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这死丫头，简直是疯了
欧少宸这样卖力，倒不是他对珞蓝有了异于契约维系的其他情感，而是他知道当初珞蓝就是因为妈妈的病情急需用钱才把自己卖给他的，一旦林岚离世，珞蓝也就再没有了在他身旁继续滞留的理由；
倘若生，珞蓝或许还会基于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感激，愿意以身相许报答自己。
总之，为了永远桎梏住珞蓝，他绝对不允许林岚就这样死去。
然而欧少宸做的所有事珞蓝都毫不知情，回到欧家的她紧紧靠在房间门的内侧，手扶着门框缓缓跌倒下去，久久未动。
她悲伤的情愫，在阴凉寒寂的空气中展露无遗，那丝丝缕缕的哀默，犹如黑色精灵般，跳将出来，贴附在她的额前。
只见她额头的每处肌肤都聚蹙在一起，令她的主人看起来是如此的忧郁伤怀。
珞蓝慢慢伸出手抚额，好像要拂去悲痛一般。
因在冰冷的地上坐得太久，以致腿脚麻痹的珞蓝颤颤巍巍，扶着房间的壁橱、凳椅，一步步向床边挪去。她太累了，身疲、心惫……
楼下的仆人目睹了失魂落魄回到家的珞蓝，不敢前去打扰，而是静静将刘管家拉到一旁后，纷纷围住了他，问：“少奶奶怎么啦？你刚才去医院，难不成是？”急急地语气里彰显的全是满怀的关切。
“少奶奶的母亲还活着，只不过病情恶化，你们也知道尿毒症那种病，还不折磨死人嘛！”
刘管家摇了摇头唉声叹气道，“现在医院里没有匹配的肾，也没有志愿者的肾源，少奶奶当然伤心啦！”
“唉，刘伯你早说嘛！其实我们都可以去试试呀！”小美将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擦拭干，善意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立马，小美的话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是啊，不管结果怎么样，总能让少奶奶看到一点希望嘛！”
“唔，”仆人们是好意，在助人为乐美德思想的支配下，都做出了感性的决定。
唯有刘管家思路清晰，说了一句颇为理性的话：“这是好事、也是好心，但我们是欧家的仆人，这身子早就不再是我们自己的了，能不能去做那个测试，还是先问过少爷吧！”
“那就等少爷晚上回来再说吧！”仆人们达成一致意见后，皆各自忙自己的活计去了。
午夜的暮色吞噬了白天夹缝里透过的光线给予黑夜的一抹明亮，在黑暗的空间里，半雾色的帷幕笼罩着沉睡在夜幕里的欧家豪宅。
欧少宸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家别墅时，夜来香若隐若现的氤氲香气缭绕在鼻尖，倒是缓解了他紧绷的神经线。
欧少宸仰头瞭望上空，不经意间瞥见房间的阳台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躯正倚窗独坐，置身于黑暗中的珞蓝不燃灯、未卷帘，月亮的清辉洒满一地，她的怅惘也充斥着整个夜空。
宁静的夜，熟悉的空虚，揭开了心底里孤绝的惆怅，寂寞继续着寂寞，哀伤守候着哀伤。
“这死丫头，简直疯了，也不怕生病，真会找麻烦！”欧少宸在心内骂骂咧咧的走进家门，然而整座别墅，未睡犹醒的除了楼上的珞蓝，还有一屋子的仆人。
看到镀金大门的锁楣在旋转着，不等主人自己打开门，刘管家便已拉开了，待看到稍愣的欧少宸后，恭敬地迎接道：“少爷，您回来啦！”
“少爷，我们有事和您商量！”瞬间，欧少宸就被仆人团团围住，她们叽叽喳喳说着心中所想，此刻的欧少宸只觉脑袋昏沉、耳边嗡嗡，便低吼一声：“一个一个的说！”
于是屋内顷刻间重归宁静，刘管家做代表把大家的想法如实告诉了欧少宸。
欧少宸听完，冷峻的脸上未见任何表情的变化，他平静的说：“这是好事，不用和我商量，刘管家，明天你用车送他们去吧！”
“好好！”当听到少爷赞同的认可时，刘管家忙不迭应声，而底下人皆雀跃不已。
回到房间，珞蓝依旧躺在阳台的藤椅上，欧少宸不动声色地来到她身边，只见繁星凌乱遮掩了她抑郁的眼眸，皓月的清辉掩埋了她灵魂深处的那一段天真和洒脱。
欧少宸脱下外套披在珞蓝身上，蹲下身将方才仆人的一片好心以及自己帮林岚转至X院的事如数告知了她。
欧少宸的话打动了珞蓝的心弦，像惊雷，震醒了她如死灰般的心；像强心剂，使她看到了曙光；像簇起的火苗，暖其心窝。
她的脸上渐渐有了起色，怀着一副疑惑的表情凝视着欧少宸，见其抿着嘴、微微颔首肯定时，竟像孩子般咧开嘴笑了起来。
清晨，整个世界都是清亮的，阳光透过淡淡的烟渺雾气，温柔地喷洒在尘世万物上，别有一番赏心悦目之感。
为了检测、工作两不误，刘管家将欧家的仆人分为几批，一批仅带两三个人到X医院的血液检测中心。
彻夜无眠的珞蓝也早早的随欧家的车子出发，以便守候在医院等结果。
一次次的揪心，一次次的胆颤，一次次的失望终于觅来了契机。
索然仆人们的肾源没有一个适合的，但小美带来的亲友中倒有一位“救命主”。
“确实是个好消息！”在寻常人眼里，本该欣喜、阳光的笑容，此刻呈露在欧少宸的脸上，竟是桀骜不驯的邪笑。
拿起搁置在茶几上的手机，欧少宸拨通了医生朋友的电话，平静的声音却涵纳了莫多的情绪，“既然肾源找到了，几时能安排手术？”
“明天！”话筒一端传来职业化的回答，欧少宸初听后，淡然的说道：“好，手术的事还劳烦你操心，手术结束后，我请你吃饭！”
“呵呵，一顿饭就想打发我么？”原本枯然无感情的声音此刻竟有了女人妖娆的魅惑。
“只要手术成功，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欧少宸眉宇间凝结着耐人寻味的纹线，口中的话也显出令人思忖的意味。
“如果我说，要你呢？”女人突然压低嗓音，对着电话另一端的男人极尽蛊惑之能事。
“那也照办不误！”面对女人的挑逗，欧少宸爽快的应道。言语之间，无不彰显出二人不寻常的暧昧关系。
珞蓝一夜未回欧家，明天妈妈就要动手术了，她怎么能安然的回去休息呢。坐在病床边的珞蓝，将自己的脸紧紧靠在妈妈微凉的手心里。
林岚慈爱的看着女儿微卷的睫毛，因了却心头一件大事而粉灿且莹润饱满的脸蛋，她灰白枯槁、布满皱纹的脸上恢复了少许血色，她轻声的问道：“那个把我从市医院转到这里的年轻人是谁？”
“啊？”惊讶于妈妈的问话，珞蓝面现红潮，为了不让妈妈看出自己的羞赧，连忙转移话题道。
“妈，明天的手术你不要有任何的负担，一定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在手术台上闭上眼睛睡完一觉醒来可能就已经听到手术成功的好消息了，到那时你就安心等着痊愈吧！”
“你这孩子，妈妈问你的话，你打哈哈，没问你的话，你倒说出一大堆。”
林岚见女儿刻意避开那个话题，嗔怪道，“你不要以为妈妈病重，就糊里糊涂，我这脑子还是清醒得很……咳咳！——”因话说得有些多，林岚难免一口气上不来，不住喘着。
“妈，你也真是的，不可以说话，就少说点嘛！”珞蓝赶紧有节奏的轻拍着林岚的后背，以让其气息平顺。
然而刚平静下来的林岚并没有就此停住要说的话，“我是生病，不是耳聋。在这里，早就听到了护士们的谈论，那个人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欧家少爷嘛！蓝儿，你怎么会认识她？”
突然想到该如何回答林岚的珞蓝，眉开眼笑道：“妈，你在担心什么呀？之前我虽然和你讲过我找到了工作，但没告诉你我工作的公司是哪里，对吧。”
“既然你现在这么有精神，我就说了吧，那个人，是我公司的老板。额，的确是姓楚。”
“好，就算是你老板，那用得着对自己的员工这么好吗？就算你说自己的老板仁慈，可我是你妈呀，他一个阔少爷需要仁爱到连员工老妈的死活也管？”
林岚的一番话问得珞蓝无话以对，看着一脸沉默的珞蓝，又叹口气道：“妈妈不是要怪自己的女儿什么，我只是担心你，胸无城府，怕你会受到那种大少爷的欺负！”
“妈，不会的！”珞蓝凝着眉，面色阴沉的说道，“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呢，眼下你只要养好身体就好！”
“你要知道任何手术都会有风险，妈妈就怕有些话现在不和你说清楚，过了明天，或许就没有机会了！”林岚吃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对女儿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妈，你就会胡思乱想！那么难找的肾源都被我们找到了，证明老天也不忍心让你离去，所以，明天的手术一定会顺利的！”
珞蓝将林岚额前的白丝捋到一旁，柔声安慰道：“睡吧，妈，明天还要手术呢，没有足够的精力怎么行！”
林岚感到阵阵困意袭来，也不再说话，静静的闭上眼睛，没一会，鼻际便传来平缓的呼吸声。
黎明，像一把利刃，劈开了沉默的夜空，迎来了初升的阳光。
“妈，你不要担心，手术会成功的。”珞蓝趁着手术推车没进入手术室前，低头跟林岚说着鼓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