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种异虫
“管理江湖人是一回事，管理那些老兵油子是另一回事。”王谣叹了一口气：“我们幽草堂成立的晚，又不太受待见，所以无论分什么，给我们的都是最差的，我怕你受不了啊。”
纪末轻轻一笑：“我想穿上这套制服还得先制服十头犟驴才成么？好玩。”
“好玩？”王谣叹了一口气：“你认真点成不？”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放着几千人的场子不管，一个人从青龙会里跑出来么？”纪末冷笑了一下：“就是我感觉不好玩了。江湖义气，快意恩仇，跃马南江，醉酒西楼，试剑长街……这些我玩腻了。而且位子高了，想亲自去管手下也不现实，平白少了很多乐趣。”
“而且江湖人，你懂的：你跟他讲义气，讲恩怨，讲情讲仇都可以，就是不能讲规矩。他们口口声声说着江湖规矩，但你在江湖里混过两年就知道了，江湖里最大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或者说，就是比谁刀快拳头硬，然后那个厉害的家伙的话就变成了规矩。”
“当你放的一个屁都能变成规矩时，你也会觉得无聊的。”
“没这经历，想不出。”王谣摇了摇头：“算你走运，醒得早，你上任日期原本定的是后天，你还有明天一天休息时间——对了，谭千户让你醒了就去找她，她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交给你。”
“东西？”纪末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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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坊名字很大气，不过实际却很破落，事实上，王谣所住的紫石坊人也不多，坐着马车从东南的紫石坊向东边的云霄坊赶时总觉得街上特别冷清，完全不像一国之都的热闹。
“什么情况？你们这儿也闹**？”放下窗帘，纪末微微皱着眉头。
“**？”王谣摇了摇头：“那是什么？”
“不然怎么这么冷清？”纪末问道。
“因为我们这两个坊离景明司太近了。”王谣解释道。
“景明司？”纪末瞪眼，表示不懂。
“那是年前从刑部独立出来的一个部门，主管对官府人员言行的监控。”
王谣叹了一口气。
“领衔主管这个司的是咱们的丞相大人，而这司的直属长官则是刑部号称阎王死的严慈，别看刚开衙不过几个月，已经有好几位朝里的大人死在这景明司里了，还连累了不少人家家破人亡。宁都里的人早就视这一片地方为阴司之地，怎么还有人肯来?”
“好家伙。”纪末轻轻吹了声口哨，眼神里却还有一点疑惑：“我怎么感觉这个部门好像和幽草堂的职权，有一点重叠啊。”
“难得你还知道我们幽草堂是做什么的。”王谣冷笑了一声：“上面的人争权夺利，搞得我们难过，这很奇怪么？”
“没有。”纪末摇了摇头：“这很正常——再正常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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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雅的“府邸”实在让纪末有点惊勒个呆，说起来，连他这个小班长都是从七品的官员了，千户与他之间隔着百户、总旗两座大山，妥妥的正五品大员啊，相当于副省长的大干部哎——居然住的是个大杂院。
看着门口跑来跑去，还时不时地抱着王谣的腿要糖吃的那帮衣衫朴素得有点过份的小孩子，纪末一时有点失语。
“很奇怪吧？”王谣不知道从哪里变出几个糖块打发了特意前来打劫的那帮小祖宗后，转过脸对纪末说道：“其实我们这些人并不算正式的朝廷官员，之所以给我们这些官职名称，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要与官方打交道时有个正当的身份而已。很多人都跟谭千户一样，住在自己原本住的地方；不过像我这种外来户就是例外了，你可能也要成为一个例外了。”
“我还以为堂里会安排统一的宿舍什么的。”纪末说道。
“有，不过没人愿意去住。”王谣淡淡地说道：“别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好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噢。”纪末应了一声，跟在王谣身后走进了大杂院。
这个大杂院的样子与纪末记忆中的差不多：逼仄而曲折的通道由各种碎砖墙和杂物构成，无数五颜六色或完整或残破的门户开在墙上，对应着里面或阴暗或温馨的空间。
而谭雅的家正在其中。
拐过一间满是烟火气息的灶房，一扇深褐色的木门出现在了两个人眼前。王谣轻咳了一声，伸手敲了敲门，很快门里就传出了回应：不是声音，而是门直接开了。
“谭姐。”这一次王谣出奇地没有以官职相称，反而叫得极为亲近。但站在他身后的纪末却清楚地看到，他身体的紧张与几天前刚刚见到谭雅时，一般无二。
谭雅今天穿的是一套绿色的常服，头发也随意地披散着。她越过王谣的肩膀，打量了一下纪末的脸色，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便转身回屋去了。王谣与纪末对视了一眼，急忙跟了进去。
谭雅的房间并不大，布置的也很简单，一桌，一椅，一柜，一箱，还有一个梳妆台，然后就是一面有些残旧的屏风，想必后面就是床铺了。
谭雅自己坐到了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倒也不虚情假意地让座，而是随手从一边的妆台上取下了三只小小的竹笼，随意地丢到了桌子上。
“这是我之前答应过你，为你讨来的异虫，里面的纸条是对这虫子的介绍，你收下吧。”谭雅的声音依旧淡淡的，纪末的眼神里却多了一点火热。
异虫、异兽、异植，与异人相似，都是世人对拥有特殊能力的存在的称呼。其中最少见的，就是异虫。
这无关珍贵与否，而是大多数人都认为，异虫虽然千变万化，但能力都过于微弱，不堪大用，不像异兽可以驯化后成为人的助手、劳力，甚至是为人征战；异植则大多数可以入药，更显珍贵。
很多人对异虫的认识，都是作为玩物的。
活在这世上本就辛苦，又有几个人会对玩物这么上心？
大多数异虫都处于无人问津、自生自灭的状态里，市面上当然少见。
“多谢了。”纪末毫不做作地抓起三只小小的竹笼，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笼在袖中，然后向谭雅拱了拱手：“谢谭姐还记挂着。”
谭雅一怔，转脸问王谣：“你告诉他的？”
王谣大力摇头。
“倒有点眼色，知道我不喜欢别人叫我什么狗屁千户，特别是在我家里。”谭雅点了点头，看向纪末的眼神里多了一点什么东西：“或许，你这样，能在孟虎那混蛋手下多撑一段时间……”
“孟虎！”王谣突然叫了出来：“怎么？谭姐，这家伙已经确定被分到孟虎手下去了？”
“孟虎是谁？”纪末有点好奇地问道，“听起来好像很糟糕？”
“孟虎是本堂最差劲，行为也最恶劣的总旗！”王谣一脸恶心的样子，“这货就是颗毒瘤，如果不是他那个姐姐在浮叶堂当了个千户……”
“浮叶堂？”纪末插嘴问道。
“就是女人堂，是专门负责后宫安全的。”王谣撇了撇嘴，低声嘀咕了一句：“温室里的保姆。”
“也不能这么说，浮叶堂里有的是高手。”谭雅淡淡地说了一句，封上了王谣的嘴。
“总之，你小心一点就是了。”她抬眼着着纪末的脸：“别招惹他，他姐姐疯起来很吓人的。”
纪末粲然一笑：“对付疯子，我倒有几下散手。”
“成了，出去吧。”谭雅用冷厉的声音结束了这次对话，把两个男人送出了房门。
“她怎么了？”纪末有点莫名其妙。
王谣看向他的眼神却像是在默哀：“我忘记告诉你了，谭姐在堂里的绰号，就是谭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