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莉莉的要挟
“玉儿,我又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了,我会尽量的躲。还好,我刚好是部里‘330’工程课题组的成员。以这个理由,我请求吴主任去和政治部的李主任沟通。争取和他们达成谅解,只要课题组有活动,我仍去课题组。理由是部里要求课题组的人员要相对稳定,这个课题对国家,对厂里都很重要。我过两天,再去找找张总,他肯定支持我在课题组,争取得到张总的暗中支持。”
叡玉放开了我的手,好像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
“嘻,嘻,还是我的好子云…。嗯,想得周到。若是我就只有把自己的头放在铡刀上,就等他们的手向下按了。”
我把手伸过去,摸摸她的头发,拍拍她的脸,将他的手放在被子里。又看了看熟睡中的微儿,闭上了自己眼睛,彻底放松自己的精神与肉体,让自己尽快的进入梦乡。
按领导的指示,十月七号,也就是国庆后的第一个星期一。我带上钢笔,八点就准时到政治部宣传科去报道了。宣传科的熊科长在他的办公室等我们,除我之外还有焊接分厂主管宣传的孙副主任,有重金工分厂党总支的宣传委员老杨,工具分厂的党总支谢副书记和综合分厂主管宣传的马副主任。差不多八点十五分,这个新机构的人就到齐了。我们分别被安排坐在宣传科的客座沙发上,熊科长坐在他的科长座位上,看了看我们几个,又把他的眼镜向上推了推。
“政治部李主任在厂部会议室等我们,要开一个小会,同时也和大家认识一下,见见面。”
熊科长说完,自己带头领着我们去二楼的厂部会议室。厂部会议室其实很小,门的对面靠外墙有一张小办公桌,桌前放了一把木椅。靠走廊的墙边放了一只小平柜,柜上放的是暖水瓶,茶叶筒和茶杯。中间是一张长方形的木制茶几,茶几两端各放了一盆兰花,周围放了四只沙发,两头是单人沙发,两边是三人沙发。李主任坐在一只单人沙发上,熊科长示意我们分别坐在茶几前的三人沙发上。
有一个女人站在小平柜前,给开会的人准备茶水。他弄了六杯水放在与会者面前的茶几上,就走出了会议室,还轻轻的代上了门。
熊科长坐在墙边的办公桌前,摊开了笔记本,把钢笔帽打开,放在靠右边的桌子上。又走了过来,坐在还空着的另一只单人沙发上。逐个给李主任介绍,向李主任说明我们五个人的所在单位,现任职务等等。
介绍到我的时候,他好像为难了,一时还不好启齿。因为其他四位不是主任,就是书记,最不济也是个党总支宣传委员。熊科长略作停顿就介绍说。
“这位是子云同志,来自中央试验室,一直协助党、团支部的宣传工作,…。”
“老熊,四位老同志我们都认识,…。”
李主任用手势打断了熊科长的介绍,又扫视了一眼来开会的人。
“只是这个年轻人,还是第一次见面。但耳闻还是颇多的,去年‘5。4’青年节的诗歌比赛,子云的长诗不是还得了一等奖吗!”
熊科长又坐回到了他开始坐的小办公桌前,开始专心做他的记录。我现在才弄清楚,原来那个位置是专门给会议记录人员设置的。
李主任喝了一口茶几上为他准备的茶水,示意我们也喝点水。
“哈哈,‘五十四度寒暑,五十四个春秋。枪口对着枪口,刀尖对着刀尖。…。’我没记错吧!这不就是子云同志诗中的句子吗?”
李主任把那几句诗颂完,会议室的气氛马上就活跃了。几位老同志还附和说李主任的记忆好,表示他们当时也听了那首诗,就是记不起来了云云。我非常吃惊,吃惊之后就有点虚了,和这种领导打交道难度很大。李主任看气氛调节好了,接着就开始做他报告。
“…上级指示,要求我们成立大批判组。我们一定紧跟毛主席,党中央的战略部署,把政治工作做好,把宣传工作做好。你们这五位同志都是我点的名,党委也是认同了的。”
“只是,上个星期六中央试验室的老吴来找过我,说子云是部里‘330’工程课题组的成员。课题组活动的时候,工厂必须无条件的派子云同志去参加。唉——,这样吧,子云。你知道‘政治是统帅,是灵魂。’这是不容忽视的。‘330’工程课题组活动的时候,你可以去参加,活动一结束,你就必须马上回到大批判组里来。”
“工厂的政治夜校,分为五个分校,每周星期四晚上学习一次。参加学习人员是党员、团员和党、团积极分子,授课内容以‘政治经济学’为主线,要贯穿‘阶级斗争’这个纲。工厂各部委、处室校址在设计处的会议室,教员是子云同志。重金工分厂片区校址设在重金工分厂会议室,教员是杨委员,杨建兴同志。焊接分厂片区校址设在焊接分厂会议室,教员是孙主任,孙长青同志。工具分厂片区校址设在工具分厂会议室,教员是谢书记,谢云清同志。综合分厂片区的校址设在综合分厂会议室,教员是马主任,马志明同志。政治夜校的组织由各分厂的书记负责,定期向政治部汇报夜校的活动情况。”
“我们现在成立的大批判组,不但要完成我刚才说的任务,还要紧跟毛主席,党中央的战略部署。带头写大批判文章,下来由熊科长给大家安排写大批判稿的题目和具体内容。同志们,任重道远啊。在此,我预祝大家在新的岗位上取得更大的成绩。”
会议开完了,我们又被熊科长叫到了他在一楼的科长办公室。仍然是叫我们坐在客座沙发上。熊科长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翻开自己的记事本,仍是把他的眼镜向上推了推。
“子云的题目是‘社会主义时期的阶级斗争’;孙主任的题目是‘工人阶级在社会主义时期的任务’;谢主任的题目是‘以阶级斗争为纲,做好工厂的各项工作;’杨委员的…。”
最后,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本简装《政治经济学》,发了两本稿签纸。让我们回去写稿和备课,下星期一还是在宣传科办公室集中。
我回到检测室,同事们自然要询问,要了解把我们这些人组织起来都要干些啥。又没有什么隐私,我肯定是原原本本的将我多半个上午的遭遇讲了出来。师傅们也没有什么表示,谁也不知道是祸是福。我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一条鱼在菜板上躺着,它能有什么选择呢。其实,人有时候和一条鱼是没有区别的。
我将发的那本《政治经济学》和稿签纸放到办公桌里,出三号门向家里走。先买菜煮饭,再把家里的书籍都搬出来,将马恩列斯毛的著作全部放在一起。装在一只袋子里,准备下午带到办公室去。
下午上班再抽时间去一趟厂图书室,看有没有《红旗》杂志的合订本,或《人民日报》、《解放军日报》社论的合订本。若有就借回来,先熟悉熟悉。我在心里想:参加那个大批判组,讲那个政治经济学,写那些批判稿。决不能有自己的观点,要忠于马列和毛主席的原著,要把自己变成一个转述工具,要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自己的行动方针定了,也就处之泰然了。
在厂图书室一个小时就搞定了,我将所借的资料和从家里找到的书籍全部放在办公桌的小柜子里。有了这些东西,还有四五天时间,要拼凑一篇批判文章,就易于反掌了。
办公室就剩下我和莉莉了,她坐在我的对面,见我眉头舒展,前两天的愁苦已经一扫而空,似乎有点惊讶。
“子云,你真变得快呀,我都还在为你发愁呢。嘻,嘻,我还是不了解你,可能是你这个人本身就很难让人理解!”
不知道是莉莉因为我自己想明白了不开心,想看我愁苦难耐的模样呢?还是真正的关心我。我在自己的心底里猜想,只有叡玉可能才是真的关心我,因为我们在一条小船上,生与死,祸与福都要共同去承担,共同去面对。
“莉莉,你都不能理解,可能就没人能理解了。你想啊,莉莉。既然躲不过,逃不了。你自己不去面对,那还有啥子办法呀。你看,我不是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找来了吗。用这些东西,加以剪辑编纂,再用现在的语言写出来。哈哈,莉莉,你说这有多难吗?嘻嘻,莉莉,还有,嗯…。”
有些东西还是不能给她说呀,我到不是怕她告密,这点我相信她,只是怕那家伙嘴快,一不小心就说出去了。
“嗯,还有…,还有是什么呀?赶快告诉我!不然,嘻嘻,子云。我敢和你打赌,你若不说清楚。哼哼,今天本小姐不让你回家,看你咋个给叡玉交待。”
“哎呀!我说莉莉。你咋能这样呢!我们是朋友呀。”
“嘻,嘻,到时候,我在你的办公桌旁一站,你敢把我怎么着?哼,哼,你还能回家吗?赶快告诉我,那个…还有是什么?”
“莉莉,你这是要挟我,利用我们之间的感情和友谊要挟我,是很不仗义的行为呀!”
“嘻嘻,管他呢。不仗义就不仗义,我就要挟了,咋啦!”
我的办公桌在最后一排,她真的在我座位旁的走廊上一站,你还有什么办法。有时候投降是最明智的选择,没有胜利的希望,甚至连一点点胜利的希望也没有,就没必要坚持了。当然,这时如果有位师傅到办公室来有事,那就是我的救星了。
“不要想歪主意,子云,赶快老实就范。你想啊,都快五点了,师傅们早就回家了。嘻嘻,没人救你了。”
她很高兴,满脸的得色。
“好,莉莉。我当然可以全部告诉你,只是你要保密,这件事事关重大。”
“好,子云,我肯定不会负你。永远不会…。”
“唉——,莉莉,我们边走边说吧!”
莉莉站起来,去走廊上开了自行车的锁,把它推到门外。在我确认门窗都关好了之后,走出了办公室,锁上了大门。和莉莉一起慢慢的向家里走去。
“说啊,子云,要耍赖呀!”
“莉莉,不是怕你负我,我们这一生谁也不会有负对方的。我只是怕,你不注意的时候就说了出来。”
“哦,莉莉知道了,我会时刻注意的!”
“莉莉,实际上很简单。你看啊,这几年总感觉乱乱的,…。三天两变,先是林副统帅外逃,死于他乡…。一会儿说小平同志是柔中有钢,钢中带刺,一会儿又说他右倾,…。你想啊,莉莉,现在叫我去干的那个工作多麻烦呀!”
“子云,我不该逼你,现在我知道了。唉——,又会为你多担一分心。子云,你还是不该告诉我,…。”
“莉莉,所以啊,我就找了很多资料。利用这些资料,采用剪辑编纂的形式,使我写的每一句话,都有出处,至少在意义上要如此。嘻嘻,莉莉。你看,这样一来对了也好,错了也好,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呀。但是,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不然,办我的学习班,或是对我进行批判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我连叡玉都不敢让她知道,你知道他嘴快,又胸无城府。”
说完,我停一停,莉莉很庄重,她好像找不到适当的词语表示自己目前的感受。我又接着说。
“唉——,莉莉小姐。小的已经交待完毕,请大小姐发落。”
“嘻嘻,油嘴子云,本小姐恕你无罪。”
该分手了,莉莉骑上她的凤凰小跑车,还给我做了一个鬼脸,一遛烟跑了。
回到家里,叡玉把微儿已经接回来了,正准备做晚饭。看见我回来了,就将准备打米的小盆递给我。
“还是你弄吧,我去和微儿玩。”
我先把粥煮上,又揉了一点面粉,烙了一张葱油饼。烧了一个素豇豆,捞了点咸菜。把小饭桌从床下拉出来,将饭菜放在上面。招呼叡玉和微儿。
“开饭啰,有葱油饼和咸菜,快来吃哟。哈,哈,我可想吃葱油饼啰。”
微儿最喜欢吃我烙的葱油饼了,叡玉也爱吃。每个礼拜我至少给他们烙一次,让那娘儿俩高高兴兴的吃,我在旁边看着,心里比自己吃到嘴里还高兴。
微儿从里间冲出来,先坐在她的位置上,伸出小手,正准备拿一块享口福,刚好叡玉出来看见了。
“嗳,微儿,你忘记洗手啦!”
微儿又缩回了自己的小手,跑到厨房里来,叫我赶快给她洗手。
“爸爸,快。快给微儿洗手,要和妈妈抢葱油饼呢!”
我每次是故意只烙一张小饼,再切成四小块,微儿和叡玉每人可以吃一块半,我自己只吃一小块,再想吃就没有了。不是没有面粉和油,我是担心她们一次吃得太多了,就再也不想吃了。一家人吃东西的乐趣,也就会大大的打了折扣。
吃完饭后,微儿去玩了。我给叡玉说了下午去厂图书室的事情,告诉她所需的资料已经准备齐全,又说了这些资料的用途及如何来利用。她听后眉开眼笑,几天来脸上的愁云,总算是云开雾散了。
“叡玉,只是你要记住,我给你说的这些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有些事情你弄不清楚,我也一时给你说不明白。”
“子云,我知道。有些东西我是不清楚,但轻重缓急我还是知道的,夫君你就放心吧。”
叡玉笑了,开心的笑了。我也笑了,是笑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