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螣蛇遗骨，不灭神性（三）
未见左夜有吞咽动作，果实送入口中，入口即化。
万籁重归死寂，直到一声轰破九天的炸响冲荡山谷，左夜枯槁的肉身诈尸般直立而起，被某种力量牵引腾空而悬。勃然跳动的脉搏似从古老的沉眠中醒来，回响渐渐清晰，宛若太古战鼓震响苍穹。
腐朽枯败的四肢百骸如风烟瓦解，又于灰烬中得到重生。熹微灵气游走在干瘪的经络，先是一丝，再是一缕，游走全身经脉之后，百川归海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击丹田气海。
石磐镇压不会被雾瘴毒液的腐蚀而削弱半分，但在浩荡洪流激荡下却不堪一击。磐石应声而碎，左夜躯体一颤，似远古凶兽终得解封。吾解脱之日，当以暴怒之火焚尽诸天，席卷**八荒，搅乱天道秩序，打破六道尘寰，以大恐怖统治万界诸天，永世沉沦，无道终结。
灵气洪流没入荒芜气海如泥牛入海。空寂幽暗的气海不见半点生机，太荒神体并没有因为石磐震碎而全然解封。弥漫气海的荒芜之息剥夺任何生机，就算万灵之气的生机也无法抵消。朱果效用还在继续，借由雾瘴毒液破坏体魄，再以朱果之灵气重塑。这是左夜早就计划好的，凭此突破淬体境界。
如今左夜四肢百骸以十万年朱果灵气重铸根骨，混以应龙精气，这般做无异于将自身「应龙诀」道法废掉。不过在左夜看来，若是能打破末法之后太荒神体的桎梏，纵然废了几重应龙之功也是值得的。
“应龙精气可以重练，打不破桎梏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玉质根骨金龙髓，二百零六块龙骨至今为止彻底祭炼完成。以「应龙诀」的道法记载，接下来就要以‘应龙精气’练就皇骨。
淬体境界，打熬筋骨以求突破凡胎桎梏，脱胎换骨。左夜以炼体术「应龙诀」筑基，骨生精气再以精气炼骨，运转一周天全身骨骼要共振三千六百次，相当于拆骨拨筋三千六百次，稍有不慎走火入魔就会全身经脉逆行，根骨尽毁，远比修习寻常淬体术要艰险万分，但造就底蕴之浑厚夯实的无比也是无可比拟的。
荒芜气海宛如无底深渊，不论多少灵气照单全收。十万年朱果蕴含的庞大灵力彗星坠落般径直撞上吞噬虚无的黑洞中。
撼动八方的激荡波动将冰川寸寸震碎，被‘黑洞’点点吞食。
“朱果的功效彻底激活了荒芜气海。”
难怪末法时代之后，太荒神体被视为废体。若自己不是凭助先天识海中的诸天帝相打出石磐的一道瑕疵，再辅以「应龙诀」法门玄妙，单以南楚左氏与楚王府的底蕴还不足以让他在数月之间完成许多绝代妖孽天骄或许一生都无法完成的壮举。
终究是打破了‘石锁’，解封了磐石镇压的气海。
可初次解封气海居然要吞噬海量灵气，单就一枚十万年朱果来说，就算十万极品灵石也无法权衡它的价值，就算仙人服食都足够了，而砸入荒芜气海也不过是激起一个大浪花而已。
一枚十万年朱果相当许多一流宗门道院的底蕴累积。试问哪个势力弟子若发现是太荒神体，就算打开石锁，解封气海，这堪称恐怖的灵气量就算一些超级势力也支撑不起。
吞掉一枚十万年朱果，荒芜气海还未满足，丹田虚化，气海显化，深邃如恶魔之眼的荒芜气海将灵气一点点抽离，最后吞噬的涓滴不剩。
枯木上零丁的几枚朱果也没有逃过恶魔的毒手，虽然没有被摘掉，但果实中的灵气却被抽离了小半。
冰川还在消融，就连那些被龙威轰爆的雾瘴也被恶魔之手盯上，风卷残云般潮涌而来。山谷中央地域不过几丈之地，冰川不过十几座，转眼间只剩下最外围薄薄一层冰壁。
左夜缓缓落地，伫立在暗灰阴霾之中，肆虐如狂的雾瘴灵气乱流激荡之间左夜的身影狰狞如绝世大魔神，衣袂飞卷，黑发飞扬，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眸，压抑的威压一触即发，只是不知这最后一根稻草何时会落下。
「横空一击」
激流如瀑的灰色暗涌外一道人影突袭而至，单手化刀，演变极光螺旋，纳玄道之息入掌化劲，劈落之势若垂天星辰，颠绝乾坤，破碎大道。
一力降十会！
连灵化冰川都能碾为齑粉的雾瘴罡风竟被掌刀似切豆腐般斩破。人影迫近，掌中劲力余势不减竟是要将隐没在瘴霾中的左夜一并斩杀。
犹在昏迷的左夜察觉不到危机临近，混如黑洞的气海还在不断吞噬万道气息。
“左氏妖孽，你身上到底藏有多少秘密？”人影周身气焰蒸腾看不清真身，虽然语气感叹，但掌中吞吐的杀意越发凝实，直取左夜首级。
指尖与眉心只差些许，再近半寸左夜就将身死道消。
嗷吼！
雾瘴集卷，风云回天，一头凶兽猛然从地底钻出直扑向云雾中人。云雾那人单手虚抓以天地灵气化成一座山岳翻掌镇压而去。凶兽身形如岳轰然落地，激起百丈灰尘，其背上隐隐浮现出一座符印显化的巨山。
“冥顽不灵”虽有灵印镇压，但凶兽闹腾不停，几次险些掀翻灵印山势。这头凶兽有妖将修为，尽管可以随手镇压，若是它这般折腾也不免要多费心神。索性并指为剑，运转周身真气，一气贯之。
‘吼’就听一声哀嚎，撼天动地，狂暴妖气与猩红兽血迸洒长空，染红苍穹。无视凶兽生死，雾中人影将目光重新锁定在左夜身上。体内滚滚涌动的法力波动集于一掌，真法霸道，神威无铸，横击神祗，镇灭魍魉，端是「横空一击」，再展玄能。
“藏头露尾，滚！”
低沉似回荡九幽的沙哑声调响彻山谷腹地，左夜睁开眼眸，不再是清澈如洗的星眸，也不是灼烧金黄神焰的鸿蒙瞳，眼眸之内皆是茫茫死寂，混沌荒芜。
「末世终结·寂灭荒芜·荒眼堕神阙」
左夜抬手回以一掌，挟卷雾瘴罡风万钧之势，舍弃防御，但求伤敌。
人影被诡异荒眼所慑，更意外左夜会以伤换伤这种极端方式来破解危境。尽管人影自信极招相对下，左夜不死也会被击成重伤，但刹那弹指间，人影一瞬恍惚，左夜趁势后发先至，出手无情。
轰砰！
两声闷响连串响起，左夜倒飞轰入后面石壁中，那突袭身影也倒退数步。修为强弱，高下立判。
人影脚踏浮尘，于暗处凝视左夜。尘土飞扬下遮掩了左夜的位置，只是上方吞食万气的巨型漩涡有了溃散之象。
滴答！
鲜血滴落在荒野乱石上溅起明艳血花，就见长身而立的人影身形有些踉跄，左手细白如玉的指尖血迹斑斑，在与左夜的对决中竟是受了不小的伤势。
即使如此，也不见那张冰冷面庞有任何神情，识念在山谷无法施展，他始终盯着溃散的巨型漩涡，不论如何，左夜今日必死。杀心一动，人影气息大乱，弥漫周身的云雾之气险些崩散。
“左夜！”冰冷的语气透露着淡漠苍生的冷然。
在被左夜的荒眼扫中的那瞬，他的道心居然出现一丝破绽，而这丝破绽在不断的扩张纠缠。
漩涡溃散在即，不料一声怒吼惊破山峦。风云重聚，巨型漩涡再展风雷之力，吞噬之力更胜早前。
雾中人影寒意如霜，冰冻方圆。若不是此间心生魔魇，就算拼得伤了大道根基也要灭掉左夜。
‘唉’就听那人轻声一叹，冰寒威压转瞬随风消弭，招手骈指横削，作势欲将枯木朱果连根拔起。
「炼古指」
一道气劲席卷八荒风云，配合雾瘴毒性，躲在云雾里的那人也不敢轻易争锋。气贯长空，在枯木朱果被夺之前打散指劲杀向对方。
「震世环」
雾中人祭出一物悬在头顶，凛凛威压扫荡九天十地。自他方圆百步大地崩陷三尺，寸寸龟裂，激起百丈尘沙。炼古指劲力破入领域，连番炸裂爆响搅荡气机，将山谷腹地彻底毁掉。
风卷尘烟，当左司木等人破开风幕降临山谷腹地之时，阴霾穹顶上的巨大漩涡消失了，雾中人也没了踪影。腹地之处徒留满目疮痍弄得他们在那咂舌。
“感知没错，这里不久前果然发生了大战。”丁陌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法力波动，“应该是玄宫境的斗法。”
“以这座岛的布置，这里就该当是天材地宝所在了。别管是否有人在这里斗法，先找那天材地宝还在不在。”有人提议道，他们这些人在与雾瘴兽死斗中九死一生，近百号人锐减到二三十人，能闯到这里还要多亏那两名玄宫境斗法造成的道法波动惊退了兽潮。
“快看，在那里！”有修士发现塌陷最深处一株枯死矮树上几枚灵果透着赤精微芒，洒落点点灵光。
“那是，枯木朱果？”丁陌、厉焱等人认出了此等天地奇物，不由分说径接出手抢夺。
“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管你洗墨道院、武玄庭，管你少年天骄还是什么，千年朱果足以让我突破一大境界了。”贪婪是人的原罪，即便问道修仙的修士也难以超脱，为了眼前的天地奇宝，就算杀亲血屠也在所不惜。
“贪不可怖，真正可怖的人心。”黑暗处，左夜睁开荒芜死寂的双目，冷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