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李家的命运(一)
华夫人冷冷扫了面露惧意的众人一眼,在他们目光的洗礼下走上上坐,衣翻飞,仿佛回到了当年,年少时的英姿飒爽。
“毁我物者,以剑刺死;贪我物者,乱棍打死;不服而闹者,拿(sheng)去(bu)试(ru)药(si)。”她高声说出对所有人的判决,清冷的声音充满威信。
“死女人!你什么意思!”刁民面露惧意是因为害怕受到处罚,现在竟是不管做了什么都是死路一条,他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不服而闹者。”华夫人看向她身边的白衣男子,语气淡淡地下了定论。呵,她原本就想着要抓个人出来杀鸡儆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傻子冲上来做那只出头的鸡。
白衣男子了然,食指并中指隔空朝他一点,那人便像失了魂般,不服气的眼神瞬间变成呆滞,周围的刁民吓了一跳,都或多或少地远离了他几步。
这时又听见有人在喊:“后退什么!大家还有什么好怕的!既然都看到了这对狗男女的本事,死活躲不过这劫,倒不如一起冲出……啊——”
白衣男子:狗男女这词,嗯,他喜欢听。
众人往后看去,只见又一人眼神变得呆滞,舌头含在嘴里,似乎有未说完的话。他们惊恐地看着华夫人身旁的白衣男子,又看到一旁失了权力的李家家主,一方面怕得不行,另一方面又不敢反抗,如此进退为难,无头苍蝇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都在等着谁发出反抗的声音,都在等着一个带头的人。但是没有,没有人敢站出来了。
华夫人再次看了众人的反应一眼后,觉得都服帖了,便朝门口的守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这些碍眼的刁民拉出去杀了。
刁民忌惮着在场的白衣男子,没一个敢反抗的,主动伸出手让守卫把他们绑成一串,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去。
还没完。
刁民其实比谁都惜命。
你看,明明是你叫我们来捣乱的,现在砸坏了东西又要我们赔命,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不是。
手虽然被绑住了,但脚并没有啊。
绑在绳头的那个男人用余光瞥了大厅的方向一眼,发现里面的人已经完全看不到他们现在的状态后不由欣喜,暗道一声机会来了猛得出脚踹向走在前面的一个守卫,力气之大只有他二人知道,众人只知那人的膝骨当场就一声脆响,生生被男人踹断。
他疼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狰狞的表情让人不忍去想象他现在所承受的疼痛。然而其他几个守卫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被其他几个一齐冲上来的刁民围住,由一个男人踹倒他们,其他人专往要害上踩,没一会就有一个坚持不住断了气。
这样默契的杀人方式显然不是第一次就能达到的,必是经过了不少的实战与练习……而死在他们手上的人,定是数不胜数。
常人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便也作罢,华夫人和白衣男子却看得一清二楚。杀人方式虽然全靠蛮力,配合地却极有默契,若是利用起来,倒不失为一把好刀,华夫人客观评价道。
可惜这些刁民不够听话,否则也许他们就能捡回条命了。她冷冰冰地想。
这下不待华夫人有所表示,白衣男子便已知晓她心中所想。对待这些刁民他还不屑拔自己的剑,只见他手指轻轻一动,原本已经一命呜呼的守卫身上的剑便飞了起来,在众人还未反应之时直直飞向力气极大的那个男人,一剑割喉。
血溅出来还是温热的,甚至在空中形成数道不同方向的抛物线,像一朵生在空中的曼珠沙华,美得妖异。
众人愣了一下,随后见鬼了似的看着那把无人操纵却能运行自如的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处逃窜,却迫于手上绑着的绳子而无法行动,只能一脸惊恐地看着那把剑抹上伙伴的脖子,最后抹上自己的。
不出三秒,整个世界安静了。
而华夫人与李家家主的账,也是时候算清了。
时隔八年,再次亲眼见到华儿(包括她的手下)的杀人不眨眼,他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你要报复的只有我一个,为何要殃及他人。”家主压抑道。
“只有你一个?呵哈哈哈……”华夫人笑了,“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天真?我早就不爱你了……早就心如死灰……早就开始计划这场报复……你竟然还以为,我只是在恨你当年的背叛么!”
“那你还有什么好恨的。这大陆上的男人,但凡是有点本事,哪个不是娶了一房又一房,我从未许过你什么承诺,何来背叛之说。”这李家是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结果,他不甘心。
华夫人听着他的话,慢慢地就收起了笑,随后也没有人看到她是如何动作的,家主的脸上便多了个红红的巴掌印。
“你是从未许诺,你只对庄婉妍那个狐狸精许过诺!”华夫人愤怒道。
身上的武气外泄形成了细小的冰碴子。
家主看着面前这个极美的人儿脸上的怒颜突然笑了,“华儿啊华儿,用八年青春报复一个早就不爱你的男人,你可值得?”
华夫人浑身突然一震。
她也许设想过许多次这个男人早就不爱她甚至从未爱过她的情况,但今日亲耳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竟还是漫漫的委屈浮现上来,打消了她心底的最后一点希冀。
早就该……断了念想的。
八年来的漫长黑夜使得她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感觉,华夫人狰狞道:“值得如何,不值得又如何!只要你难过我便高兴,你死了我才会真正的解脱!”
家主不放弃,他认为华儿等了八年才动手定是因为对他还心存爱意:“我早已对你放下防备,甚至一度把你当成最可信的人。以你的实力,明明有很多机会杀了我,为何要等到今天?”
华夫人却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冷笑道:“为何?自然是为了让你在即将达到人生巅峰的时候将你狠狠摔下!你会不会很好奇为何前些年无论做什么生意都能一帆风顺,而近几个月却是不管什么生意都会出大大小小的问题?”
家主还不曾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能力,惊道:“你早已脱离家族,孤身一人在外,又怎会有这种操纵李家生意的能力!”
华夫人没兴趣回答他的问题,创业的辛酸她比任何人都理解得更加透彻,而对敌人说出自己曾经的努力本就是一种笨极的方法。
她接着爆出真相:“我八年不曾育子,你是否觉得我身体抱恙?”
家主初闻此言浑身一震,已不期望她会回答他的问题,哂笑道:“我一直以为你爱我入骨,还一直为没能给你个孩子而感到内疚,没想到你竟是从一开始便做好了避孕的准备。”
他道:“你不愿生下我的孩子,是怕有一天会为了那个孩子而放弃报复,还是不忍心那孩子还没长大便没有了父亲?”
说来说去这个男人还觉得她是一心为他。
华夫人冷笑道:“我为何要为那不该出生的孩子做无谓的考虑。我不想育子,只是不想多个让我时时都想掐死却要忍着的人罢了。”
“原来如此。”家主从这个女人眼里似乎看到了入骨的恨意,心慢慢变凉,反而没有那么不甘心了,他说道,“其实,若是八年前大婚之时你便杀了我,我也许会更伤心。因为那时的我有爱人等着我去爱,有家族等着我去养,有生意等着我去做,在一切都未完成的时候便要死去,才是对我最残忍的事情。”
华夫人嘲讽道:“照你这么说,我现在杀了你的妾室和儿子,夺了你的生意,抢占你的府邸,你也没什么感觉?”
他想起妍儿去世前一直挂念着的山儿,内心充满不忍,绝望道:“你倒不如一剑杀了我。”
派去寻找山儿的人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了。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看懂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啊,可以为爱放弃一切。又何尝不会为了恨而放弃一切呢。
华夫人说道:“杀你简直比捻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我计划了这么久,不过是想让你生不如死罢了。”
她接着道:“曾经的我以为庄婉妍那个死女人死了你便会生不如死。所以我等着,我一直等着,等到你们情意最浓、感情最深厚的时候杀了她,叫你生不如死,叫你呼天无应、叫地无能。”
他震惊道:“妍儿……妍儿竟是死于你手?!”
华夫人不屑地看他一眼:“与其说是死于我手,倒不如说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当时只顾着忙生意,对刚生完孩子的庄婉妍不闻不问,她就不会落下病根。那时落下的病根才是导致她去世的真正原因。”
当然,表面原因就是她在合适的时候给她吃了不合适的补汤。
华夫人想到当年庄婉妍一脸感激地喝下补汤的样子就想笑。
李家家主也曾因此事而内疚自责过,现在被华儿提起又是满面惭愧,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然而华夫人并不打算就此结束今天的话题。
她道:“虽然你也确实生不如死了。可就在我还没高兴多久的时候你竟然又振作起来了。到那时我才发现原来你是这样冷情的人,哪怕是最心爱的人死了也能迅速振作起来,甚至完全看不出她在你心上留下的痕迹。我真不知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动力。后来你娶了一房又一房小妾,甚至连那个女人的妹妹也娶了来,你不喜女人们争斗,我便暗中挑拨。你不喜在生意上失信于人,我却偏偏控制你的货源,叫你一再承诺却一再失信。”
“你说若是大婚之时便杀了你,你会比现在更伤心,你根本就是在说谎。你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你喜欢可以控制一切运作的感觉。若是在你一无所有时杀了你你也不过是不甘心罢了,而在你正准备享受着辛苦多年终于得来的成果之时却发现自己的成果原来都是别人种的,最终还是会被人夺走,你会生不如死,会沮丧惆怅,会颓废绝望,放你活着反而比拿疼痛来折磨你更叫你难以忍受。”她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地狱里来的审判者,“我说的对不对?”
家主的谎言被拆穿,并没有一丝尴尬,反而坦然道:“你很聪明。”
是的,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聪明。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女人在脱离了家族的支持之后还能独自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和生意,甚至还能在他的事业上无形中起推动或是阻碍作用,他可以白手起家,她自然更能啊。
白衣男子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只默默注视着这个女人的各种情绪——疯狂、愤怒、怨恨、得意;听她把多年的计划与隐忍一点一点地说出来。在佩服这个女人的智慧与能力的同时,他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迷上这个女人了。
干练,机智,隐忍,敢爱敢恨,所有的特点加在一个绝色的女人身上,任谁都会为之心动。
……
然而慕青和江远似乎被所有人遗忘在了某个角落。
……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煤油灯安静地烧着,时不时跳动一下,连带着整个空间的光线也都在一起跳动。跃动的光影打在两个相拥而眠的孩子身上,他们正睡得安详。
“大白天的睡什么睡,都起来!”突然,一个粗犷的声音传进两人的耳朵,慕青迷迷糊糊睁开眼,整个地下室都是这句话的回音。
“怎么了。”眼见着小远也被吵醒了,慕青松开抱着他的手臂,若有若无地打量了面前的大汉一眼。
要说他是大汉其实并不准确,他大约一米八九的身材,身上纵横的都是肌肉和疤痕,狰狞得吓人。尤其脸上那道,几乎占据了整个面颊的伤疤,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只会觉得他下一秒就要举起刀砍下去。
“主子让我带你们出去。”刀疤男不耐烦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听着刀疤男摆动锁链的声音,慕青轻轻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未时刚过……该死!”他突然咒骂一声,狠狠打了锁链一拳,铁器碰撞的声音顿时变得更大,看他还是那副日了狗了的表情,大概是不觉得疼的。然而慕青光听声音就觉得自己的拳头隐隐作痛……
“你打不开锁?”慕青悻悻问道,想起自己藏起来的那把钥匙。
“这他娘的就缺你一个门的!”刀疤男愤怒地把钥匙摔在地上,不顺心地骂道。
“也许是他们故意不给你,让你打不开锁。”江远突然开口离间对方的关系。
刀疤男竖起眉毛,道:“不可能,我全都搜过一遍才进来的。”
搜?
慕青迅速反应到了什么,不经意问道:“谁派你来的啊,叔叔。”
刀疤男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少套近乎,自然是华夫人。”
慕青:“呵呵。”
默默拉着江远往墙角坐着,反正钥匙在他们手上,他们出不去这刀疤男也别想进来。
刀疤男又重新试了一遍手上的所有钥匙,发现确实没有一把能把这该死的锁链打开,情急之下开始拿自己带来的刀去砍。
慕青看出这人不是华夫人的人,江远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他是在阿青已经怀疑对方身份开口询问之后才看出来的,华夫人的手下并不会称呼她为夫人。
慕青看他一个人忙活了半天,有点于心不忍,建议道:“这锁链好歹也是铁制,若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被砍断那它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我看啊……大叔你不如出去找个锯子,将这周围的木头柱子挨个锯开,这不就能出来了吗?”
刀疤男看了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给这个要抓她的人提建议。
不过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刀疤男扭头出去找锯子了。
慕青见他已经消失在视线中,赶紧把袖子里藏着的钥匙拿出来,急匆匆开锁。
“小远,走。”锁终于打开,慕青和江远出来后又把门锁了回去,摆成刚才刀疤男弄出的形状。
小心翼翼地走出去,一直到出口都没有看见一个人,看来果然不出她所料,原本那些负责看管地下室的人,现在恐怕都已成了冰冷的尸体。
出了地下室再走出大门,慕青认出这是华夫人的院子。怪不得华夫人院子里向来不喜有人伺候,若是被人发现她在里面藏了个地下室,恐怕连杀人灭口都嫌麻烦。
出了院子的两人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躲在某个隐蔽的地方确认刀疤男进了地下室才放心,手拉着手躲躲藏藏来到了大门口。
而地下室里的刀疤男,恐怕还在疑惑那两个孩子是怎么凭空蒸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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