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层干部升迁还有什么潜规则
肖均风颔首道:"是有这个方面的原因,他虽然说话不中人听,但作风很正派,为人也很诚笃,他当排长快五年了,讲资格是咱们A师最老的兵之一了。"
哦了一声,邓安国一脸诧然地问道:"你是说他是A师中服役时间最长的老兵之一。"
肖均风点了点头,叹惋地道:"是的,他是74年的兵,比我早三年入伍,是师里最出色的82无后座力炮射手,超期服役了三年才被提干。他虽然没有干上炮排长,但他操作起82无后座力炮,40火箭筒和各种口径的迫击炮来相当在行。我敢说他在操炮这方面比全师的任何一位炮排长都强"。
心头一沉,邓安国想明白张海均缘何沦为鸡肋的原因了,自己目前的境遇跟张海均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想到这些他不由得有点失落和怅然。
肖均风看出邓安国很同情张海均的际遇,接着道:“知道战友们为啥给他起了个坦克车的绰号吗?”
嘿嘿一笑,邓安国吊儿郎当地道:“不会是因为他长得高大威猛,看起来特别剽悍霸气吧?”
“当然不是。”肖均风摇了摇头,煞有介事地道:“是因为他军事素质全面,不但精专于各种步兵火炮的操作射击,对步兵战术也是呱呱叫,端起56式轻机枪来,跟拿根木棍一样轻松自如。”
“难怪他巴不得和我单挑一场。”邓安国哈哈一笑,又关切地问道:“他应该是个性子火爆刚烈的汉子,管理方面肯定方法简单粗暴。”
“是的。”肖均风怅惋地叹息一声,接着道:“跟你这样的军校大学生相比,他这个老三届确实称得上大老粗了。我还算勉强念完了高中,他连初中都没念完就下乡插队,学文化的时间被耽搁了,机会也丧失了,当了几年知青后入了伍,带他的班长虽然军事素质不错,但没什么文化,管理方法也就简单粗鲁得很,他自然深受班长的影响。”
掐灭烟头,肖均风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水,用手一抹嘴唇,又道:“他的管理方法虽说太过于生硬了些,但他对战士很有感情,实干精神在全师数一数二,讲起纪律性来那更是没人能比。"
据邓安国所知,A师当中把玩步兵火炮最在行人的应该是C团三连的前任连长,现任军区侦察大队一连连长的杨志新,没想到还有跟他实力旗鼓相当的步兵炮操作高手张海均,有机会得要和此人讨教几手。
稍加沉思后,他又觉得上面干部部的人事安排有问题,这个张海均不但资历深,军事素质全面,尤其精专于步兵火炮的操作发射,理应调到团属炮营去当连长,怎么能安排在这侦察连里干排长,上面领导的举措实在令人费解。
言念间,他愤愤然地道:"既然老张对步兵火炮的操作发射那么精专,那上面为何不让他干炮排长?偏要让他去干步兵排长,这不是屈才吗?"
他真为张海均感到忿忿不平,也为上级没有知人之明,更不懂得知人善任而气恼。
肖均风喟然长叹一声,神色怏然地道:"本来以他的资历、经验、带兵能力和拔尖的操炮技术,在团属步炮营里干个连长或者排长啥的,是再合适不过的,可是…唉!"
又叹息一声,他摇了摇头,显得非常地怅惋。
邓安国心下更是激奇,目光期许地望向肖均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肖均风站起身来,离开桌椅,在屋内踱着小步,怅然地道:"小邓,你是从军校里出来的大学生,可能不了解我们这些由战士提干的农村兵,可能还不知道部队基层带兵干部升迁的潜规则?"
肖均风这么一说,更激起了邓安国无比浓烈的猎奇之心,他自幼在军区机关大院里长大,所见到的尽是功高位显的大领导,对军队高管级别的晋升规则确实略知一二,但对于像正团级以下的基层干部的升迁问题,那可当真是不甚了了,也没兴趣去在意那些与自己无关痛痒的闲事,因为参军保家卫国对他来说,不过是出于有志青年的一腔热血,或者说是为了渲泄一种国家主义精神,民族主义情结,如此而已。至于是不是要子承父业,当一辈子的兵?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甚至已经开始思索将来弃戎从文后的去向问题。
因此,听到肖均风说农村籍战士提干,基层干部升迁还有什么潜规则。可真让他这个生于军营,长在军营的将门虎子大开眼界,可得要仔细听一听。
他神色无比激奇望向肖均风,故作惊骇地问道:"什么?正排级提升副连级还有潜规则?基层带兵干部升迁全凭军事技能,带兵能力和管理方法,怎么还有潜规则?"
肖均风惨苦一笑,语重心长地道:"小兄弟,你倒底是城里人,在福窝里长大,提不提干,升不升职,对于你来说真的是可有可无,因为你是军校大学生,既有文化知识,又有学历文凭,还那么年轻,更有一身的好本领,就是脱了这身军装转业到地方,你反而感到自由自在,像你这样才貌双全,大智大勇,文韬武略的青年才俊,无论走到那里,无论从事任何行当,都能大放光彩。"
将燃到即将烫着手指的烟头放进炮弹壳底部做的烟灰缸里,磳灭之后,他看了看听得津津有味的邓安国,苦笑一下,继续倾诉内心难言的苦衷:"像我、张海均、卢超,还有很多来自农村尤其是穷山沟里的战士,为了摆脱困境,跳出狭窄的生存空间,到外面的广大世界去长长见识,奔个好前程,目前就只有两条路最可行,一是多读书,争取考大学,毕业后有份体面的工作,现在的大学生是天之娇子,前景无限广阔,读书这条路固然好,但难走得超乎想象。”
瞅了一眼神色惊讶的邓安国,肖均风凝重地道:“小邓,你是城里人,家境不错,加上自身天资极佳,又聪颖好学,考大学对你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可是广大农村孩子可就无法与你相提并论了。首先,大学每年的招生名额太少,录取分数线太高,考生又相对太多,成功的几率可说是微乎其微。其次,农村当中几乎每个家庭的孩子都偏多,经济拮据,负担重,生活穷困,连几十块钱的学费都难以支付,能供得起几个孩子多念几年书吗?”
怅惋地叹息一声,他苦笑着向邓安国说道:“不怕你见笑,我家乡至今还有不少家庭连买一包盐的钱都犯愁,还别说供几个孩子从小学念到高中,别说考大学,能混完初中就算烧高香了。”
稍顿,他又道:“还有一点,其实还是经济问题,很多农村孩子读书确实很用功,成绩非常优异,是个大学苗子,可是家境太过贫寒,经济条件跟不上,读到中途就被迫放弃学业,过早承担起家庭负担。又有一部分人,学习成绩也相当好,也勤奋刻苦,只是高考竞争严酷,失利后只要复读一年两年,考上大学的希望还是蛮大的,然而又苦于家境太穷,没钱复读,也迫于无奈,放弃了希望,我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