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风吹头落解叶庄
“宁都东五十里,有座解叶庄你们知道么?”
纪末和商略平摇头,王谣若有所思地慢慢点头,只有尹丁果断回答:“我知道。”
谭雅略感惊奇地挑了挑眉毛:“你知道?”
“是啊,解叶庄的凤鳞鲳超级好吃啊,我们酒楼一直在那儿进货的!”尹丁眉开眼笑地说到。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纪末恍惚听到天上有乌鸦飞过……
——不愧为专业厨子,三句话不离本行。
“解叶庄最近出了很大的事,可能与异人有关,所以我们要去调查。”
“城东五十里……”王谣皱眉,“那应该是归太和卫所……”
“这事原本归谁管不重要,现在这是咱们的任务。”谭雅淡淡地横了王谣一眼,这货立刻闭嘴。
“出了很大的事……什么事?”纪末试探地问道。
“人命。”谭雅郑重地吐出两个字,看着几个人脸上都严肃了起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知道轻重,说明还有做一个好下属的潜质,值得期待。
“可以仔细说说么?”纪末皱着眉头问道。
谭雅点了点头:“大概从半个月前开始,解叶庄的村民们发现自己家放在屋外的东西经常被破坏,一开始大多是些瓶瓶罐罐,或者晾在院里的衣物之类,村民们本来是把这些事故归结到流浪的野猫或调皮的孩子身上的……”
“这村里的熊孩子们一定没少因为这事挨揍。”做过山村老师的纪末颇为内行地说道。
谭雅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村民们不加关注的原因,这种破坏事件忽然变本加厉了——开始有人受伤,最初还不过是手臂、小腿这些不太要紧的地方,但后来,确切的说是昨天,有个人冒险出门买酒,结果脖子被整个切开,也就是俗称的斩首,人嘛,自然是一命呜呼了。”
尹丁轻轻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煞白。
“既然之前已经有人受伤,那么,有人看到凶手么?”纪末谨慎地问到
谭雅摇头:“从情报上看,没有。最后一个案子有位目击者,据他所说,似乎是一阵风吹过,死者的头就掉了下来。”
“这风够犀利。”纪末双眼微直,一边脑补画面,一边呆呆地说。
“笨,目击者的意思是那个出手的人很高明,他根本什么都没看到人头就掉了!”王谣难得抓到一个可以嘲笑纪末的机会,果然不能放过!
纪末倒是不在乎地挑了挑眉毛:“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高手啊!”
“这是总堂对这次事件做的分析,大家看一下,没什么问题,就出发了。”
“呃,问个问题。”纪末看着谭雅手里的资料,举手发言:“咱们都出任务,前院好像还躺着一个人呢吧?她怎么办?”
“副堂主说他会想办法,好像要调一个人来暂时看护。”谭雅若有深意地盯了纪末一眼,“没什么事了吧?那就好好看资料。”
谭雅把几张纸分了下去,众人飞速的浏览了一下:拢共也没多少字。这与总堂情报人员的什么关系,主要是前期收集上来的资料太少,结果纪末横看竖看,也就确定这个神秘凶手似乎偏爱斩击这种攻击方式这一件事而已,其它全都是一头雾水。
“看来不做个实地考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纪末把分析材料往桌上一丢,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怎么样了?”
“嗯。”
“……好啊。”
“出发之前,你们确定不用咱给你们做几个铁脖套什么的装备一下么?”
王谣:“……”尹丁:“……”纪末:“……”
连谭雅都:“……”
“不用算了,正好可以节约材料,谢谢啊。”
此言一出,三个男人同时被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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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里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还真不远,特别是商略平在出发前特意给组里的马车装了一套高效传动系统之后,纪末感觉自己好像坐上了兰博基尼。
——别误会,没那么夸张,顺便科普一下,兰博基尼家,以前是做拖拉机的。
总之,这一路走得特别轻快,好像没怎么样呢,就已经看到前面在路边迎接的人了。
商略平勒住马车,几个人先后从车上跳下来,谭雅率先走向站在路边满脸愁色的那个黄色面皮,嘴上留着短须的长脸男人,很干脆地抱了个拳:“请问是太和卫所的杜百户么?我是索隐组的组长谭雅,奉总堂令,前来支援。”
“在下正是杜忠。”黄脸男人躬身施礼:“谭千户来得真快。”
“人命关天。”谭雅正色道:“我们能不能先看看尸体和现场?”
“请跟我来。”杜忠做了个领路的手势,谭雅随即跟上,纪末几人与杜忠带来的两个随从走到了一起,商略平驾着马车走在最后——他还要检查一下自己这套新设计的机器的情况。
“事情就发生在昨天中午,”杜忠一边走一边说道:“死者是解叶庄里的庄客叶老三,啊,解叶庄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这庄上的常住庄客基本都属于解、叶二姓,这叶老三就是叶氏宗族里的人。”
“叶氏宗族?”纪末紧走了几步,以落到谭雅身后一步的位置发问道。
“呃,这位?”杜忠一怔,神色略带犹疑。
谭雅淡淡地介绍道:“本组的副组长,特别百户,纪末。”
纪末微笑着拱手为礼,杜忠也笑着还理,只是眼神里却多了一点审视的味道。
纪末倒不为之意,只是和煦地追问道:“杜百户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啊啊。”杜忠老脸一红,急忙转开了视线:“叶氏宗族是吧?这个叶氏一族在本地还算是安分守己,老实本份,族里多是一些农户、山民,本时很少有好勇斗狠之辈,所以叶老三这次意外身故,实在很让人感慨……”
“嗯嗯,果然如此。”纪末连连点头,眼神却向旁边的王谣一飘。
王谣冷冷一笑:“可不么?为了一个明明知道外面不安全,却为了喝酒还硬要往外冲的酒腻子都能伤心成这样,这可真不是一般的厚道。”
杜忠目光冷冷一横,王谣却淡然拱手,挡住了他的视线:“索隐组,特别百户王谣,见过杜百户。”
杜忠咳了一声,开口沉声道:“话不可这么说,叶老三的确嗜酒如命,不过那是他当年从军后落下的毛病,庄里这种人其实颇有一些,庄户们尽都理解,无人歧视。”
“从军?”尹丁好奇地问了一句,便赶紧做了自我介绍:“在下尹丁,也是索隐组的特别百户。”
杜忠有些冷淡地拱了拱手,“其实本庄上的解、叶两族在早十几年前国战之时都曾经送自家子弟进入行伍之中,当年还获封为‘敢战庄’,不过那都是过去了事了,近几年国家太平,庄子里也恢复了以农为本的规矩。”
“原来还是座英雄的村庄,失敬,失敬。”纪末笑着打圆场,缓步退到了后面,手指轻点之下,两只沙金甲虫不动声色地飞出,轻轻落到了王谣和商略平耳边。
“我说,你听就行了,不要声张——我对军事不熟,你们帮忙回想一下十几年前的那场大战中,有什么出名的姓叶或姓解的人物,不用特别出名,一般有点名声就可以,慢慢想,一会儿再交流。”
王谣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商略平则小声嘟囔道:“你倒也不怕问错了人。”
纪末苦笑了一下:自己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问这个技术宅这种事九成是要落空。不过也没办法,谭雅倒应该门儿清,可他得敢把虫子往人家耳朵里塞才成啊。
说话间,几个人就走到了一处村庄切近,只见这庄子外一边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田地,虽然现在已经是冬天,不见绿油油的庄稼,却也可以想见春夏之时这里的生机勃勃,另一边则是一口挨一口的鱼塘,里面的水倒也是放干净了,塘底的污泥也已经挑净,显得有点凄凉。
而远远的,在鱼塘和田地交界的地方,却孤零零地立着一间小庙,虽然离得远了些,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从外观上看,应该是一间土地庙。
在乡间,有时候土地庙也会被当成义庄来使用的,反正在民间传说里,土地归城隍管,城隍归地府管,所以土地爷也算阴间的神祇,把尸体停放在他那一亩三分地上,倒也是极应景的事。
杜忠领着众人走到庙门口,轻轻推开虚掩的庙门,用手势阻止了两个正要发问的蓝衣组员,向索隐组的几个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叶老三的尸体就在这里了,几位想看什么,请便吧。”
纪末看着杜忠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心里已经了然:估计是看到自己豁出面皮向总堂求助,却只看到我们这几只阿猫阿狗有些不满吧?看那张臭脸,呵呵,这杜忠虽然有些小肚鸡肠,不过倒似是个喜怒易行于色的家伙,应该比较好对付吧?
纪末在这里揣测同僚,谭雅却已经开始检查尸体了,她先看了这具明显属于一个中老年男性的尸体从中一斩而断,因为暴露在空气中而有些发黑的脖颈断面,又检查了尸体的手和脚后,便转过脸来对杜忠说道:“有尸格么?”
所谓尸格,其实就是验尸单,杜忠准备周全,怎么会没有。当下他就挥了挥手,让手下的一个制服上绣着小旗标志的汉子从一边拿过了一套单据,交给了谭雅。
谭雅一边翻看着手里的尸格,一边头也不抬地吩咐道:“纪末,你来看看尸体。”
纪末翻了个白眼:尸体有什么好看的?老子又不是法医!
不过这话他也就在心里说说,当着外人,行动上还是要全力支持组长大人的。于是他几步走到尸体跟前,照例先看伤口。
“切口很完美,绝对是一刀毙命,伤口细微之处扭曲得很厉害,说明这是在死者还在世时造成的创面,不过创面整体上却很平整,这说明这名斩首者的手很稳,而且一刀就能把人头斩断,这手劲也不小啊——嗯,一定练过。”
纪末嘴里絮叨,手和眼却一刻不停,飞快地抄起了尸体布满了老茧的手。
“老茧很厚,说明这只手曾经长年劳作,不过这老茧的位置不太对,不是握锄头镐把磨出来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是只握刀的手,而且刀法不怎么样,手指上的茧,这是弓弦磨的,看来这位叶老三倒是经常射箭啊……嗯,让我再看看腿——没有罗圈的情况,说明他不是骑兵,那么,组长,我认为他生前年轻时很可能是一名守护城池的城防兵士。”
“嗯,分析的有点道理,不愧以前做黑道大哥的,果然见多识广。”谭雅依旧翻看着手里尸格,头也不抬地随口夸了一句。
纪末轻笑了一下,顺便看了看脸色有些难看的杜忠,暗笑一声:下马威撞上三把火,我当然要紧着自家上司照顾了。你?乖乖的做炮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