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腱子肉之晨
“腱子肉不错。”纪末眨了眨眼，平静地说道。
“呃，谢谢。”王谣七手八脚地展开浴巾，把自己裹了起来。
“你刚才想干什么？”纪末问道。
王谣用脚向后一踢，发出闷闷的一声：“瞎啊？后面这么大一浴桶你没看到啊，我当然是要洗澡啦！”
“你跑我的屋里来洗澡？”纪末瞪大了眼睛，身子都向墙转了过去。
王谣的太阳穴上隐隐绽起一道青筋，“大佬，麻烦你看清楚好嘛，这是我的屋，你躺的是我的床！”
纪末一呆，低头看了看。
“两条板凳架起一块床板，要不是上面铺着褥子，停灵挺合适的。”
“你还敢挑！”王谣大怒，手一松，浴巾就掉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昏迷多久了？！七天啊！整七天啊！你说半夜三更的你老老实实地守夜不成么？玩什么玉华天宝啊！一玩还就能玩出火来你还真是个人才啊！你知道老子费了多大劲才把你这么大一坨人形琥珀搬回来么？你知道这几天我连觉不踏实么？就怕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再把我给杀了。这不实在受不了准备洗个澡放松一下么，你居然还敢用那种眼神看我！”
纪末淡定地把脸上的口水一把抹掉，轻咳了一声：“嗯，我错了，我不应该往那种方向想你的——不过你下面这是什么情况？是憋不住了，还是在向我炫耀你丰厚的本钱啊？”
王谣低头，大叫一声，一个后跳就钻进了浴桶里，溅出了大片水花。
“被你害死了！”
纪末一笑：“都是男人怕什么？”
“就因为都是男人，才要知道人言可畏啊！”王谣毛脸通红地说道：“这儿可是宁都，有些贵族就好这调调，结果搞得整个世道都有点怪怪的……总之，一会儿你就给老子出去，省得招人闲话！”
“你就别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了。”纪末摸了摸肚子，“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存粮啊？我好饿！”
“怎么没饿死你这祸害！”王谣咬牙切齿，“那边桌子上有一包肉干——先说好，吃可以，不许嫌弃，不然老子跟你拼命！”
纪末一笑，抖开被子跳下了地，掸了掸身上淡淡的琥珀色粉尘，瞥眼看了一看，“量很足嘛——怎么？老相好送的？”
“我娘做的！你要是敢嫌弃，老子光着屁股也追杀你三千里，杀得你满街流血！”
王谣的声音里满是怨气，纪末却脚步一停，倒没有回头，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打开纸包，捏起里面的肉干，塞进了嘴里。
然后屋子里就充满了一阵咀嚼和嗯嗯的赞叹声。
看着纪末吃得摇头晃脑的样子，王谣的心情不知怎么的，忽然好了一点点。
为了不让自己的珍藏全部喂狗，王谣的这个澡洗得前所未有的快，飞急忙赶的擦干身子，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王谣一个箭步冲到了桌子旁边，却发现，那满满一包肉干，其实并没怎么动过。
“细嚼慢咽乃食之要义。”纪末轻轻横了某人一眼，小心地从手里的一块肉干上撕下一缕肉丝塞进了嘴里，大声咀嚼了起来。
“算你有良心！”王谣瞪了纪末一眼，伸手抓起一块肉干，看也不看地丢进了嘴里，胡乱嚼了几口就吞了下去。
“看在我这么有良心的份上，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我现在还糊涂着呢。”纪末晃了晃手里的肉干，笑着说道。
“成。”王谣点了点头，就简明扼要地把七天前谭雅与自己的对话说明了一遍。
“……之后我们等到天明，藏花堂的人就来了，那时你全身的那个东西都已经硬化了，我就把你从地里刨出来，一路扛回了这里，然后守了你七天，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纪末没有把王谣后面的碎碎念听到耳朵里，他独自深思了一会儿，抬头问道：“你们确定我是……那个什么‘完美融合’？”
“韦堂主和丘堂主都来看过了，他们确定了，所以你的事也确定了。”王谣又抓了一块肉干，脸上的表情有点怪怪的。
“我的事？”纪末一怔，“什么事？”
“加入本堂的事。”王谣牛眼一瞪：“两位堂主都说，像完美融合这么罕见的样本……不是，人才怎么可以轻易放在外面，便宜了外人，所以你的入堂申请三天前就批下来了，而且一来就是小旗，狗‖屎运。”
“小旗？”纪末挑了挑眉毛：“咱能不说黑话么？”
“黑你个头！”王谣拍了拍桌子，“咱是百户你知道的吧？”
纪末点头。
“百户下面是总旗，总旗下面是小旗，你就是那个小旗。”
“我居然比你低两级？！”这次轮到纪末瞪眼了。
“不错了，总旗管五十个人，我手下就有俩总旗，小旗要管十个人，好歹也是个从七品，比县令什么的低半级，好歹是个正经官儿啊。”王谣用尽全身的细胞秀着优越感，“你一个出身不明，来路好像也不太正的家伙，一来就不用从力士、校尉这种阶层熬，已经算是上面格外开恩了。”
“切，还开恩？”纪末一脸不屑：开了恩也就是个小班长，我还得谢谢你啊！？
“那怎么着啊？我们派一队人到春月城摸摸你的底？调查一下前任青龙会大龙头有没有什么作奸犯科的斑斑劣迹？”王谣翻了个白眼：“我以前还真以为你在开玩笑，谁知道藏花堂把你的档案一送来，好家伙，你还真是个黑道大哥啊！”
“那是。”纪末鼻子一翘：“我的青龙会，四管、十二堂，三十六舵，三百六十五个分坛，分工细致，权责明确，可不是那种草台班子的江湖杂鱼可比的！”
“嗯，所以才被藏花堂列为了重点监察对象。”王谣撇了撇嘴：“他们不知道在你的那什么泥鳅会里安了多少倒钩你都不知道，还在这儿跟我嘚瑟……”
“也未必不知道。”纪末冷冷一笑：“七月十四的坛主许亮，九月初三的副坛主赵大河，比较夸张的是十一月二十，整个分坛都是朝廷的人，搞得这么夸张我想不知道都难。”
王谣一呆。
因为纪末说的全中。
“舵主里有三个，堂主里有一个，四大管事里也有一个——”纪末看着王谣的脸，冷冷一笑：“我说我知道你不信啊。”
“行了行了，你全知全能成了吧！”王谣撇了撇嘴，站了起来，转身进了里屋，片刻之后又走了出来，手里提了一只不大的包裹。
“收了，收了。”王谣一把抄起桌上的肉干，胡乱包了包，揣进了怀里，而把那只包裹丢到了桌子上，“看看吧，这是你的新制服。”
“制服？”纪末眨了眨眼，努力把“诱惑”这两个字吞下了肚子。
“每月凡是逢五、十堂里要开朝会，初一要开大朝会，这些日子要穿制服，千户及以上的上官召见时最好也换上，其它时间没有要求，不过有些讨厌的百户、总旗也会勒令手下人在自己面前穿制服，你要小心。”王谣看着纪末解开包裹，淡淡地说道。
“剪裁不错，你们这儿有个好裁缝。”纪末从包裹里拎起一套劲装，深蓝色的面料摸起来很厚实，外观也很漂亮，纪末注意到这件上装的左臂外面用同样的颜色的丝线绣着一片草叶，非常隐蔽。
“一片草叶就是小旗，没有草叶的是校尉，连这套衣服都没资格穿的，就是力士，你上面的总旗是两片草叶，再向上就是我这一级，三片草叶，以此类推，堂主的记认是一从兰花，整个堂里只有他能用，你可小心点别认错了，那老东西心眼儿小。”王谣一边解说一边叮嘱道。
纪末轻轻一笑：“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
“有。”王谣眉头微皱：“我不知道你会被分到谁的手，反正不会是我，这点我问过了；不过我听说，好像……有点麻烦，你就当上面想看看你的能力好了，别往心里去。”
纪末摇了摇头：“测验也罢，下马威也罢，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以前的确是做黑帮老大的，怎么还会怀疑我的驭下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