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哦了一声,邓安国故作震惊地道:“真的吗?”
他虽然不了解农村的真实情况,但是通过数次与来自农村的军官和战士交流谈心,已经知道当兵对大部分迫切想脱离农村,寻找美好前程的农村孩子来说,确实是个极其重要的门道,只是没有想到对广大农村适龄青年来说,当上兵的难度竟然不亚于考取大学。
肖均风放下手里的花名册,正色道:“你是城里长大的人,可能不知道,虽说中国军队的兵源目前主要集中在农村,但是中国的农民占人口的比重太大,每一年征兵的数量是比较多,可是平均下来的话,每个乡的征兵名额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成百的孩子都眼巴巴地盯着,竞争激烈得让你难以想象,很多孩子千方百计地涌进这革命的队伍中,力图凭借农村人勤劳吃苦,坚韧不拔的先天优势来获得升迁,争取个好出路,不再回到家乡的穷山沟里去扛锄头,可是到最后真正能达成夙愿的,又有几个人呢?”
使劲吸了一口烟,他接着道:“有的人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忍气吞声好几年,结果还别说入党提干,连个副班长的位子也没捞上就卷起铺盖回家了,还有的人却丧失了农村孩子本该有的老实善良,温厚本分,学得猴精了起来……唉…"
肖均风喟然长叹一声,神情极是怅惋和郁悒,不想再说下去了。
邓安国心里感到心里有些沉重,忖道:自己出身将门之家,家境虽不富足,但也够殷实,故而自幼从不缺衣少粮,当兵对自己来讲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用自己的观点来看,当兵只是一个男孩子转变为一个真正男子汉的淬火过程而已,根本没有想到参军入伍是中国广大农村青年实现鲤鱼跳龙门的重要途径,以前自己不太相信,但通过和好几个出身农村家庭的干部和战士闲聊时,所获悉的情况来看,军人的地位确实在广大农村,尤其是在贫困农村当中还是相当高的,丝毫不逊色于被尊为天之娇子的大学生。
其实,以他邓安国现在的年龄和微浅的社会阅历,是很难想象到中国偏远农村是什么样的生存环境?中国农民渴求逃离穷山恶水,穷乡僻壤的愿望是何等的迫切和强烈!他更不会意识到这种靠当兵逃离土地的现象,必将会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社会的不断进步,人们思想的解放和眼界的开阔而愈演愈烈。
邓安国沉思片刻,决定不去思考当前中国的各种社会现象,一是学识和阅历尚浅,二是身为军人,没必要对那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而劳心伤神。
又递给肖均风一根烟,邓安国决定和肖均风谈谈那个心直口快,刚正不阿的二排长张海均,说道:“老肖,咱们侦察连的四个排长当中,我觉得个性最为独特,最有人格魅力的要数二排长。”
“是吗?”肖均风有点意外,讶然地望着邓安国,他全然没料到,今天刚一见面,张海均和邓安国的交谈中,话里明显带着刺,随后又在全连指战员面前,试探邓安国的身手,言行委实欠缺礼貌,然而邓安国非但不介意,反而对张海均的为人处事风格大加赞赏。
邓安国煞有介事地道:“这个二排长为人豪爽直率,襟怀坦白,是条汉子,虽然他心直口快,毫不遮拦,容易得罪人,但我仍然敬佩他那种实事求是,严谨认真的处世态度。”
脸上露出微笑,肖均风惊喜地说道:"小邓,还真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看人的眼光还蛮准的,你说的很对,他确实是个心直口快,口没遮拦的人,看谁不顺眼就说谁,而且从来不留情面,可没有少得罪人。"
邓安国兴味大浓,笑呵呵地道:"难怪他用大炮来自嘲,看来他这门大炮的确名符其实,炸过很多人。"
肖均风点头道:“那是当然,就说今天跟你见面的事吧!换到别的人,就算看你是刚从军校毕业的学生官,资历不深就能当上侦察部队的副连长,很不顺眼,很不服气,只是先暂时闷在心里,在没有了解你的为人和你的真实本事之前,绝不会像他老张那样,与你初次见面,不知根不知底,出口就话里带刺,然后看你生得非常瘦弱,言行举止文雅,疑心你这个魔鬼刺客是浪得虚名的跳梁小丑,故意当着全连百多号人的面,吵着要见识你的真功夫,似乎不确定你是真正的侦察兵高手,他就不死心一样。”
邓安国不以为忤地道:“我觉得这样很好,真金不怕火炼,既然来藏龙卧虎的侦察兵部队当干部,就得要有真本事,不学无术,欺世盗名的混世魔王趁早滚蛋,他没做错。”
肖均风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学生官不但身手超绝,而且为人豁达大度,心里不禁又对邓安国增添了几分钦敬。
邓安国微微思虑后,冷不丁地向肖均风问道:"老肖,看老张的年纪似乎比你还大,论资排辈的话,怎么说也该是个正连职干部了,为什么还个排长?"
惨然一笑,肖均风摇头叹息道:"你是不知道,上面领导已经把他当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邓安国怦然心惊,暗想:从自己此前的遭遇上来看,中国军队的体制很僵化,官僚现象十分严重,连自己这样的将门虎子都不怎么得志,像张海均那样刚肠嫉恶,光风霁月,敢于直言不讳,富有一身浩然正气的硬汉子恐怕就更不受人待见了。
心念之中,他故作震惊地道:"这么说,他心直口快,得罪了上级领导,从而丧失了很多升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