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魔猿

寒越也仰着头着那只巨猿。

它蹲坐在水面上，灯笼一般的大眼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下半身是与湖水连在一起的，如果没有那巨大狰狞的头颅的话与两条水龙一样的双臂的话，它真的好像就是一座山，一座湖面上的水坐着的山。身上碧水还在不断盈盈动，月光照耀下，波光闪闪，发出幽冷的清光。

靠人的意念操控世间万物，这便是术家术法，虽然寒锋藏曾经给寒越讲过，但是亲眼见到褚贤用湖水变出了一只巨大的猿猴来，还是震惊得睁大了眼睛。

褚贤双手保持结着手印，身体静静地漂浮在魔猿后方头顶的高空。

魔猿静静蹲在湖面上，灯笼一般的大眼冷冷盯着赤月，红光闪烁，湖面，再次变得平静如镜，只不过宽敞的湖面足足下降了两米。

赤月望着魔猿，漫不经心地说道：“听闻这‘万象化灵咒’乃是术家净宗龙渊门七大秘术之一，能将天地万物都化为术家灵兽形态，你是龙渊门人，又以水作法身，莫非你的真实身份，便是四十年前那号称‘净宗大护法’的龙渊门水幽子？”

褚贤喟然叹道：“净宗除我之外的所有人早已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又何需什么大护法？至于‘水幽子’，他早已经死啦。”言语间不胜唏嘘，像是被勾起了诸多的往事。

赤月冷哼道：“不论你是水幽子也好，褚贤也罢，总之都是术道妖人！受死吧！！”

整个人突然飞身而起，长枪在空中划过一道流光，向着魔猿呼啸而去，鼓鼓的枪风声音让黑夜鸣响。

好快！

寒越瞳孔收缩。

赤月的影子在湖面上一闪而过，荡起一层涟漪，而赤月的周围，竟然缠绕起了一圈圈的火焰！

不对！那不是火焰，那只是火焰的光影，那是赤月的斗灵！！

好强的斗灵，不仅持续闪现不灭，还将他的周身团团包裹

魔猿怒嚎，水池般的手掌虚空一拍。

“嗡！”

一颗陨石般的大水球在赤月头顶出现，砸打下来。

赤月看也不看，竟然不借力，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身子硬生生地在空中飞快横向移开了五米。

“嘭！”水球砸重湖面泛起滔天巨浪。

“错空！”寒越心头震动。

身法乃武道四要之一，“斗天境”大武师的身法是可以克服地形引力，长时间在空中停滞，名曰“假飞”；而“破天境”的身法标志则叫“错空”，就是一个武师在假飞的基础上，在三维空间里不借助任何外力，与任何辅助动作，光凭身体自身能力，作出横向、纵向、斜向等地快速移动。

赤月这一下“错空”，轻而易举地就躲过魔猿的攻击，长枪突然上挑，烈焰火虎枪火焰斗灵暴涨数米，如电一般将刺穿魔猿的手掌，碧水从魔猿伤口哗哗地落下碧水，犹如飞瀑布。

“嗷——”

魔猿一声痛叫，巨大手掌拍打下来。

赤月又是一个错空，轻松闪过，冷笑一声，刚准备继续攻击，忽然听见褚贤的声音从小楼前远远传来道：“水箭连珠！”

碧水魔猿狂嚎一声，嘴巴里突然射出一道碧油油的水箭，那水箭射速奇快，快到寒越都只能看清一道碧绿的光影一闪而过。

但是赤月居然还能闪开，只不过他刚一闪开，另一道水箭竟然又射到了他的面门，只得再闪。

魔猿嘴巴张开，一箭跟着一箭，好像连弩一般，无数青光闪耀，好像无数条青蛇在月下飞舞，赤月在水箭交织成网状的空隙之中，左躲右闪，根本完全丧失了攻击力。

寒越的眼睛都不怎么追得上箭与人的速度，只能看见水箭乱飞以及赤月人影上下飘飞的场景。

寒越本来听到褚贤悲观言论，只道褚贤今夜必败，但见到魔猿如此厉害，心中不由得燃起了希望。

但就在此刻，忽然听到赤月大吼一声：“疾风错空！”

依然是“错空”身法，但是赤月的速度却陡然加快了不少，身子游鱼般在魔猿周围飞快游走。

“疾风”是武道第一重“平天境”的身法，训练的是武师在地面长距离的移动速度。

此刻赤月把“疾风”的速度与“错空”技巧结合起来，再加上“假飞”维持着身体的腾空，只快到寒越眼花缭乱。

提升速度以后的赤月，瞬间就由被动变成了主动，一会儿跑到魔猿头顶，一会儿又跑到魔猿身后，并且他心思狡诈，根本不与魔猿正面交锋，烈焰火虎枪红色斗灵闪耀，如龙似风，左突右刺，专从魔猿的背后下手。

魔猿在湖面团团打转，但眼睛几乎都看不见了赤月的影子，口中水箭乱喷，连连击中湖面，水花一个接一个地暴起，好似一股股喷泉冲天，击中岸边，地上直接出现了一个大坑，可见水箭威力之惊人。

而赤月越来越快，身子几乎都化作了一道黑光，在魔猿周围上下闪跳，好像一条黑色丝带，将魔猿缠绕，烈焰火虎枪四处飞刺，魔猿巨大的身躯上被刺中的伤口喷出一股股碧水，飞落到湖水里。

魔猿连声怒吼，手掌乱拍，水箭连射，都始终都慢了一步，赶不上赤月的动作。

寒越暗骂赤月卑鄙，但也不由得佩服他的绝世的身法与招式。

褚贤双目紧紧盯着一人一兽的打斗，忽然开口道：“退。”魔猿转身，犹如一艘大船一样在水面上哗哗地滑行。

“想跑？”赤月冷笑，一个“错空”已经飞到了临近了魔猿的背后，再暴喝一声，人随枪走，整个人与枪连成一线，向魔猿旋转着飞速刺去，好像劲风刮过，湖面掀起波涛。

就在这时候，魔猿宽广后背底部突然隆起了一道又细又长的水箭，就好像一根刺一样在魔猿的背后突起。

赤月只顾着追击，竟然没有发觉。

寒越心中叫绝，原来魔猿张嘴吐出水箭只是假象，目的就是为了迷惑赤月，让他以为魔猿只能从嘴巴里吐出水箭，然后转身逃跑背对他，让赤月一心想着追捕魔猿从而放松警惕，再等赤月靠近的时候，从下方突然射出一道冷箭，出其不意地一箭毙敌！

“嗖！”

赤月听见声音才暗道不好，只是低头的一瞬间，那快到极致的水箭已经射到面门，他只得慌忙收枪来挡。

寒越冷笑，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我就不信来得及！

嘭！

水箭爆炸出，竟然化为了漫天的晶莹闪烁的水珠，鼓荡的气流瞬间化为气浪，席卷天地，就像好像从赤月周围交汇的位置刮起了一场暴风雨，天地朦胧，让寒越失去了视线，无数水珠打在寒越脸上，生生发疼，等到这场风雨过后，寒越忍不住吃了一惊，只见赤月竟然好端端的漂浮在空中，金枪横在胸前，因为那箭的攻击而变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

寒越睁大眼睛，难道说赤月把枪收回来挡在的胸前？但是，怎么可能！？

刚刚那一箭明明他就已经射到了他的面前了！

怎么能够收回来的？

水箭的射速惊人，并且都已经飞到了赤月的面前，射中赤月该不足半秒，赤月动作再怎么快，收枪至少也要一秒，但是眼前的赤月，真的好像是已经收枪回来了！

寒越闭上了眼睛，努力回忆着赤月收枪回来之前的影像。

那个动作，在寒越的脑海中无限的放慢。

赤月开始收枪，然后突然枪就好像跳到了赤月跟前，好像中间的过程全部省略了！

这难道是——

是奇动！是破天境的招式！

寒越猛然睁开了眼睛。

“异想天开，匪夷所思，超出了物理界限的时候，那便是破天境的招式，奇动，就像这样。”

寒越记得寒锋藏当年给自己演示奇动的时候，本来是一刀斜下砍下自己左腿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砍到了自己眼前，把当时的自己吓了好大一跳。

一定是奇动，刚刚那一箭角度又奇又刁，速度又快，换做是斗天境的大武师都不可能避过，但是偏偏赤月，他是一个玄武师。

斗天不过百，双十撑破天，这句话果真不是虚诞。

寒越这才发现自己小看了赤月的真正实力。

赤月苍白的脸已经变得红润，冷笑道：“果真是一只老狐狸，竟然想出这么狡猾的招数，把赌注都放在这一击上，可惜你却小看了炎神赤月！死吧！”

“虎啸?旋裂！”

暴喝声中，赤月人与金枪连成一线，又向着魔猿的后背刺去，但在这个过程中，开始飞速旋转起来，他越旋越快，周围缭绕的火焰光影也飞速旋转，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地上落叶都被他吸引过来，岸边的柳条全部朝着赤月高高伸起，好像赤月周围出现了一个黑洞一边。

湖面上风起云涌，大浪滔天，一个浪头破碎在湖边，好像蒙蒙细雨，将寒越的衣襟淋湿。

而周围的火焰斗灵，已经完全将赤月与金枪包裹过来，人跟枪都化成了一线火焰龙卷风，猛然刺中碧水魔猿的后背，白色的水花哗哗地魔猿身上翻腾，然后变成了一股碧水的水流好像瀑布一般接连不断的落下。

巨大碧水魔猿的身躯，也在不断萎缩。

寒越变了脸色，望向立在小楼前的褚贤，但见到后者脸上抹出了一丝冷笑道：“你既然都说老夫是狐狸了，那老夫又怎么可能将全部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停在胸前的双手忽然变化手印，只见魔猿脸、手竟从前胸隐退到了后背上，巨大的长臂猛然握住了那道火焰龙卷风，巨大的手掌水花乱溅，不断萎缩，而赤月周围缭绕的火焰斗灵也逐渐减弱，已经看清了赤月黑色的影子。

“好！”寒越大叫道，如果不是被点了穴道，那么他一定会拍手大叫

褚贤微微一笑道：“更好的还在后面呢。”手印变化，大喝一声道：“吸！”

在魔猿顿时搅起了一个漩涡，赤月猝不及防，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一下把他吸进了那幽蓝色的水中，好像一个妖魔的大口将他吞了进去。

寒越喜上加喜，才知道褚贤使用的是计中计。

也许用水箭偷袭，褚贤早就料到了结果，他这么做，只是让赤月以为自己已经黔驴技穷，更加放松警惕肆无忌惮的进攻，然后在这最后关头，使出最大的杀招。

赤月他不愧为玄武师，虽然身在魔猿巨大的肚子中，但临危不乱，腰杆一振，长枪倏然向前刺出，破开水流，双腿上下摆动，身子也好像游鱼一样向前飞快游去，原来是就势想从魔猿的背后钻出。

但褚贤当然不容他逃走，手印又变，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长袍里像是装着剧风一般鼓胀抖动，口中大喝道：“困！”

魔猿厉叫，眼、口、鼻、手、身渐渐隐退消失，最后化为了一个巨大的水球。

而魔猿化为了水球的以后，本来举着金枪突刺的赤月，手上的动作瞬间被无限地放慢了，好像里面的碧水全都变成的浆糊，将赤月的身子死死地禁锢住。

寒越又惊又喜，目不转睛地明月当空的湖面上，凌空漂浮着的巨大的水球。

水球在月光的照耀下波光闪闪，而寒越的眼睛也同样闪闪发亮。

不过身在水球中的赤月虽然动作变慢，但是面色如常，没有任何的窒息之感，因为他仍然可以依靠伏灵继续呼吸。

寒越知道褚大人不可能只是困住他这么简单，他一定还有更厉害的杀招。

果真，像是印证寒越的猜想一般，褚贤双手再变，口中大喝道：“杀！”

接着，水球表面上本来印着月光闪耀的清冷光辉在一刹那间变为了血红色，好像是无数条红色的金鱼在水球表面来回跳跃。

表面血样红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后竟互相接连在一起，很快连成了一个完整的红球，将蓝色的水球包裹在里面，透过红色光球望着里面的赤月，他的皮肤上、衣服上也都镀上了一层血红色。

赤月的脸映着红光，微微蹙起了眉头。

接着，更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巨大的水球开始嗡嗡地震动不止，那表面那一层的水突然之间冒起了气泡，然后整个表面竟然开始沸腾起来，好像被煮开了一样。

寒越睁大了眼睛，看着巨大的球体不断蒸腾起白气，飘向天空，巨大的球体开始渐渐缩小，可想而知，包裹着球面上的那层可怕的红光到底有着多高的温度。

红光随着水球的缩小也开始慢慢变小了。

寒越眼力极佳，就算透过被蒸腾起的重重白雾，他依然能够看清楚赤月铁青凝重的脸色，他在双手紧紧地抓住金枪，缓慢而艰难地移动着金枪，似乎想用枪头去刺破那红色光罩逃生。但是水中产生的巨大力量拉扯着他，好像是无数条密密麻麻的蛛丝，让赤月每一寸的移动都显得十分缓慢而吃力。

红色光罩不断蒸发着，忽然，赤月把往前刺出的金枪，相反地，他把金枪一点点地往后拉，并且开始调整姿势，收起小腹，双腿慢慢蜷缩起来。

寒越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瞬间明白他想要刚干什么。

面对那么可怕滚烫的血红色光罩，赤月发现自己并没有可能很快脱困，于是干脆把枪收回来，想要用坚硬的灵兵，阻挡光罩的进一步收缩。

很快，寒越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只见本来一个好像小山一样的巨大水球此时已经收得很少，它的直径不多不少，刚好与赤月的金枪一样长，并且，水球停止了收缩，因为那血红色光球的收缩已经被赤月的金枪阻止。

烈焰火虎枪果然算是一把不错的灵兵，虽然被那红光灼烧，发出尖锐的鸣响，但是确实阻止了光罩的进一步收缩。

而赤月双手握住枪身的中间部分，体内武灵源源不断地注入枪身，让金色的枪身上亮起了金光。

褚贤双目望着赤月，面色沉冷，好似一汪深潭，嘴里飞速念着咒语，合拢于胸前的苍老双手在微微地颤抖，而褚贤的一双眼睛，竟然越发透亮，本来浑浊的瞳孔竟然变成了如湖水一般幽幽的蓝色。

时间缓缓过去，湖面渐渐平静，当空皓月朗照乾坤，天地之间，只剩下那水球表面沸腾的水发出“咕咕咕咕”翻滚声。

此刻场面虽然看起很寂静，但是寒越知道二人用体内的灵力比拼，此时此景比方才赤月大战魔猿时候震天动地的打斗还要凶险得多。

寒越把拳头攒得死死的，手心都渗透出了汗水。

烈焰火虎枪鸣叫声更加尖锐，而赤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刚刚露出在沸腾水面的枪头枪尾已经开始不住抖动了。

“分！”褚贤手印再换，口中大喝一声。

接着，那血红色光球表面突然分出了两股细长的红线，一股从枪头，一股从枪尾，好像两条两只红色的小蛇一样，钻入水球，顺着烈焰火虎枪的枪身，向着赤月持枪的双手爬去。

赤月表情终于有了几分慌乱，他知道如果双手离开金枪，外围的光罩一定会很快将金枪融化，但如果继续抓着金枪，那红线又会将他双手烧伤。

内外同攻，寒越激动得差不多快要跳起来，如果被点穴的他能跳的话。

要赢了！寒越看着两条红线一点点的靠近了，心脏越跳越快，感觉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

然而就在红线即将要碰到赤月的双手的一瞬间，突然，一股猩红色的奇异的气体从赤月周身毛孔猛然钻出，搅得水流翻滚，然后汹涌地冲出水球，也冲出了红色光球，飞上云霄，好像烧天火焰一般。

那是——

寒越大吃一惊，睁大了眼睛望着那可怕猩红色的气体。

是煞气。

原来武道之中，还有一种可怕的境界，称为“煞境”。

一个武师为了在短时间内强行激发自己的潜能，以达到提高武力的目的，就会进入“煞境”。

但进到“煞境”以后，身体就会遭到煞气反噬，反噬的程度与武师自身各方面的因素有很大关系，最厉害的反噬，能够直接夺取了武师的性命，所以“煞境”可谓是凶险之极，被称作“武道的死亡之境”，不到万不得已，一个武师绝不会轻易进入到煞境。

本来包围着赤月的水球竟然被那股猩红色的煞气硬生生地逼开，向外倒流，哗哗地化为瀑布落回了知鱼湖里。

同时，赤月体内的武灵瞬间强盛了许多，金枪陡然明亮起来，一条条蟒蛇粗的火焰斗灵呼呼地在周围冲飞，竟然不断撞击着那红球光壁，发出金属般的闷响，每撞一下，褚贤的双手就颤抖一次。

枪身上本来逼近的红线也随之飞快倒回。

寒越脸色大变。

水很快流干了，只剩下了那个血红色的光球。

赤月抓着金枪，微缩在光球里，他的脸上布满了水珠，头发胡子湿淋淋地耷拉着，看起来有几分落魄，但是眼睛里，却充满了残忍的笑意，周身煞气滚滚，他左右扭动着脖子，似乎在感受失去禁锢的自由。

褚贤眉头皱紧，面色沉重，依旧保持着手印，但是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嗙嗙！

周围无数飞蛇一样的烈焰斗灵继续撞击着红球表面，一丝血线顺着褚贤从唇边流下。

猩红色的缕缕煞气继续从赤月身体毛孔里涌出，向上飘飞。

赤月嘴角勾出了一丝冷笑，枪头的猛虎双眼突然射出了血一般的光亮，一阵极为霸道的劲流在他周身荡开，飞袭向四面八方。

寒越想起了几年前铁树林时候，父亲为自己演示破灵时候的情景。

那气劲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大，竟然赤月身下的湖水搅起了一个漩涡。

“虎啸?撕心！”

“吼！”一只猛虎震天动的吼叫，好像惊雷一样回荡在天地间，震得寒越的耳朵发痛，偏偏他又没有看见任何猛兽的影子。

有实无形，真的是破灵！！！

嘭！湖面炸开！一圈水柱围绕着赤月，冲天而起。

水柱落下的时候，红色光壁上已经出现了两个爪子形状的裂纹，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动物将它的双爪硬生生地嵌入了那琉璃一样的光壁里。

褚贤上身一颤，双手开始抖动起来，额头上渗出了密集的汗珠。

“开！”赤月暴吼，猛虎亦跟着暴吼。

人与虎的吼声叠加在一起，竟分不清到底是人如虎，还是虎如人。

红色光罩被那看不见的猛虎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大洞，汹涌的气浪冲出。

“嘭！”光罩好像玻璃一样碎开，化为漫天的红色冰晶，在下落的过程中迅速消失在空气里。

而褚贤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子摇晃了两下，一只手捂住胸口，鲜血顺着嘴角落下，滴染上身上的长袍，一丝不苟的发髻散开，苍白的头发盖住了他的脸。

“吼！！”又是震天动地的虎吼，霸道的劲流迅速朝着空中的褚贤冲去，巨大的劲风吹得褚贤胡须飘飘，但是褚贤仍然一动不动。

“褚大人，小心！！”寒越放声呼喊。

“古！”空气里，突然出现了巨大的蓝色水鬼的光影，水鬼披头散发，赤裸着水蓝色的皮肤，竟然长得四只手，一只手拿矛，一只拿盾，另外两只手空着，突然蛇怪一般伸长，朝着那虚空之中抓去，空气里，突然出现巨大的烈焰猛虎，被两只手掐住了脖子，嗷嗷怪吼，四肢乱蹬。

那猛虎体型巨大，狰狞凶恶，全身上下被火焰包裹，背后竟然还生着一对翅膀。水鬼第三只手举起长矛，一下就将猛虎的脑袋刺穿，猛虎噗地一下，化为了漫天金光消失在空气里，猛虎消失以后，水鬼也消失了。

赤月想着刚刚那只蓝色水鬼的影像，冷然道：“既然能够炼出如此强大的法盾，按理来说，就算本将军进入到煞境，都该不是你的对手，刚才那个困束，却轻而易举地被我冲破了，明显是你灵力不足，这是为何？”此刻的赤月与方才更有了明显的区别，他面目狰狞，目光凶恶，两只眼睛充血，眼白全都变为了红色，更可怕的是，他无论是皮肤毛孔，还是头发之间，都冒出了方才那样的猩红色杀气，而更有更多的煞气从他的衣服领口里面冒出来，好像整个人都散发着猩红色的浓烟。

褚贤面色苍白，缓缓道：“老夫年老力衰，自然不是赤将军对手。”

赤月冷笑道：“撒谎！武师练体，术师练意，一个武师年老力衰还说得过去，一个术师，越老越厉害，难道这个道理我不懂？”

褚贤微微一震，没有说话。

赤月用手擦了擦下巴上的水渍，又笑说道：“刚才花园之内的那个‘鬼阴四象阵’吸收了天地灵力，看起来十分强大，但我却发现了两个破绽，”赤月说话之间，身上又开始荡起了汹涌的气流。

褚贤神色如常地问道：“有何破绽？”

寒越心中焦急道：“不好！赤月又在开始聚集破灵了！”原来破灵为武道之中十分强大的一种武灵变化，不仅灵力十分损耗武灵，在施展过程中，也需要长时间酝酿，赤月跟褚大人对话，分明是在拖延时间，但为何褚大人会不为所动？

寒越想到此处，忽然心头微微一震，因为他发现身边有淡蓝色的水珠在飘聚，好像萤火虫一般。

赤月笑道：“这第一个破绽，就是那鬼阴四象阵灵力，有三个方位的灵气是通过日积月累吸收天地而形成的，偏偏有一个方位像是突然灌注了巨大的法灵，让阵法强行圆满，恐怕你知道今夜要遭大难，所以用体内法灵强行打通阵法四象，才让阵法强行圆满吧？”

褚贤点了点头道：“不错。”寒越身边的水珠也越聚越多，隐约有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形状。

赤月道：“那我就奇怪了，明明如此强大的阵法灵力，当我进到阵法的时候，那些灵力却突然消失无踪了，所以这个阵法才让我轻易破除，但是我想不通的是，那些灵力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寒越顿时心中一惊，他睁大眼睛。

难道说，那些灵力，竟然跑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一定是这样！这就是褚大人送给我的礼物！！

但寒越听到这句话，他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褚大人本来是能够战胜赤月的，但就是把那阵法的灵力全部传输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这才会输的，原来褚大人口中说的“身体遭了变故”，竟然是因为我，一时之间，寒越泪水堆积起了眼眶。

褚贤望着赤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夫用那些灵力，救助了整个天下。”

寒越微微一愣，不明白褚大人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赤月哈哈狂笑道：“我看你这个老匹夫，患了失心疯吧，大王说要征讨先下，你却说要救助天下，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你的那点微末灵力，就像阻止我大秦百万黑潮铁骑，横扫天下？哈哈哈……”

寒越睁大了眼睛望向了褚贤，微微张大了嘴巴，褚贤感受到了寒越的目光，朝着他温和地笑了笑。

赤月继续狂笑道：“无知老匹夫，整个东陆迟早都是我大秦的囊中之物，你分明是在痴心妄想！！刚刚那只破灵因为先破了你那只圆球，损耗了过半的威力，如今的这一只破灵，你的法盾能不能挡得住！”

“虎啸?撕心。”

“吼！”一声更为响亮惊人的虎吼在整个汤城上空回响，劲风如海浪，席卷天地，湖水掀起了滔天巨浪，岸边柳木全都被连根拔起，碎土乱飞。

“古！”水鬼出现在空气里，它的盾牌挡住了一只巨大无匹的烈焰猛虎，但当它想用长矛去刺杀猛虎的时候，猛虎锐利的双爪已经将水鬼的头颅撕开。

噗的一下，水鬼消失在了空气里，猛虎也跟着再次隐形，扑向后方的褚贤，褚贤单薄的身躯好像一片枯叶般在狂风中四下起伏。

“褚大人，快逃！”寒越逆着风大喊，但他声音很快就湮没在了这吞噬天地的气浪中。

然而褚贤像是真的听见了他的呼喊，真的逃了，而且逃得十分彻底，整个人瞬间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嘭！”寒越身边的那个水珠汇聚成的人形光影突然炸开了，无数白色的水花飞溅，老人出现水珠炸开的地方。

“褚大人！！”寒越惊喜交加。

“快走！”褚贤拧紧白头，大袖一挥，一阵水雾荡起，已经将寒越身上的穴道解开，拉起寒越向湖中跑去。

但仅仅只是在一瞬间，赤月就已经察觉了二人，烈焰火虎枪一扫，一道霸道的火焰斗灵直冲而来。

褚贤大袖挥舞，在空气中布出了一层层的水雾，火焰斗灵在空气中急速耗损，很快消失不见。

但是危急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因为赤月已经挺枪来到了两人头顶，他身处“煞境”，速度比方才还要迅速，好像妖魅一般。

“你先走！”褚贤右脚猛然一跺，地上一方厚土突起，一股喷泉冲天，将寒越顶得高高地飞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往湖中落去。

“想跑！？”赤月冷笑一声，竟然放弃了诛杀褚贤，空中一个翻身，竟然又落回到了知鱼湖面上。

寒越心脏加速地飞在空中，见到波光粼粼的知鱼湖在自己的眼前飞快变大，但就在身体要与湖中影子相撞的时候，裤腰带突然被一只大手从背后抓住，身体又高高地开始离开湖面。

浑身煞气翻滚的赤月一手提着枪，一手提着寒越高飞，好像老鹰抓住了猎物。

哗哗。两股水箭地从湖水中射出，击向赤月的面门。

赤月冷笑，长枪左突右刺，水箭瞬间破碎。

水花溅落在寒越脸上，带来冰冷的寒意。

寒越这才有如惊醒过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抽出腰间硬木刀，腰杆一扭，回身就朝着赤月刺去。

“找死！”赤月目光杀机暴涨。

手抓松开寒越，闪电一般化为了拳头，重重击中寒越的胸口，一道火焰斗灵直接从寒越的后背穿出，击起水柱。

寒越的身体好像流星一样加速坠落。

寒越睁大眼睛了，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世界忽然一片安静，褚贤惊恐的声音传来，但寒越的耳朵里面好像塞着两团棉花，让声音遥远而模糊。

“扑通。”寒越掉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