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促膝长谈（上）
大年三十前一天，北岗市下起了大雪，只用了半天时间，鹅毛般的大雪就将整个城市装点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讀蕶蕶尐說網虽然还有一天时间就是除夕了，可刘驽马还是没捞到清闲，一大早就赶到机场，去接刚刚从临江赶来的干爸雷万鹏，将干爸送回家之后，他还要赶到北钢，和代董事长胡雯一起赶到医院，去看望在高炉爆炸事故中受伤住院的那些工人。
胡雯已经代表北钢集团和这些工人达成了赔偿协议，死亡者给予一次性六十万的赔偿，安排一个亲属的工作，受伤致残者给予三十万的赔偿，同样安排一个亲属的工作，只受了轻伤的那一部分，除了报销全部医疗费、误工费之外，还会根据受伤情况给予数额不等的补助。这个方案出台之后，所有人都非常满意，金钱补偿虽然不能让死者复生，却可以让仍活着的人更好的活下去，也算是对死者在天之灵最大的慰藉了。
这笔钱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以北钢目前糟糕的财政状况，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好在市里对这次的事件非常重视，从市财政专门拿出一笔钱来帮助北钢渡过了难关，也让那些在事故中受到伤害的人可以过个好年。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刘驽马谢绝了胡雯晚饭的邀请，上车回家。街道上的年味儿已经很浓，卖春联、灯笼和爆竹的摊位随处可见，临街的商家都换上了喜庆的红色霓虹和喜庆的乐曲，有些心急的孩子，已经开始用爆竹表现出自己对过年的期待。
“家里都做好过年的准备了吗？”看着窗外浓浓的年味，刘驽马笑着朝前座上的高天问道。张远已经被他放了长假，要年后才会回来上班，这几天一直都是高天跟着忙前忙后。这让刘驽马感到有些歉意，毕竟已经是年根儿了，这个时候的高天，应该是和家里人一起清扫房屋，烹饪美食，准备一年中最惬意和快乐的团聚时光，而不是啃着硬干粮跟着自己在市里到处跑。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是我姐和园园准备的。”高天笑笑，头也不回的说道：“我爸说了，希望你过年的时候到家里做客，他要和你喝酒，教你打东北麻将。”
“打麻将还行，喝酒就算了。”刘驽马笑着说道：“从明天到大年初五，我的工作不算多，你就不用来了，多陪陪家人，尤其是父母和你姐姐，你们团聚起来的时间可不多，要好好珍惜。”
“没关系的。”高天摇摇头说：“我既不会做饭又不会做家务，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看看电视，倒不如跟着你跑跑。对了，明天咱们去哪？”
“和市民政局的同志一起去一些特困户和五保户家里，这是每年的惯例了。”刘驽马微微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本来应该由市主要领导去的，不过现在赵海山一方焦头烂额，顾方槐那边更忙地要命，就只能由我去了。”
“刘哥，你现在不也是市主要领导么？”高天笑着道：“这段时间，网上、新闻里，到处都是你的名字，你在北岗的影响力啊，已经超过赵海山和顾方槐了。”作为刘驽马最亲近的人之一，高天自然是希望他的名声越大越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刘驽马笑笑，说道：“我才来北岗半年，就闹出这么多事来，对我来说却未必是什么好事。恐怕，现在就有不少人开始在暗地里对我不满了。春节过完之后，我的主要精力会恢复到工作上来，斗争和发展，斗争是旁枝末节，发展才是主旋律。”
正说话的功夫，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刘驽马拿出一看，见竟然是多日未曾露面的赵海山打来的，不由诧异的挑了挑眉，在高天将车载音响关掉之后，才伸手接起电话。
“刘市长，还在工作吗？”赵海山笑着说道：“快要过年了，该休息就要休息一下，完成一项工作，马上就会有下一项工作等着你，懂得劳逸结合，才是真正的为官之道。”
“我会的。”刘驽马心里有些奇怪，赵海山的语气略带笑意，透着一份轻松，难道是他找到了什么大人物替他说话，成功的渡过了难关？
正满心疑惑的功夫，赵海山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刘市长，马上就要过年了，你来北岗之后，咱们两个还没有单独吃过东西吧？今天正好有时间，我让内人准备了几个家常菜，过来尝尝？”
“好。”不管赵海山走还是不走，刘驽马都觉得不应该拒绝这个邀请，一来是太不礼貌了，二来也可以看看赵海山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赵海山的家很好找，就在市委大院附近的常委院，院子里有十几幢独门小院，专门用来安置北岗市市委常委和其家属。刘驽马当上常务副市长之后，秘书长王兆辉曾经找过他几次，询问搬迁进常委院的事宜，不过都被刘驽马婉拒了。
韩江雪的身份只是一方面的问题，让刘驽马坚定地不搬进常委院主要是另外一个原因。北岗市很多原市委常委在调离工作岗位之后，家人还会继续在常委院里住着，比如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的赵刚，他的家人现在还在常委院里，这也直接导致了林河生在调任北岗市副书记之后，只能住在市委招待所之中。
北岗市的市委常委人数一般保持在十一人到十三人左右，除去肯定不会住在常委院中的军分区司令，常委院应该会有至少三套空房才对，可实际情况是，就是刘驽马和林河生这两个市委常委不住在里面，那里的房子仍然是满满当当。
自己要搬进去，就势必会将某位原常委的家属撵出去，这种不厚道地做法是刘驽马不屑于做的，也正因为有他的先例在那里，林河生在到了北岗之后，也只能发扬风格，住在酒店中，这让他十分不满，却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
到达常委院之后，刘驽马打发高天回家，自己则步行走进常委院。常委院一号院前，一身居家休闲服的赵海山早已等在了门外，见刘驽马走了过来，他笑着打开院门，迎了出来：“呵呵呵，刘市长，这么突然约你吃饭，希望没有太冒昧。”
“怎么会呢？赵书记您亲自打电话邀请，应该是我的荣幸才是。”刘驽马笑着迎了上去，一边和赵海山握手寒暄，一边用目光扫过旁边的二号院。家里漆黑一片，顾方槐果然不在家中，在基本确认了赵海山即将离开之后，他就成了整个北岗最忙碌的人，不过，这种忙碌注定是徒劳的。
为了表示亲近，赵海山是拉着刘驽马的手回到家中的，桌子摆在客厅当中，上面早已摆满了热气腾腾地菜肴，确实如他所说，都是家常菜，旁边是一瓶已经起开了的茅台酒，这瓶茅台酒显然已经有了年代，连瓶身上的商标都已经有些褪色了。
“来来来，坐下。”赵海山拉着刘驽马来到桌旁，分宾主落座，刘驽马左右看了一眼，问道：“赵书记，这大过年的，家里怎么就您一个人。”
“哦，你嫂子他们出去了。”赵海山哈哈一笑，摆手道：“今天是家宴，别整什么赵书记，刘市长的了，听着生分。这样，我虚长你一些，你就叫我一个找老哥，我呢，就叫你刘老弟，怎么样？”
“也好。”刘驽马点点头答应下来，心里却越发的疑惑了，赵海山这是要整哪一出。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赵海山便拿起酒瓶，笑着给他满上一杯酒，说道：“来来来，尝尝这瓶茅台，这还是我考上大学那一年，我父亲买来的，一共买了八瓶，每逢大事，就要开一瓶庆祝，这，已经是最后一瓶了。”说到最后，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微微叹了口气。
“赵书记……”见赵海山有些落寞的样子，刘驽马的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虽说之前两人是政敌，可从心里来讲，刘驽马觉得赵海山这个市委书记做的还是不错的，虽然最后一件事让他的官涯难免留下一个污点，可从三叔那里知道原因之后，他已经改变了对赵海山的看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过那样的经历，也难怪赵海山在遇到危机情况时会做出那种选择。其实，别说赵海山，就是自己，从那次车祸之后，每次身后有机动车按喇叭，心里不也跟着发颤么？
“别说了，这都是命。”赵海山豁达一下，一口抽干杯中酒，摇头道；“本来以为我这瓶酒，会在政治生涯更进一步时开启，给我这个混迹官场一辈子的老兵做最后一次庆祝，谁成想，竟然变成了这样。其实这样也不错，勾心斗角一辈子，我也累了，正好趁还算年轻，带着你嫂子出去转转，把以前浪费的时间都补回来，从这方面来讲，我是要谢谢你的。”
刘驽马更加沉默了，埋着头，一口一口地饮尽杯中的风雪，虽然这是二十年陈酿级别的美酒，喝起来却如同苦涩的毒药。一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