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促膝长谈（下）

“怎么了？刘老弟，我没有开玩笑，真的，其实啊，我一点儿都不恨你。讀蕶蕶尐說網”赵海山给自己的杯子又倒满了酒，摇头道：“没败的时候，我还想争一争，可真败了之后，反倒看开了，皇图霸业都是空，只有家人才是最重要的。本来，我以为自己以为可以掌控一切，可到最后，却发现不过是别人可以弃之如敝履的一颗弃子，可叹呐。”

“赵书记，我知道的，这件事其实并不能怪你。”一杯酒喝完，刘驽马把酒杯放了下来，鼓足了勇气开口道：“其实一直以来，我心里还是十分尊重您的，很多事，并不是刻意针对您，当然，我也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干净，也用了一些手段……”

“别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赵海山摆摆手，笑着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我各为其主，要是放在过去，那就是战场搏杀，妇人之仁，可是兵家大忌。唉，我败得不冤，现在想想，从一开始，我就太小看你了。”

刘驽马尴尬地笑笑，夹了口菜，由衷地赞叹道：“嫂子做的饭菜味道真不错，这肉，肥厚适中，油而不腻，比专业厨师做的都好好吃。”

“是吧？”赵海山笑眯眯的给他夹了两筷子菜，笑着说：“好吃的话你就多吃点，过完这个年，你就是想吃，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过完年您就要走了吗？”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可真的从赵海山嘴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刘驽马还是不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地悲凉感。

“恩，还能在北岗过这最后一个年了，在这儿奋斗了大半辈子，还真有些舍不得。”赵海山呵呵一笑，又喝了一口酒，摇头道：“其实啊，就是没有你，恐怕这个市委书记我也干不了几年了。”

“这话怎么说？”既然话说开了，刘驽马也就再没有开始的顾忌，干脆畅所欲言：“我觉得您在北岗干的还是不错的。其他方面我不好说，可识人用人，确实高明。陈华生书记，陈素娥书记，都是少有的人才。就算是已经倒下的马铭远，这个人也有可取之处。能不拘一格降人才，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你这么看？”赵海山自嘲地笑笑，伸手拢了拢头发，点了颗烟，慢条斯理地说道：“以前，我也一直为自己的识人用人自得不已，可这件事之后，我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处处安插自己的亲信，确实是控制局势的不二法门，可问题是，人不是机器，不可能完全按照你的意志去做事。就像方宏宇，马铭远他们都有自己的打算，或许他们刚刚被提拔到工作岗位的时候心里对你感恩戴德，还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出一番成就。可时间久了，难保不会被金钱或者权利腐蚀，做出他们自己都不敢想的事情来。我这可不是耸人听闻，你亲眼见到的，就有两个活生生的例子。”

见刘驽马皱眉沉思，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赵海山吃了两口菜，才放下筷子继续道：“刘老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史书？”

“喜欢，我没事爱啃一啃二十四史，不过至今还没有通读一遍。”刘驽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官做的越大，留给自己的时间也就越少，最近一段日子，更是连沉下心来捧起书的时间和精力都没有了。”

“看看古代那些杰出的领导者，读读他们的事迹，你就会发现，这些人终其一生，其实真的没有完全信任过任何一个人。”赵海山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用人的最高境界，不是知人善任，而是平衡之道。”

“平衡之道？”刘驽马复述了一遍，笑着说：“赵老哥，能仔细讲讲吗？我这人挺愚钝的，光凭这四个字，恐怕没有办法理解到深层次的意思。”

“就是制衡。”赵海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顿了顿酒杯，大声道：“绝对的权利，是滋生腐败和贪欲的温床。试问当初我如果留一两个马铭远的对手在北钢的重要岗位上，或者在市局，马铭远和方宏宇也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不会落到一个惨淡收场。”

“可是……”刘驽马沉吟了大半天，才缓缓开口道：“赵老哥，不是我质疑你的观点，可内耗太重，发展就必定受到限制，制衡之道，是把双刃剑，搞不好可是害人害己的。你看王三友和林河生，两人倒是有竞争关系了，可闹得宣传部门乌烟瘴气，甚至出现了站队的情况，这样，真的好吗？”

“那就要看你的手段了。”赵海山晃了晃酒杯，洒出几滴酒液：“御下之道，可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做官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点。人的能力有大小，管一个科室的时候，你还能亲力亲为，可管理几个科室，就要看下面科长的能力了，再往上一级，就算你是诸葛亮，使劲浑身解数，最终也会落得个星罗五丈原的凄惨下场。”

这次刘驽马倒是听明白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确实，随着官越做越大，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单凭自己一个人，确实是很难统筹兼顾，想要工作顺利开展，还是要靠下面人的努力。

“所以说了，一个人有‘将兵’的能力，只能当一个基层干部，有‘将将’的能力，才能一步步向上走。”赵海山叹了口气：“不过人的能力终有大小，就像我，明明只有开一条万吨级大船的能力，却强行驱动十万吨级的巨舰，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最终落个惨淡收场。”

刘驽马笑笑，不说话，政斗之凶险，比起战场搏杀还犹有过之。一步之差，结果千差万别，赵海山这次败走麦城，就把自己识人用人的能力驳的体无完肤，未免有些太偏激了。

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刘驽马就问道：“赵老哥，你这次一走，会去哪里高就。”

“省人大副主任。”赵海山苦笑着摇头：“于书记的意思是现在我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先找个清闲点的位置休息一下，等事情过去之后，想让我到部委就任。”

“那不是挺好的吗？”刘驽马笑着问道：“到部委的话，以您的能力，肯定能再创辉煌的。”

“哪有那么简单。”赵海山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有句话叫人走茶凉，我在市委书记任上的时候，就是于书记见了我，也是客客气气的，因为他需要我的能力，需要我的支持。现在我已经被搞臭了，他不一脚把我踢开我就已经很感激他了，调任部委？他于良书是省委副书记，不是国务院副总理，哪是说调就能调的？”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赵海山长出一口气，说道：“再者说，我这一下去，留下一大堆烂摊子要给他去处理，能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好就不容易了，哪还有精力去忙我的事。等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了，他恐怕也不会再想起我这个人了。下过围棋吧？我现在就像是即将被围起来的那颗棋子，虽然还没从棋盘上拿走，可已经没有挽救的意义了。”

刘驽马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知道赵海山说的是事实，可又不好直接开口，毕竟虽然他这么说，可于良书的话还是让他保留了一丝希望的。

“我今天叫你来吃饭没什么其他意思。”赵海山也不管刘驽马说不说话，自顾自地说道：“你这个年轻人，是我这些年见过的最有潜力的年轻人，你身上缺点不少，跟我一样，都不是正统的政治世家出身，走的是野路子，可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想跟你聊聊，好让你不走我的老路。”

“您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不过很多观点，其实我并不认同，会在之后的工作当中慢慢去实践和体会。”刘驽马笑着摇了摇头：“毕竟，从一两件事里得出来的道理，未必是对的。”

这话说的赵海山一愣，接着才哈哈笑了起来，他笑的声音很大，时间也很长，过了半晌，才摇头道：“你小子啊，我还是小看你了，好吧，你就好好干，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干到什么地步。咱们立个誓吧，如果将来你混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那你再来找我，咱们喝酒，你把你的道理跟我说说，让我也学习学习。如果将来你败了，也落到跟我一般田地，那我就去找你，也摆上一桌，咱们难兄难弟，好好抱头痛哭一场。”

刘驽马被他说乐了，笑着端起酒杯来，摇头道：“好吧，我答应您。”

“那就说定了。”赵海山也端起酒杯，两只琉璃杯碰在了一起，撞出“叮”地一声响，约定也由此生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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