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慧实大老板
杨芳缘醒来时，桌上一灯如豆。
对于一个刚刚从假死状态回魂的人来说，这个周边环境实在是有点过于昏暗了，他什么都看不清，所以那一瞬间，他全身都紧绷了起来，感觉自己特别没有安全感。
不过，下一刻，他放松了。
因为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欢喜地叫着：“杨大人醒了！老板，拿水来！”
一碗清凉而不冰牙的水灌下，杨芳缘感觉自己这次是真的回魂了。
之前的朦胧、模糊，都不见了，现在身上只剩下了一种感觉：虚弱。
“这，这是哪儿？”
他抬起脸，看向一边那张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孔。
面孔的主人一笑：“般若寮啊，大人。”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天快亮了，大人。”
“满老爷子，这次谢谢了。”杨芳缘苦笑了一下：“把那个样子的我带出销金王府，应该挺不容易的吧？”
“还好。”满面皱纹的满仓满老板——自然就是纪末，淡淡地笑了笑，“还好大家都没受什么伤。”
“大壮兄弟呢？怎么没见？”杨芳缘四下张望了一下，除了坐在自己身边，让自己的身子倚靠其上的满仓外，这里只有那个平常总是笑口常开的前任大和尚老板，并没见到商略平的影子。
“不会……”杨芳缘脑子一转，径自想到一个不吉利的方向去了，一时不由脸色大变。
“不是的！”纪末急忙解释，“小老儿派他回家送信去了。大人你看，这折腾了一宿，小老儿的家人想来也都心急如焚，夜不能寐了，不派个人回去报个平安，总是不好，是吧？”
“是，是。”杨芳缘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
“大人，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纪末说着，极自然地横了一边的大光明老板一眼，“还是不当讲。”
“那个，我灶上还烧着水，我去看一眼。”大和尚老板会意地一笑，起身离开，把空间让了出来。
“现在人没了，你讲吧。”杨芳缘有些无奈地说道。
“大人啊，你准备怎么向你家肖公子说明今晚的事呢？”纪末平静地问道：“肖公子给你我布置的任务是没有希望达成了，秋风组的三人已经变成了疯狗，生人勿近，大人的异能虽然人多势众，但总也敌不过销金王府阖府上下那么多人啊，何况，今晚之后，这三条疯狗还能不能活下去都在两可之间，这个任务再继续下去，实在没什么搞头啊。”
杨芳缘脸色一苦。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身在体治中，总有些事是要做的。
“我想，还是如实上报的好。”杨芳缘强迫自己考虑了一会儿，如此说道：“有人占据销金王府研制迷人心神的秘药，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我们知情不报，可是要受处分的——再说，这事瞒不住的，那个蕉叶馆的红菱姑娘不也知道了么？而且，她还知道我们的身份……”
纪末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大人，言之有理，小老儿遵命便是——大人稍待，等小老儿看看老板水烧好了没有。”
“不急，我不是很渴了。”身子被慢慢放平的杨芳缘说道。
“大人不急啊。”纪末一乐，慢慢摇了摇头：“小老儿我有点急，我去去就回，大人真的不急才好。”
“你是要回家吧？”杨芳缘善解人意地说道：“嗯，去吧，明天上午陪我去见公子。”
“知道了。”
纪末施了一礼，倒退而出。
片刻之后，生得富富态态，脸上总挂着笑意，如弥勒菩萨一般的前任大和尚老板端着一只大瓷碗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是一怔：“咦？那个‘小老儿’呢？”
“曲掌柜？应该是回家了吧？”杨芳缘有点奇怪地反问道：“怎么？他没跟老板你告辞么？”
“没有啊！”大和尚老板气鼓鼓地说道：“真是的，半夜砸门把和尚我叫起来，现在却又玩消失，这老家伙是几个意思啊！？”
“可能是太辛苦了吧。”杨芳缘苦笑了一下，“老板你也歇一歇吧。”
“大人，你也是啊。”大和尚老板点了点头，把大瓷碗放到了桌上，用手轻轻摸挲着碗沿，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嗡嗡声，“不困么？”
“还好。”杨芳缘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大概是刚从假死状态下醒过来吧……还……哈——哈欠……好……”
“好”字余音未消，杨芳缘就双眼一合，睡了过去。
大和尚老板一笑，转头向门外叫道：“进来吧，把她也带进来。”
脚步声响，抱着一个人走进房间里来的，正是顶着一张老脸的纪末，而他怀中抱着的却是一个身材凹凸有致，容貌俏丽的女子，再仔细一看，却正是蕉叶馆的红菱姑娘。
“你这个靠不靠谱啊！”纪末一边怀疑地问道，一边把红菱放到了床上，与杨芳缘并肩而卧。
“那要看你的戏编的如何了。”大和尚老板冷冷一笑：“当年，伏龙寺就是靠着我们家这门异能和秘术，成了天下数一数二的佛迹禅林的！”
“可是后来还是让老白家给平了。”纪末带着些许恶意地吐槽换来的是一道去势并不怎么凌厉的水箭，水箭发自那只大瓷碗，却让纪末如临大敌一般，急忙向后猛闪。
“我去你玩真的！”
“我跟你还没熟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的地步。”大和尚老板冷冷地说道。
“慧实，我可跟你老弟慧虚在春月城有过一段交情的，别这样好不好。”纪末见那道水箭被大和尚老板招了回去，重新恢复成一碗看似无害的清水后，这才放松了身体，凑了过来。
“如果不是这样，我才懒得理你。”慧实冷哼了一声，端起了水碗，轻轻摇晃了起来。
原本满满的一碗清水在这种幅度的摇晃下本应该洒出碗外才对，但诡异的是，这些清水一泼到碗外，就瞬间化成了一团水雾，在空气中弥漫了开来。
纪末见状，小心地向后退了一步，用手掩住了口鼻，慧实瞟了他一眼，冷笑了一下，手中不停地晃碗，嘴里却含了一口气，猛然地向前一吹，一篷水雾就这么向躺着两个人的那张床笼罩了过去。
时间就在纪末掩着口鼻，看着大和尚慧实晃碗，吹气中度过了。
很快，碗中的清水被晃了个精光，慧空控了控碗里的残水，顺手把碗丢到桌上，转身就要离开。
纪末急忙一把拉住他：“和尚哪里去？”
“反正不是去见西天佛祖你急什么？”慧实瞪了纪末一眼。
“活没干完啊。”纪末一指床上，“这算什么？等别人来扫黄么？”
“下面就是白话的事了，你不挺能忽悠的么，连我都被你忽悠动心了，现在对着两你说什么他们的记忆都会跟着改的人，怎么，不行了？”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纪末撇嘴，“不过这种篡改记忆的事当然还是要找专家来啦，你可是天下第一谋人寺院伏龙寺的第十九代嫡系传人，异能‘空梦’，秘术‘做真’当世唯一传人，你老弟慧虚都不会，现在这事你不上谁上。”
“求我啊？”大和尚慧实一乐，转过身来，歪着头看着纪末。
“你这什么表情？”纪末嘴角一抖，双手抱胸：“喂，你可是老老婆有孩子的和尚了！不要在外面找野男人成不成！”
“我呕！”慧实绝倒：“你这厮——！”
“开不起玩笑啊？”纪末一乐，“说到这里你就不如你家老弟了，他可是特别会开玩笑的……”
“最后不还是死了。”慧实冷冷地堵上一句。
纪末张了张嘴，一时居然接不上话，半天过去后，他才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床的方向。
“怎么？无言以对了？”慧实冷笑着问道。
“是啊，你赢了，活我干。”纪末拉了把椅子过来，刚准备坐下，却被一只大手从后面一把拖了个趑趄，再回头看时，却见到慧实坐到了椅子上。
“咦？这……”
“你干？你也得会啊！”慧实转过脸，一张胖脸上满是讥讽，“就你这个连手下的命都保不住的大佬，现在又跑到别人手底下做狗，真不知道你能干成什么——走远些，别打扰我！要是我们伏龙一脉的招牌因为你被砸掉了，我们祖宗十八代都得诈尸起来跟你拼命不可！”
“吓死我算了吧你！”纪末翻了个白眼：“你们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花和尚，一个个死后都化灰化烟去了，哪儿来的尸让你诈啊！？”
“切，孤陋寡闻！”慧实双掌一合，一脸的宝相庄严：“你这厮就没听说过佛法无边么？”
“我真是太阳了汪了！”纪末继续怒翻白眼，“你这里装高僧大德给谁看啊！你当我不知道你们家十八代以上都是仗着催眠异能给信众下套，篡改人家记忆，让他们坚信自己在你们那个破寺里看到了佛祖显灵，然后坑人家香火钱的么？”
“这也是普度众生的一个法门，你这厮满身浊骨，”慧实撇着嘴，转过脸来上下打量着纪末，轻蔑地“切”了一声：“懂个屁！”
“好吧，我懂个屁，我懂个屁成了吧。”纪末气得乐了出来：“大师您请，专业点啊，就按之前咱们说好的改，别改差了，也改串了，剧情要衔接好，破绽越小越好，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老子一天八百万个差评糊你脸你信么？”
慧实冷哼一声，转回头去，不再理会纪末。
片刻之间，小屋中，禅唱之声幽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