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阿修罗王剑（三）
暗红大剑散发无形的杀生业力，左夜视而不见，反而是盯着石碑不放。那块石碑给他的感觉太过寻常，而正是这种平常才显出石碑当中的不凡。
道法自然，返璞归真。
见到这块石碑的时候，左夜脑海浮现的就是这八个字。就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这里真的别有洞天，徒留一剑一碑，能受得了这般骇然杀气的石碑又岂是凡物。
左夜向前走了几步，想看看石碑上到底有什么玄虚。
“元始敕命，造法广成。”
石碑上的文字是以流传甚广的太古秘文铭刻。左夜以一岁之龄通识太古秘文，也曾在闻天道院和甘罗生文斗千机谶碑文胜出。
太古秘文是混沌洪荒之末，流传在诸天万界的通用文字。不单记载了混沌诸天无数的史记秘辛，在秘文本身同样蕴藏着玄妙的法则力量。凡是文字皆可理解为某种道纹演变，所以在末法的后世，太古秘文亦被当做一种法则钻研。
以此推断，这块石碑可以来历该是万古之物。
还想着继续破解石碑内容，不料石碑上秘文之形骤然扭曲，形成一道涡旋斥以无限吸力定住左夜。
“坏了”左夜惊觉这股吸力针对识海，因为三世帝身尚未铸成，左夜识海亦是有所受限。而在这股吸力之下，他分明察觉到一缕识念拘束了出来拽进涡旋之中。
顿时天地倒转，日月无光，左夜失魂般仰头倒去。而那道识念遁入石碑之内，陷入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闲乘青帝出蓬莱，剑戟峥嵘遍九垓；
有人问我修行法，遥指天边日月轮。
清雅诗号悠然入耳，左夜顿觉天地间降下一道恢弘意志，有剑的凌然，没有锋锐杀伐之气，反而是超脱了剑的束缚，自成混元剑道。
左夜也修行过剑道，在这股意志的催发之下，剑气剑意破体而发，遥对苍穹不由生出一种朝圣之感，似见到了远古剑祖风姿，忍不住心神摇曳。
“小子你的灵觉很古怪啊？！”就在心思混沌之时，从哪里传来的一声轻咦，将他从玄妙境界拉回。
左夜回眸一望，但见一道万丈白袍身影悬浮半空，袍袖鼓荡飞扬，衣袂无风自动，双眉入鬓，鼻梁耸直，面色白黄，颈修颧露，身材雄伟，金形玉质，仙风道骨，灵威如神，飘渺如仙，雪白长发如瀑飘动，一双清眸似洞彻人世百年沧桑。
慈眉善目的老者如一团温暖骄阳横亘虚空，亦是在苍穹之顶铺卷无上至高剑道，犹如道中之祖，剑中帝皇。站在苍穹之下，体内剑鸦叶羽低鸣颤响，表现自己的敬畏之情，左夜也不由心生尊崇之色，
“吾名纯阳，为上清仙界第九世剑祖。小家伙就是你唤醒了吾之神念？”
老者神色祥和，虽擎如山岳，左夜在他面前不过一介蜉蝣蝼蚁，可弥天威压不沾染到他身上半点，这全赖老者极致完美的掌控。左夜亦深知老者传来的善意，内心不免多了几分感激敬意。
“小家伙是魔族？”老者饶有兴趣盯着左夜看个不停，时而还会皱起眉头，“嗯？不对啊，是三世三身的道韵，唔，还有洪荒的气息，难道你是拥有洪荒之力的特殊体质。”
纯阳剑祖双眸乍然一亮，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神念绕着左夜转个不停。左夜也没想到对方仅凭几眼就看破了自己的神体之秘。
不论老者是何方神圣，左夜根本没有隐瞒的可能。索性大方承认：“晚辈确实参悟了三世三身之法。”
老者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就没错了，不过我看你这道法中有自创的痕迹，难道说你的三世三身之法是你自创的？”
“这也能看出来？”左夜不禁咂舌，这纯阳剑祖到底是何人，居然能看出一部道法中自创的痕迹。
纯阳剑祖看出了左夜的疑惑，微笑解惑：“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自然就会有这眼力。”左夜讪讪一笑，显然以为剑祖是在开玩笑。
“剑祖慧眼，小子修炼的三世三身之法确是自己自创的，唤名--「三世帝身」。”左夜也不藏私，将三世帝身行功之法和道解大概尽数吐露。
纯阳剑祖听完也不由赞叹：“自古有训：化神以下，修道不修法，创法不创道。小友天纵奇才，魄力亦是不俗。这三世帝身之法，道法雏形虽甚多纰漏，可道意理念纵是老夫也是不由惊叹，到底是少年可畏啊。”
左夜搔着脑后，修炼三世帝身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亦如九阳仙诀一般。
“但小家伙你要知道，想要在成仙路踏出最后一步终究是要自成一道，若你能走到那一步，这一切都将水到渠成。但前提是，你要走到那一步。”
左夜深知剑祖所说何意，这样的提点苍神也曾说过。
化神以下，修道不修法，创法不创道。在根基尚且的时候，应该勤修本命之道以夯实道基，而不是修炼太多术法使自身法元驳杂不纯。而修者每一次对天道有感悟都自然创出一些小法门，但不会直接自成体系，创立道法，实则是修者在低境界时对天道的理解尚浅，对大道的理解不足，难免在修为进境后感悟大道时陷入死角，纵然惊鸿一现成功突围也是百万之中难见其一。
不过修真本就逆天而行，纵然随波逐流，能见道真成道者又有几人。修真的残酷不在于你是否难亦更难，而是在于你是否能在这条成仙路上走下去。
“好了，想来你也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径，难则难了，苦则苦矣，得道不论曾经，只道一个成败。”剑祖难得的肃穆认真，深深凝视左夜一眼。左夜同样郑重地抱拳：“谨记纯阳剑祖教诲。”
对于悟性惊人的左夜，剑祖点到即止地摆摆手：“教诲谈不上，这不过是一些经验之谈。年轻的时候总以为修炼强大的道法，玄妙无匹的秘法神通，拥有惊世艳羡的机缘，一路慨歌而行就能终得大道，而真有一天英雄白发，美人迟暮，到头来你才会发现道法是空，机缘是空，秘法神通是空，尘归了尘，土归了土……”
说到这里，剑祖神色黯淡下来，似乎勾起了某段往事。
黄昏落日，一位酒剑白衣仰卧青石，放荡不羁地饮着酒，任酒水肆意淌湿衣襟，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地笑意，灿烂如残阳却透着说不出的苦涩，遍地神魔英雄冢，知己红颜渐行渐远，他伸出手望着背影，无法喊出的挽留，留下的唯有绕指的几缕青丝，亦随着暮色化成雪白。
“该叹，岁月才是最大的劫数啊！”
左夜狐疑剑祖神态，却不敢揣测仙者之心，只好屏息以待。还好纯阳剑祖只是刹那恍惚，转瞬回过神来，不由对左夜失笑轻叹：“看来我真是老了，让你这小家伙看了笑话。”
知道剑祖是想转换气氛，左夜适时抱拳笑道：“您老放心，小子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两人相视一眼，骤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过后，两人关系不觉拉近许多。纯阳剑祖收敛笑意，认真对左夜说起：“小家伙你在传承道柱内获得几分机缘？”
“三招兽神印法和一卷不知什么兽皮制成的宝札。”
“哦？你能悟三招印法，看来你的悟性非常，能得到三尊兽神的承认，说明你资质傲人，最后能将三尊兽神力量吸纳入体，体质根骨该是世间难得。”仅从一句回答，纯阳剑祖细数左夜的修炼天赋，当是非常人之事。“嗯，你还获得了那道宝札……”
说到这，纯阳剑祖的嘴角有些玩味。左夜一直留心剑祖，察觉到那玩味表情，心下也有些莫名。
“小家伙不用担心这不是什么坏事。你能来到这里多半受益于那份宝札。”剑祖没有故弄玄虚，侃侃言道，“这里名为『神念界』，是需要极强的神念力量创造的空间，这里只容许识念化身。你能进来，一者你破解了上面的太古秘文，二者是那份宝札为你打通了「剑气脉」。”
“剑气脉？”除了悟到一团繁乱如麻的光线经络图，左夜没察觉自己有什么变化或是力量提升。
“「剑气脉」是我创出的一门专修剑气的法门，打通剑气脉是凝练天地剑气的初阶，你之所以感受不到应该是受你三世帝身功法所限，等到你神体完全，方可以打开宝札进行第二阶段的修炼。”
纯阳剑祖耐心为他讲解，“而吾之所以在剑碑设下神念界，是因为我在此地陨落了一尊化身，「虚阳剑主」。”
古老相传，龙门窟秘境是一处神魔战场，陨落神仙大能无数。如果纯阳剑祖的化身陨落这里倒也说得过去。
“若是化身陨落倒也没什么，可在陨落瞬间吾察觉到一股诡异气机遮蔽了天道，吸噬万千仙魔血肉魂体。”纯阳剑祖冷肃皱眉，“吾以八极象术数次推演亦无法窥得天机全貌，似乎冥冥之中有无形力量阻挡吞噬着这一切。最后吾以纯阳天遁剑卜撕裂那片黑暗得见一丝未来之景。”
“那是什么？”
“血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