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来气
俗话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在大汉人眼中,聘礼代表的不仅仅是财物,还代表了男方对女方的尊重,林家越是倾尽全力来求娶,越显示了对娇娥的看重,显示了日后林家会好好看待娇娥的诚意。
左邻右舍看完林家的聘礼,兴奋地讨论了半日,方散,自此后,赵家大娘子的金贵可就在尚德里出了名。
于廷尉一家不放心,也来看聘礼,于夫人瞧着觉得心满意足,在她眼中,林家只是个小富商,能拿出来的东西毕竟有限,娇娥是赵家唯一的嫡女,可不能受了委屈,没想到林家这么肯花力气,有点喜出望外。
于廷尉和于永都点头称好,对林天的看法又好了不少,于夫人道:“永哥,阿母给你备下的聘礼也差不多是这个数了,早些给阿母找个媳妇回来呀,外甥和外甥女都订了亲了。”
广哥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羊,听了这话,得意地道:“舅舅和我一起娶媳妇呗,大表哥说了,等我娶媳妇,也要送我一座山,里面有羊、有鱼、有鸭子。”
“天,若是你舅舅等着和你一起成婚,老妪怎么办呢?”于夫人绝望了,童子的话最容易一语成谶了。
于永只是笑笑,将广哥提了起来,道:“三堆牛粪高,还想娶媳妇。”
广哥不悦道:“那是年初,这都年底了,我长个了。”
“那便是四堆牛粪高了,”于永从善如流,立即改口。
众人大笑,广哥觉得不对,噘着嘴道:“舅舅这样,娶媳妇聘礼不够了,广哥绝不会把山里的羊让给你。”
众人又大笑。
玉棠和玉梨两人远远地站在一边往这望,眼中流露出艳羡,玉棠叹道:“林家真是舍得,姐姐真是好命。”
玉梨嫉恨地道:“阿父都升到了千石了,她还守着林家不放,真是个傻子,莫要连累我们也嫁的低,去年腊日阿父还说姐姐慧名远播,我们也会嫁的更好,哼,别是一场空吧。”
玉棠无奈地瞧了瞧她道:“大姐总算嫁给有情郎了,林家如今不是以前的林家了,林天年纪轻轻就是六百石的高级官吏,我们是庶女,嫁的好也不过是嫁个小吏罢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阿父升到三公,可是这……”玉棠瞧着那些东西,也有些眼热,叹口气道:“这都是各人修来的缘法,我们比不过了。”
玉梨盯着院子里的聘礼,不由得更加恼恨。
纳征礼后,娇娥就成了林家的媳妇,林天更加勤快地往赵家跑,只为了能抽空子多说那么几句话,虽然夏婆子等人管的没有那么严苛,但想偷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正旦过完之后,各衙门都开了印,林天也不得不启程前往平陵县。
临行前,两人总算是有了机会单独说话,娇娥很担心大表哥去了那里,没人照料,又担心他年纪轻,担任县令,底下的县吏不听使唤,欺瞒他。
“……春天要捂,不能天热了就穿单衣,会吹了风生病的,你在外面要注意按时进食,不要饥一顿饱一顿……”娇娥不断地叮嘱着,总觉得还有许多事情没有说到。
林天笑眯眯地听着,他真舍不得丢下表妹,可惜两人怎么努力,赵义和林氏都不愿意他俩先成婚后圆房。
赵义说林天自己还是个毛小子,去了平陵县,人生地不熟的,怎么照顾娇娥。林氏更直接了,说要等到娇娥及笄后才能成亲,赵兴是长兄,还未成亲呢。
两人离别在即,觉得每一刻都是那么金贵,林天着迷地瞧着娇娥絮絮叨叨的小嘴,自家的媳妇怎么这么可人疼,他不由自主地便吻了上去。
娇娥正在想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却被林天轻轻含住了小嘴,接着舌尖便钻了进来,娇娥的知觉都集中到了嘴上,感受着林天的舌尖的游弋,她不由得身子便软软地倚在了林天的怀里。
好像两人之间的亲热只是刚刚开始,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娇娥的两眼迷离,小嘴嫣红,瞧见大表哥的双眼里也有着这么一个小人儿,脸不由得更红了。
林天将她搂在怀里,让她歇息歇息,过了片刻,用手去抚摸娇娥红肿的嘴唇,本来是心疼,可过不了片刻,又将娇娥的小脸捧住,欺了上去。
娇娥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又心软纵容着林天,大表哥要去平陵县了,她舍不得让他走,舍不得推开林天。
“咳咳”夏婆子在外面咳了几声,两人都是一惊,林天这才舍得放开娇娥。
“表妹你在家里好好的,等我回来娶你,”林天哑着声音道。
娇娥也哑着声音软糯糯地道:“嗯。”又从袖筒里取出一个鸳鸯戏水的香囊来,系在林天的身上,道:“你且记得,只许想我一个。”
“嗯。”
等到送行的那天,娇娥站在东门外的郭亭,忍不住哭了,她本想笑眯眯地让林天离开的,可最终还是没忍住。
林天直直地看着娇娥,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全记下,刻在心里一般。
上巳节后,苗公来赵家登门拜访,求见赵家大娘子,娇娥不知何事,便由洛嬷嬷、夏婆子等人陪着,隔着屏风见了一面。
苗公道:“赵大娘子,臣要去平陵县追随林县令了,可有什么东西要带的?过两日臣便来取。”
娇娥连忙应声,她自重生以来,从未和林天分离这么久,心中难受的很,夜里也睡不好,觉得像是有猫爪的一般。
待到苗公再来,娇娥已经备好了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为林天缝制的几套里衣和一打袜子,苗公接过便告辞了。
这次苗公去担任的是平陵县的县尉,秩俸四百石,赵广汉替他在尹翁归那里说了些好话,才将他调了过去,由朝廷下旨,担任县尉做林天的帮手,主管平陵县的治安、缉捕盗贼。
有了苗公过去帮扶,娇娥的心才堪堪放下了半颗。
而林天见了苗公便问,“你怎么来了?你就是个从良的大盗贼头子,过来捉什么盗贼?”
苗公也不理他,只将身上带着的东西一样样解下来,指给林天看,最后指着娇娥的那个小包裹,道:“赵大娘子可真是惦记你呢。”
林天嘴上不说,接过包裹,却宝贝地捏在手上,再也不撒手了。
“你不打开瞧瞧?”
“不用,左右不过是些衣服。”
“我都知道是什么,是一些里衣和袜子。”
“你……你怎么偷看我的包裹。”
“还用偷看吗?谁不是从少年郎君过来的,”苗公的声音变得猥琐起来:“小娘子想你了呢,给你做里衣是牵挂着你,给你做袜子是管着你,叫你记着早点去看她。小娘子想的不就是这些事吗,好猜的很,当年我也是……”
“得得……”林天受不住了,捧着包裹回内屋去了,丢下苗公一个人在厅堂里喝茶水。
“这小子,蹲在这个沟里,还不知道外面都闹成什么样了。”苗公懒散地撑开双腿,这一路赶的太累了。
平陵县离长安城较远,林天只是个县令,还没有到能看到邸报的级别,太守自打过了正月,就生了病,时好时坏,没空管他。林天人生地不熟,还没有和郡吏们搭上关系,长安城发生什么事,他是什么都不知道。
自林天离开长安城后不久,义渠安国便不负众望地在西羌惹出事情来了。
义渠安国在朝廷受够了赵充国的奚落,决定在西羌一洗前耻。他以骑都尉的身份率领了二千骑兵和车马辎重到达了羌中,就假托圣上对西羌各部落有赏赐,先将先零部落的一帮首领召集在一起。来的首领有三十多人,义渠安国将桀骜狡猾者全部杀掉,又率兵突袭没有防备的先零人,斩首一千余级。
作为将领,赵充国说的是不是属实,他当然心中清楚,义渠安国认为自己是受了先零部落首领的蒙蔽,一时同情,被骗得犯下大错,这一次便先拿先零部落来开刀。
但是这样的做法,让那些已经归附了大汉的其他羌人部落很愤恨,不再信任和顺服汉朝,加上有心人的挑拨,已经平复的西羌之乱,再次点起了战火。
归义羌侯杨玉起兵攻打附近的郡县,杀了官吏,伤了不少百姓。
义渠安国知道事情闹大了,但他并不慌张,率兵袭击,却中了羌人的埋伏,慌乱之下,义渠安国丢下车马辎重和武器,率兵退到了令居,立即上奏朝廷,请求支援。
朝中都炸了锅,赵充国的预言再一次被验中,刘询问何人能去与西羌一战?
赵充国立即道:“那自然是我最合适啊。”
众朝臣又不忿了,你知道你多老了吗?都七十多了,有个闪失谁当得起啊。
刘询虽然觉得赵充国每一次都说中了,但是并不代表他相信赵充国可以这么大的年纪去西羌作战啊。
张千秋跳了出来,道:“臣愿意替陛下分忧,臣曾经有过和西域各族作战的经验,赵将军实在是年纪大了,让臣来吧。”
可是刘询也不愿意让张千秋去,便问:“大将军的身体不是很好,朕都将你的二弟调入长安城侍奉左右,你怎么还要这个时候去作战呢?”
张千秋咬了咬牙,道:“陛下,臣的父亲也是同意了的,相信臣很快便能凯旋而归,在父亲床前尽孝。”
见张千秋如此坚持,刘询叹了口气,便同意了。
赵充国依旧坚持道:“谁都不如我合适。”
魏相和御史大夫丙吉又一次摇头,大家都装作没有听见赵充国的这句话。
张千秋又举荐了一人,道:“陛下,臣想要一个干练的郡吏做长史,此人姓严名延年,办事干练,眼下在东海郡太守处做主簿功曹。”
于廷尉大怒,却也找不到话来反对,魏相也是一惊,严延年是个什么人,魏相很清楚,没有想到又搭到了张家的船上。
严延年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了皇帝的面前,刘询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道:“可。”
张敞知道了这件事,也为好友高兴,严延年极有能力,只要有了机会,就一定会展现出来。
但于家和赵家就很不乐意了。
赵广汉气的不轻,这个被赶出了长安城的人,竟然又一次大剌剌地重新找到了舞台,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有了机会,定然会做出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
与赵广汉一般,张延寿眼下也很想将一个人撵下位。
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林天。
许嘉在上巳节相看了冯世奉的二娘子,回来后,许广汉便托人上门提亲,这也是一桩极好的婚事,冯家点了头。
张延寿知道之后大惊,本来撮合娇娥和林天,便是防着赵家和许家攀在一处,眼下这两家虽然拐了个弯,却还是做了亲戚。
不仅没有拦住这三家攀扯在一起,还亲手帮着将林天送上了六百石的高位,给赵家又增添了一道助力,张延寿咽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