀里，眼泪滴答滴答的掉在睿玉姑娘的脸上。她躺在你的怀里，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着你。眼里噙着泪花，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你失去了年轻将军的威严与沉稳，目光茫然，口中喃喃自语：‘玉儿，你别走。是我和靘云对不起你。玉儿，你听着。若人有来生的话，我下辈子一定娶你做妻子，终身不移。你就是有大小过错，我都会原谅你。直至永远…永远…’。睿玉姑娘在你的怀里，微微的闭着眼睛，可以看见她胸口不停的起起伏伏。

哎——，这孩子命苦啊。老顾，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就把这孩子的身世告诉大家吧。

“恩，好吧！这事一晃就二十多年过去了。唉—，现在想来还令人唏嘘不已呀！咳！咳。”

那位顾叔叔清了清嗓子，

“杨老，还是请你说吧！我…。”

父亲也没有推辞，目光直视着前方，开始了他的回忆。

在元朝彻底灭亡之前的一个春天，我和你顾叔叔带兵攻陷了京都。那场战斗很惨烈，攻城用了三个来月，巷战又打了十来天。战斗接近尾声时，我和你顾叔叔带领护兵，进了元朝大臣罕亲王府。王府内没有战斗过的迹象，但到处都是已死的卫兵。到大厅上，见罕亲王坐在太师椅上，头歪着还没断气。周围的亲兵护卫也都死了，尸体还有余温，所有人都没有伤，衣服盔甲完好。我们继续向后院搜索，后院死的大部分是女人，也有老人、小孩，尸体已经冷了。在房间里死的都是罕王爷的夫人、小姐和使唤丫头，这些人的尸体也都已经冷了。显然这些人死的比前院的要早。所有的尸体都脸色青紫，看来是服毒自杀无疑。搜索快结束的时候，护兵在一个房间的床上，发现了一个不足月的女婴，她还在熟睡之中。我和你顾叔叔一看，这小女孩长得很乖，大眼睛、高鼻梁，皮肤红扑扑的，人见人爱。于是，我们决定抚养这个女婴。刚好你顾叔叔的二女儿，在前几天因病夭折。你顾婶婶成天痛哭，能抚养这个女孩，也可安慰安慰她。

哎——。其余的还是由你顾叔叔来说吧。”

“咳…咳。”

那位顾叔叔又清了清嗓子，才接着说：

“我马上叫来亲兵顾翔子，命他带好小孩，出城到十里铺，哪里是我们两家在京都地区的临时住地，要翔子将小孩亲手交给夫人。

我们在京城又呆了一个来月，处理了一些事情。当我回到十里铺的时侯，你婶婶给我看了一件东西，那是一幅白绢。白绢上写着：‘女儿叡玉，生于龙年二月十五日子时，父亲是罕王爷，母亲是江南苏州王氏紫玉。奉罕王爷之命，我们已服毒自杀。女儿若有幸不死，被好心人收养，紫玉感激不尽，再次百拜叩首。’白绢上的字是用鲜血写成，字迹虽很潦草，但也不失玲珑娟秀。

我带上这幅白绢，马上赶到你父亲府上，和你父亲商量此事。因叡玉姑娘是敌主将之后，事关重大。于是我们决定：凡是和我们一起进入罕王府的护兵，三十岁以上的给予足够的赏银，令其回乡成家立业。有五个三十岁以下的调到玉门关镇守，酌情提升，由我出任玉门关第一任镇守主将。也鉴于这个原因，你十八岁就派往玉门关担任付镇之职。你虽然是文武双全，也没有这个年龄就担此重任的。

对于叡玉姑娘，我们从来就没把她当下人看待，名义上是靘云的使唤丫头。实际上有如姐妹，靘云住的绣楼叫‘靘云居’，叡玉住的秀楼叫‘叡玉阁’，两位姑娘分别有两位丫头侍候。叡玉姑娘的性格，既有蒙古人的彪悍、倔强，又有江南女子的温柔、娴静。造成这次悲剧的原因，主要是我们公事繁复，无暇分心，也是我们粗心大意。还有就是，若叡玉姑娘只有蒙古姑娘的性格，敢于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那时很多人都有三妻四妾，这根本不是问题。反之，若叡玉姑娘只有江南女子的特点，温柔娴淑。他会认命，会听从长辈和父母的话，虽然不是很完美，但也不至于造成悲剧。

当时，叡玉姑娘在你的怀抱里，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先看了看你，又看了看在场所有的人。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眼睛里流出了幸福、感激的泪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微笑着离开了人世。

在叡玉姑娘离世之后的两三年内，你母亲、顾婶婶和靘云姑娘也都相继去世了。洪武帝在天下大定之后，对辅佐他的老臣也逐渐疏远，身边献媚之臣渐多，我们本来就无意功名。再加之，明祖猜忌嗜杀，屡兴大狱，少者牵连几千人，多者累万。眼看着身边的故旧朋友，杀的杀，族的族，流的流，说不定那一日就会杀到自己的头上来了。就连一代名臣刘基，也是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走不能走，留不能留，整日惶恐凄苦。终至被政敌下慢性毒药致死。于是，我们一起向洪武帝递交了辞呈，请求告老多归乡。

我们把房屋，家具送给了附近的居民。把大部分金银捐助给了因战火而贫困无依的灾民，少部分换成银票代在身边。我们大约花了三四年时间，游历了祖国的部分名山大川。最后定居在四川的峨眉后山，在哪儿，我们用当地盛产的楠竹，建了一座竹楼，取名叫‘悟道小筑’，研究佛道名著。

你开始也和我们住在一起，后来你闲不住。以‘小筑隐士’的名义，仗剑天下，救困扶危。你开始一年半年就回小筑一次，后来是三五年，最后一次是二十多年才回小筑。这时，我们都一百二十多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你就再也没有出去了，一直陪在我们身边，直到我们终老归山。

我们转世以后，孩童时代就进入了佛道仙们。最后，你父亲任了峨眉十六代主持，我做了青城派十六代掌门。靘云和叡玉转世之后，都入了青城，成了道家弟子。你转世之后，诗书文章，巴蜀有名。由于你刚直、公正，且又傲骨天生，难入世流。最后入了峨眉，成了佛门的俗家弟子，自号‘竹林居士’。

清朝末年，慈禧专权，残害康、梁等七君子。国力衰微，民不聊生。沙俄、英国等列强多次侵略我国，蚕食我们的国土。西蜀那几年连续干旱，峨眉与青城之间的山区，禾稻几乎是颗粒无收。眼看好些灾民要死于饥饿，我们动用了佛道两家的所有积蓄，并且动员了当地的乡绅、富人，一起救助了这一方的灾民。这样一来，我们又犯了仙规，说这些灾民该受惩罚，这些灾难是上天的安排，说我们有违天命。被罚转世去辅助新政，我和你父亲暗下决心，即为工为农，为贩夫走卒，也不入仕途。”

嘻嘻，看来即使神仙也不是完全按照天意的安排来行事的，在恻隐之心的驱使下也有违上天示意的时候。所谓天意有时候是使人难以理解的，也可能只有天才知道。所以，老百姓既然无法了解天意，那就只有善于了解自己了，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高兴一点了。”

‘对，对’。

父亲接过了话题。

“你顾叔叔转世在川东，我转世在川北。靘云姑娘转世之后，还是你顾叔叔的女儿，你转世之后，还是我的儿子，叡玉姑娘也转世在川东，最后都和你上了同一所学校。你顾叔叔才到这儿时，经常责怪我，说你违背前世姻缘和我们两家的约定，没娶靘云姑娘为妻。

后来，我们回忆起了在睿玉姑娘离世时，你泪流满面的承诺，你顾叔叔也就释然了。但仍有点不舒服，进而又对你的操行进行了考察，最后对你的评价很高。不但靘云姑娘对你表示过爱意，还有一位姑娘，是你任东城兵马司时，在东门外救的那个莉莉姑娘，更是强烈的爱过你。你在昆明开会时遇见的姑娘，你在去宜昌的船上遇见的姑娘，…。都是你前世仗剑行侠时救过的人，都和你有缘分。你能合情合理的处理好这些，忠诚的行使你前世的承诺。不但你顾叔叔大大的释怀，我也大感欣慰。

哦。还有要告诉你的，是什么事情都应想得开，比如当时和我们一起辅助洪武帝成就霸业的刘基吧。他是元统元年（1333）的进士，直至元统二年（1336）才授了一个高安县丞的官职。县丞是协助县令处理政务的小官，秩正八品。此后二十多年中，刘基先后出任过江西行省掾史、江浙儒学副提举、行省考试官、行省都事、行枢密经历、行省郎中、处州路总管府判等官职。这些官职中，儒学副提举是从七品，行省都事是七品，处州路总管府判是正六品。在二十余年的宦途生涯中，都一直是沉沦下僚罢了。刘基弃元投明后，和我们一起辅助洪武帝时，已经五十多岁了。对于自负不世奇才的刘基来说，自然极为郁愤。不幸的是，刘基的性格又是‘疾恶如仇，与人往往不合’。刘基后来在与明太祖朱元璋的对话中也说自己‘疾恶太甚’。在贿赂风行的元末官场，刘基的性格让他屡受打击。

这样给你说吧，云儿。在学校读书的成绩，工作的能力取决于一个人的才华与天赋，而官运则更多的是取决于一个人对官僚体制，在某种程度上地的适应能力和足够的了解。你写的‘人生三要素’，我和你顾叔叔都看过，你把‘适应社会的能力’归于人生三要素之一，有独到的见解。你能在四十几岁悟出这些道理，已经很不错了。好啦，我就说这些吧。老顾，你还有要说的吗？”

“不错，不错，哦，没啦，也该让孩子回去了。唉——，幸好靘儿也还过得不错，不然，我还是饶不了这小子”。

顾叔叔满脸笑容的看着我说。

忽然，那个顾叔叔和父亲都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离开父亲的房间的，更不用说是怎样来到楼下的了。我没时间，也没机会提自己想要问的问题。接我的那两个人又站在了我的面前，他们不说话，只是用手势指导我。

我和她们一起，左拐，右拐，顺大路向前走。到了山谷口，送我的人也不见了。我很迷茫，的确很迷茫，看见右边有一片草地。也没有急着回家，就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这一生中自己经历的事情，不知不足就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唉——，真是人生如梦啊，我的婚姻、恋爱，我的工作，前程，…。噫，不对啊，自己历来不相信鬼神，不相信命运，难道真的会有前世嘛？难道前世的诺言，在来世真的要履行嘛？爱的诺言要履行，那其他的诺言，是不是也要履行呢？难道人说过的话，真的要言必行，行必果嘛？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怎么还有那样多的人说假话呢？

我坐在山谷内的草地上，望着天上西沉的朦朦胧胧的雾中明月，望着苍穹下时有时无的山峦。周围是一片无边的寂静，在迷迷茫茫之中，用昏昏沉沉的脑袋，想我想不明白的问题。其实，可能是我永远也想不明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