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阳错阴差
见初苒似是默认,萧若禅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论矜贵,这天下谁能还越得过元帝去。
“他们虽然相伴多年,但未必就如你所想那样。许多事表面上看去如此,实则未必。”
“是么?”
“当然!”萧若禅很是肯定:“眼见都未必一定真是,何况是一个人的心中所想?若你真想知道,最好的方法是,直接去问‘他’。”
“要去当面问他么?”初苒微微一愣。
萧若禅笑道:“有何不可!总好过你独自在此胡乱揣想。”
“真的会与我想得不一样?”初苒眼中闪出些希冀。
“若禅保证,定会与贵人心中所想的不一样。”萧若禅笃定地道。
微哑却诚恳的声音如同催眠,如同解困的咒语。通常,若是有一个你极尊崇的人,告诉你一件事,即使是无根无据,你也会不由自主的相信。初苒此时心里就忽然如揭去了大石一般,骤然缓过气来。
她本就从未指望过今生还能与萧鸢有什么结局。纵然是萧鸢放了王爷不做,休了赵氏不理,那他的一双孩儿呢?还有现在赵静柔腹中的这一个,她总不能自私到让几个孩子都没了父亲吧。
一直以来,她不过是在心中呵护着那段美好,记着自己曾经恋过那样一个俊逸率性,令她动心的男子。如今在她怀疑那美好谎言的时候,却有一人肯笃定的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并一定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初苒布满阴霾的心似乎又重新沐浴了光亮。
“娘娘,您真是在这里!”
初苒正感激地看着萧若禅,颐珠就忽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奴婢颐珠,见过顺王殿下。”颐珠匆匆一礼后,便不管不顾地抓了初苒的手,回头就走:“娘娘,快跟奴婢回宫去,皇上已经等了您快两个时辰了。”
“殿下,阿苒先走了,您也早些回宫歇息,夜里凉……”初苒刚回头,就又被颐珠拽走。
“颐珠你慢些,手疼……”初苒一路抱怨。
颐珠神色凝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不止皇上,侯爷也在到处找您。皇上已经知道侯爷去见您的事了!”
“那又如何?”初苒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何?!”颐珠脚下顿时一停。这位小主子,真真是让她难得琢磨了。乐熠的事她还不曾弄明白,方才找进梅园时,却又看见小主子与顺王在梅树下比肩而坐。她目力极好,远远便看见,二人盈盈相看,谈笑甚欢。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这二人年纪相当,又皆是风华绝世之人,坐在一处如仙童玉女一般,怎能不教人心生遐想。
“会如何。”初苒见颐珠仿似有满腹话要说,偏又说不出的摸样,不禁问道。
颐珠气结,一甩手道:“会出人命!”
初苒这才有些恍悟,似乎自己已出来很久了,只怕是元帝等得发了怒,要迁怒底下人。忙噤声跟着颐珠一路疾走,回了凝华殿。
“回来了,皇上,回来了。”高福远远看见,小跑了进去禀道。
元帝猛得起身。他已担忧了半日,偏又不好声张,如此枯等,实在气闷。
不一会儿,初苒便被颐珠拉扯着进来,见了元帝忙盈盈福身。想是走的急,心口起伏气喘,一双惊惶的眼红肿不堪,额上的白绢也不知什么时候揭了,露出鹅蛋大一块血痂。见是这幅光景,元帝满腹的怒气忽然都化了心疼,过去一把将初苒搂在怀中,满院的人都松了口气。
“阿苒你这样独自出去,可知朕会担心?”
元帝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竟让初苒有些恍惚:“阿苒只是心中烦闷,出去走走。”
“去了哪里,让这么多人都好找?”元帝怪责的问话里净是掩不住的怜惜。
颐珠忽然紧张,正待插话,初苒已脱口而出:“听梅园。”
元帝一听是梅园,不禁叹气:“怎会去了那样僻静的去处,倒是不远,何故耽搁这么久。”
“因为……”
颐珠在一旁轻咳数声,初苒终于有了些觉悟。眨眼道:“因为天太黑,阿苒走了许久,都找不到园门。”
颐珠终于放了心。
元帝不禁莞尔,说起来那听梅园确是只有两处入口,原来她竟是被困在里头了。
“阿苒若喜欢逛那园子,朕便命他们多开几处,方便出入。”
初苒忽然想到萧若禅,忙道:“不必了皇上,那园子好就好在清幽,若是四通八达,便失了雅致,阿苒往后晚上不去就是。”
元帝见她鬓边有些细汗,想是困在里头也受了惊吓,不由更觉心疼,圈着初苒纤腰的手又收紧了一分。
乐熠听说了消息忙赶回凝华殿,正见元帝楼了初苒,满眼宠溺之色,几乎与她抵额细语,殷殷抚慰。乐熠心中狠狠一抽,呆立在宫门口。
高福忙过去轻声道:“娘娘一切安好,侯爷安心值守去吧。”
元帝凤眼斜睨,瞥一眼乐熠远去的背影,旋即握了初苒的柔荑,转身步入凝华殿。颐珠静静侯在殿外,想着乐侯离去的背影,竟有些不明的悲伤。
寝殿内,元帝灼灼地目光下,初苒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几番躲闪无果,还是被元帝揽在怀中。
“莫要再做让朕担心的事。”元帝消瘦的脸颊紧紧的贴在初苒的鬓边,更让初苒平添紧张。
“你额上的伤,朕问过太医,不碍事。朕也绝不会让那里留下疤痕,你放心。”元帝在初苒耳畔碎碎地细语。仿佛经过了一晚焦虑地等待,平时藏掖着难得出口的话,此时都变得极自然。
“朕再不会伤你了,朕心里已然悔了好几日……”
初苒微愣,这是在给她道歉的意思么。正想要抬头去看,元帝冰凉的吻却毫无征兆地落在初苒受伤的额前。薄薄的唇极轻极柔,流连在伤处,微凉而有触感,似是带着魔力的蛊惑,又似是烙下深深的印记。
温暖的臂弯,轻柔的细吻,熟悉的气息。神思恍惚间,初苒忽然就无力了,一任那气息渐渐加重,细吻也变得热切,印过她的眉心,轻啄她阖上的眼……
然后,然后就似乎忽然有个人对她说:“你且好生歇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初苒扶着桌案的手微微发抖,刚才她是在做什么!元帝吻了她的额头,对,还有她的眼。她呢,不仅顺其自然的接受了……莫非,还有些期待不成?
“啊~~”初苒看向镜中绯红的脸颊,猛地清醒过来,心里一阵抓狂:“于初苒,你这是颓废了几日,然后就缺爱了么。”
颐珠进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初苒时,初苒更觉得节操碎落一地。
紫宸殿与凝华殿相隔甚近,回宫只消几步路的功夫。
高福跟在元帝身后小跑,一路都觉吃力,小禄子更是抓破头也想不出,皇上这是什么脸色。一时似是狂喜,一时似是痛苦。这是又与娘娘闹别扭了么?
疾步走在前头的元帝心中更乱:她为何不躲开,是不敢么。因为他是皇上,所以她不敢挣扎……可她,似乎并没有嫌恶他的样子。
注定是一夜的不眠。
索性元帝次日没有朝务,建州那边也还没传回什么消息。简单的处理了几份上奏,心神不宁的元帝便又回了紫宸殿。
恹恹的午间,元帝没有半分困意。如今初苒再也不用御前奉药,元帝的身子都由穆风日日看顾。想要见初苒,元帝只能去凝华殿。可无端端去看,却又似乎十分刻意。正郁躁间,小禄子进来说,顺王来给皇上请安了。
“让他进来吧。赐座。”
“七弟,今日怎会有空来看朕。”元帝见萧若禅青衣素衫,身长玉立。不禁想到他倒是可以常去长春宫,心中更生郁闷。
萧若禅却淡然如故:“臣弟不过是个闲人,哪能时时叨扰皇兄政务。方才见小禄子在外头,才晓得是皇兄回来了。”
见元帝满脸恹色,萧若禅不禁又问道:“怎么,皇兄与皇嫂还没和好么?”
“皇嫂?”元帝不禁诧异。
“哦,就是璃贵人。”萧若禅修眉轻抬:“臣弟不该称呼皇嫂么?”
元帝眼底没来由就有了几分笑意,不可置否地道:“七弟方才的话是何意,何谓‘和好’?”
“呃——璃贵人她昨夜回去,不曾问过皇兄什么吗?”萧若禅不禁纳闷。看初苒昨晚的神情,似乎已是心结解开的摸样,怎么?竟没问么。那个叫颐珠的丫头来时,不是说皇兄一直再等璃贵人么?
听到萧若禅提起昨夜,元帝眼神骤然一紧。昨日找寻初苒时,一众侍卫太监,都是悄悄地搜寻,何以连养病的顺王都知道了。
难道是,昨晚他们见过?
元帝缓缓端了茶盏,却并不就唇,冷声吩咐道:“都下去。”
小禄子得了眼色,忙带了一众太监侍人出去,自己独站在殿门外候着。
元帝这才淡然一笑,道:“阿苒素来呱噪多话,不知七弟说得是哪件事。”
“自然是极重要的那件事!”萧若禅见了元帝似乎是漫不经心的神情,愈发不解。
“哦,七弟不妨直言。”元帝手中的茶盏轻轻就唇,很是惬意。
萧若禅却微微皱眉,后悔自己不该起了这个话头儿。但话已至此,若再咽回去,岂非更显得虎头蛇尾,故弄玄虚。他性情素来真率,做不来这等藏头露尾的事,便直言道:“璃贵人入宫时间虽短,对皇兄却已一往情深。皇兄宠幸丽嫔,贵人她伤怀,也是情理中的事。其实,她不过只是想知道,皇兄爱她,是否也如她爱皇兄一般……”
“咳——咳!”元帝猛地一声呛咳,整盏茶都倾在桌案上。
见状,萧若禅不禁心中腹诽:我欲不说时,你偏要逼问,还把侍人都遣了出去。我直言相告时,你偏又这般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