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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丹书铁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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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帝也不愿如此草率的贸然出宫,城西细柳营、城中的羽林卫,眼下肯定都在舜纯的密切注视中。只要乐熠稍有动作,舜纯就会察觉。若宫外没有接应,就算出了宫,三人两骑,手无兵将,该当何去何从?

先前,也元帝曾与初苒一道揣度过舜纯与萧萝阳的计划,认为他们一直以来,所求的都是名正言顺的窃朝篡位。虽然舜纯曾经急不可耐,冒进焦躁,但是这次控制大晟宫,软禁元帝相当顺利,是以,舜纯紧锣密鼓的四处准备之时,仍在与宋恒道朝堂博弈,争取多数朝臣支持。可见他还是想兵不血刃,窃取皇位。

元帝心中略宽,抬头道:“乐卿不必急躁,舜纯眼下还未稳操胜券,不会立时就夺了朕的性命。虎符虽已被舜纯擅取,但是朕手中还有八道‘丹书铁券’,乃先帝所制,无人知晓其可在危机之时传达圣意,节制诸王!”

乐熠听了,脸上顿时浮起喜色。须知元帝所说的“丹书铁劵”,乃是先祖皇帝用精铁铸造,上以朱砂立下铁契,赐于诸王世袭,用作免罪、免死之用,皇帝与诸王各持一半,等同盟约。表面看来,这是先帝对诸王的承诺,若诸王有事,则可持此铁劵去面见皇帝,请求宽恕保全。

但是景帝后来又重铸铁券,原来还加了这一层意思在里头——即诸王若见了皇帝所持的铁券密诏,则表示大晟危机,诸令俱废,自此只听从皇帝一人调遣。

说话间,小禄子已取了沉甸甸的“丹书铁劵”来。元帝递与乐熠,又展开一卷疆域图,指着诸王封地道:“朕的两位叔叔山阴王和胶西王如今都已年迈,且其所辖之兵有限,只宜驻守。乐卿可遣密使持铁券前往,晓以大局,莫让暗族人有机可乘即可。”

乐熠点头称是。

这样一来,大晟七王去了两位老王爷,便只剩五位藩王,依次是衡山王萧谨之、东郡王萧茂之、懿王萧子珩、恭王萧悦之、顺王萧若禅。

其中顺王萧若禅已然废为庶人,封地南海郡交归朝廷;恭王萧悦之现正在琼州,和聂鹏举一道对峙齐姜。而衡山王萧谨之则是个只读诗书的闲散王爷,且其封地远在大晟最南的闵州。

眼下最机动的就只有东郡王萧茂之和懿王萧子珩。

东郡地处晟京以北、朔城之南,衔接两地与元帝和聂焱之间呈呼应之势。

元帝手指在东郡轻轻一点,微笑道:“朕这位四弟大智若愚,赤胆忠诚,父皇当年赐东郡于他,便有让其拱卫京师之意。现下朔城有聂焱一人足矣,乐卿可令密使告知四弟,只需盯紧晟京,等待朕命即可。”

“至于懿王——”元帝的手指划到晟京以南建州的位置,却始终徘徊不定。

乐熠亦在心中犹豫,不知初苒诱得萧子珩北上的消息,元帝知不知道。

对于初苒,乐熠总是存了私心的。自那次初苒因为懿王闯殿闹朝,对元帝以死相胁之后,他总觉初苒与萧子珩之间关系非同寻常,却又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相问。但是,在眼下这样的敏感时期,初苒往建州送信之事,元帝不说,他是断不会贸然提起,徒引元帝猜忌。

乐熠这边还在默默权衡,那厢元帝却已有了决定:“赐懿王南海郡,并着令衡山王为辅,驻守晟京以南。若晟京有变,则即刻挥兵北上。”

元帝语调平静,乐熠却如闻惊雷,穆风也目瞪口呆。

须知晟京以南共有三洲二十七郡,占大晟五十一郡几乎过半,且多富庶之地。如今元帝将萧若禅的南海郡也赐予懿王,又命衡山王为辅,则无异于将半个大晟朝都交到了懿王萧子珩手中。难道元帝这是在再安排后事不成?

“皇上万万不可,大局犹在皇上掌握之中,皇上万不能生了自弃之心啊!”乐熠焦急,脱口而出。

元帝却笑得淡然,起身道:“不是朕自弃,是朕到了今日,方才真正领会父皇的遗命。当年,父皇将五弟送到建州去,就是在为大晟留下后手,令我萧氏江山可绵延不绝。”

听了这话,乐熠顿觉耳熟,心中更是咯噔一下。

元帝却顾自叹道:“阿苒从前也曾说,先帝作如此安排,就是怕朕万一有个不测,大晟江山无人承继。朕当时气不过,还打了她。现在看来,却觉得是好事。有五弟在建州,朕再无后顾之忧,大可放手一搏。舜纯!朕与他国仇私怨,这次,势必要一次了结。”

“皇上……”纵乐熠钢铁之人,现在也心中酸楚,他与元帝君臣十年,相知已深。这十年来,他亲眼目睹元帝饱受磨折,日日行走与刀尖火海之上,不曾有过一时舒坦。如今好容易摆脱了“蚀龙”的牵制,却仍要落得一个替人作嫁的伶仃下场,要他于心何忍!

当下,乐熠便道:“皇上现在纵是想保全懿王只怕也是不能,臣听说懿王早已离了雍都,现正只身北上。”

“什么!”元帝大惊,这当真令他始料未及:“怎会有这等事,可知是为了何故?”

乐熠惯不会说谎,方才也是一时情急,见元帝细问,只得闪烁道:“臣,今日才回京,刚接到的消息,并不十分确切,原因——也不明。”

“以微臣之见,懿王现下既然已不在雍都,赵阀也断不会擅作主张与南越拟定盟约。且建州一直是舜纯势力的最薄弱之处,无须过于忧心。皇上不如乘此时机,设法脱身,早早离宫,才是上策。”

元帝犹沉浸在震惊之中,并不觉得什么,穆风却从乐熠言语吞吐中猜到,雷兴只怕事已将初苒送经之事告知了乐熠。

穆风早已将初苒视为主人,更不会以为初苒私通懿王,见乐熠言语之中似在遮掩,便顺着他的话插言道:“微臣这几日一直听娘娘在谋划皇上出宫之事,又说此计非有乐侯在,则无法施展。乐侯今日既入宫,何不去问问娘娘。”

闻言,元帝与乐熠皆侧目,他们皆知初苒鬼主意多,莫非现在连出宫之计也已有了么?

乐熠不禁喜道:“娘娘有何办法送皇上出宫?”

穆风思索着道:“微臣只是听娘娘说,要想里通外合,非有宋丞相不能成事。且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皇上送出宫去,也只有一人能够办到——惠嫔娘娘。”

元帝不禁诧异:“不是说雪阳宫内诸人都被丽嫔严加看管了,惠嫔又怎能助朕出宫。”

穆风也并不清楚,只是道:“微臣也不知,只是娘娘总说,出宫之事须得持重、聪慧、忠诚之人方办得好。而惠嫔娘娘是这宫里最聪慧稳妥的女子,为了助皇上出宫,她也必定不遗余力。”

元帝虽仍是一头雾水,但是初苒所说与宋恒道里通外合,无疑是极可取的。

乐熠更是高兴,他此次回京,本就甚是忧心初苒,若能见一面自是再好不过。元帝却忌讳乐熠私见初苒,此时再看见乐熠眼中的喜色,心中不禁气结。无奈情势逼人,元帝恨恨之下也只得许了,让穆风带乐熠前往北三宫。

已是深夜,相对于外头的明枪暗戟,刀兵林立,北三宫里的小院儿,如超然世外,宁静安详,一如住在这里的人一般,教人窝心。

小屋里,初苒已经歇下了,听见穆风的暗号,便忙披衣起身。将烛焰已拨到最小,烛光昏黄如豆,照出的范围只是小小一掬。灯下的初苒头上松松挽了螺髻,乌发垂在肩侧,身上穿着普通宫女的裾衣。连日忧心操劳,巴掌大的小脸又消瘦不少。

乐熠痴痴地看着眼前人,记不得自己多久都不曾见过她了。上次,听说她在老山遇险,乐熠恨不能飞身前往,可惜初苒回京后,他连面也不曾见上,初苒就又入了宫。

不知道她伤势如何,不知可有受了惊吓……多少次月下独酌,乐熠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在月下身披狐裘,脸庞比发髻上的鲜花还要娇艳的人。

不自觉的走近,将眼前柔弱的人揽进怀中,乐熠满足的喟叹,满怀的温热,鼻端的兰麝馨香,这一次不是幻花泡影……

初苒没有躲闪,也没有推开,只是安静的站着。她从乐熠眼中看到了担忧,看到了怜惜。一个萧若禅已经让初苒领会了人事无常,乐熠不过是一片赤子之心,她又何必惺惺作态。在这样的非常之时,说不定今日还是明日,他或者是她,便又是一场生死别离,天人永隔。

良久,直到乐熠都奇怪怀中人儿的安静,扶了她瘦弱的肩俯身相看,初苒才轻轻唤道:“师傅。”

乐熠倏地笑了,居然并不觉得苦涩。是不是能见她在一隅安好,便已知足,是不是能听她唤一声师傅,便觉安慰,原来她待自己始终如一。乐熠有些恍惚,是不是做了她的师傅,今生都能与她这般心心相偎。

“阿苒,师傅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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