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诛心之言
第九十章诛心之言
多年以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仇恨和怨气,因为碰到了丁承业,一夕复燃,王进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虽然是热的发烫,但语气之间却显得平平淡淡,没有一点的波澜和起伏,一双眼睛直勾勾的越过孙长虎的肩头,盯在丁承业脸上,瞳孔里面绿油油的像是有鬼火在烧。
一句话听到耳朵里,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大半夜里赤身裸体站在乱坟岗上,简直阴森恐怖到了极点。
不说丁承业现在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就是一旁坐在椅子上还没有来得及站起身来的埃德蒙,听到王进的这一番话,也不由自主浑身打了一个寒战,在看看王进眼中饿狼一样的光芒,眼睛马上就剧烈的跳动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往一侧的墙上按。
他这间房子里虽然因为一些隐私的原因,没有安装监控电子眼,但在很多地方却都有感应式的警铃,只要稍有变故,把手在上面停留超过五秒钟,立刻整个大厦的安保中心就会警铃大作。
一方面,他布置在各个楼层的保安会马上通过特殊通道冲上顶楼,另一方面这里的报警系统还联通着最近的警察局,警铃一响,几分钟内大批全副武装的警察就会把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埃德蒙家族现在做的买卖也很不光彩,世界各地仇家无数,不知多少被掠夺了古董文物的人想要他们的命,所以埃德蒙在这座大厦公寓的安保上可谓费尽了心思,花销无算。
“艾德蒙先生,请你不要动。”还没等王进张口说话,对面的孙长虎已经急忙开口,神色一凛阻止了埃德蒙的下一步动作:“千万不要动,这时候只要你手一动,王进师傅第一个要杀的肯定就是你。而现在有我家二少在,我也不可能保护得了你的安全。”
孙长虎心里很清楚,在面对王进这样出身于军旅之中的高手时,自己的任何疏忽和大意,都肯定是致命的。尤其是王进如果一心只想杀人,就是不和自己正面交手,那自己就算再厉害,也难以保住这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弄不好还会被对手在游斗之中找到自己的破绽,连同自己一起都栽到这里。而更重要的是,他来英国原本就是受丁家长辈之托,来保护丁承业的安全的,埃德蒙再重要也和他没什么关系,甚至到了最后关头,这个人也是可以被拿来做炮灰的。
埃德蒙家族在英国的财力,势力都不小,在伦敦政界有不少的关系和朋友,而且除了明面上的势力之外,老埃德蒙还出资扶植了不少见不得光的地下帮派和组织,用中国的一句话说,那就是典型的黑白两道通吃。
如果埃德蒙能死在王进的手里,那么可以想见日后,会给王进带来多么巨大的麻烦,而这对于丁承业一方来讲,毫无疑问是件好事。
不过他想的再多,王进现在也没有心情去理会,只是觉得孙长虎实在碍眼,因为他要想杀了丁承业,就必须得过孙长虎这一关。
但是眼前这个孙长虎练拳几十年,一手八卦掌的功夫早就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兼且为人气质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人只王那一站,看似轻松写意,语气轻松的像是邻里聊天,其实他此时浑身上下的精气神都凝聚在了小腹下的丹田之中。大松大软中浑然不觉有半点的懈怠。
而且他的腰胯内敛成圆,上头一条脊椎沉甸甸的好像精钢铁打,一节节,节节贯穿下来,全身上下的重心始终都在尾椎和腰胯之间游弋活动,好像温度计里面的水银柱,不断随着温度做着相应的变化。一起一落都和呼吸相合,脊背耸动间牵连四肢百骸,就算站在那里不动,但骨子里面却已经开始了大动特动,把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整合在了一起。
这样的一种姿态,就是武术中所谓的“四面开花”,静中生动。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只要王进稍一动作,气机牵引之下,孙长虎也能立刻发动起来,攻势不拘内外,四面八方一动皆动。看似守势,实际上却是蕴含了内家拳法中相当深奥的“后发制人”的道理。
“以守为攻!”
王进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孙长虎的架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这个老头,干瘦干瘦的,穿着黑色的棉布衣褂,这种流露出来的精神和气质就好像民国时代的那些老拳师。都有一股子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味道。
而练拳的人之所以练到最后都能散发出这种相似的气质,也都是因为拳法入神之后,不知不觉改变了自身气息的缘故。尤其是像八卦掌这种内家名拳,原本就是脱胎于道家,蕴含了极深的养生道理在里面,练拳的人功夫到了一定的火候,当然就会渐渐形之于外,有了几分仙风道骨般的神韵。
这固然是和功夫高低本身没什么直接必要的关系,可但凡有了这种气质的武者,毫无疑问也是得了内家拳法精奥的,是可以称得上大师级的人物了。
一般人从外表上看不出孙长虎现在站着的架子里的奥妙,但王进已经和药老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日日揣摩,对于这种气质精神却并不陌生,只不过药老那是气息圆融,已臻大成的境界,比起孙长虎此时的状态却又高明了不知多少了,
不过,即便如此王进对于孙长虎的戒心却也一点没有少。
所以,这时候王进也不急于出手,因为在这种情形下他要一击不中,马上就会被孙长虎拦住,到时候不管是埃德蒙按动警铃,还是丁承业趁机逃走,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而这时候孙长虎的心里也很矛盾,既希望埃德蒙这时候按响警铃,让王进先把他杀了,从而和艾德蒙家接下花解不开的仇恨,又不希望眼前的局面这么快被打破。因为像他们这样的高手,一旦动手,肯定就没有退路可选,王进愿意和他打还好,若是真要一心追杀丁承业,他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肯定就能拦下来。
如果丁承业真在自己的眼皮下面死了,那他的结果又能好到哪去?
“王进师傅,功夫能练到你这种地步,在国内几乎是已经可以开山立派的了,我当然没有资格来调节你和丁家的恩怨,但世间事再大也大一个理字,和王师傅你结怨的是丁家的大少,如今却报复在二少头上,这又是何等冤枉呢?”
孙长虎在阻止埃德蒙按动警铃的时候,眼睛还在一直不错眼珠的死死盯在王进身上,嘴里说着话,注意力也始终没有挪开分毫。轻松惬意的外表姿态下,显现的却是一种于万丈深渊上,如履薄冰般的战战兢兢。
“冤有头债有主,我这也是和丁承宗学的。他当初叫人在背后打了我教官的黑枪,随后就又对我下手,还不是因为我和教官的关系好?现在风水轮流转,叫我碰到他的弟弟,我当然可以依葫芦画瓢,学学他的手段行事了!!”
此时王进嘴里说着话,眼睛也和孙长虎对视着:“莫非,这种事也要因人而异?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王进嘿嘿笑着,对孙长虎的理由嗤之以鼻,而他这一番有问有答,却也不是为了交流,而是想要在这时候人为的给自己创造出一个出手的机会。
他们两个人,一个要杀人,一个不让杀,相比之下自然就是攻击的一方占便宜。这就好像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样。保护的一方,要时时防备,精神一刻都不能放松下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对手的任何一个变化都会叫他紧张不已,时间一长难免就会露出一点破绽。再也保持不了最初时的圆满。
王进在这种时候,出言相答,就是要把自己现在的优势扩大,逼着孙长虎出错。要不然,再这么拖下去,到底是别人的地盘,万一再有个人闯进来,事情暴露他也麻烦。
夜长梦多,时间不等人呀!
“我现在是直属警卫局的上校教官,我接到的任务就是保证丁承业在英国期间的人身安全,只要他不死,我就能交代过去,王进师傅,真的一点情面都不讲,非要和我为难么?”似乎已经猜到了王进的心意,刚才还在劝说的孙长虎忽然脸色一变,把自己的职务报了出来。
“王师傅你以前也是当兵的,应该知道军令如山倒的道理。这里虽然不是国内,但我希望你能想的更清楚一些,不要做误人误己的事情。”
“我做的事情想得都很清楚,做什么不做什么也依着心意而为。”王进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我感兴趣的事,你堂堂江左第一好汉,早年间也是林冲武松一样的人物,怎么老了老了,却晚节不保,给人当起保姆来了。你也别拿警卫局那些话来唬我,这里面的门道我比你知道的清楚的多,上校教官?嘁,说的好听,你有上校的实权吗?不过就是一个虚衔而已,你以为像你这种出身草莽,没有经过任何审查的人,就能得到那些人的信任?”
又是一番话,王进说的一针见血。却是字字诛心,句句如刀,简直像扒皮一样,一下就把事情说的直白无比,赤裸相见。
下一刻,孙长虎脸色瞬间就是一变,呼吸声顿时粗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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