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讨论

“装什么大瓣蒜。讀蕶蕶尐說網”郑秉业撇撇嘴，掏出ZIPPO打火机，点了一根软中华，边上一个三十多岁的科员把烟灰缸给他拿了过来，放在桌上后笑问道：“小郑，你知不知道那个叫什么马的是什么来头？”

郑秉业吐了口烟，不屑道：“小人物而已，先前的时候在桃柳社区做居委会主任，过完年才刚刚提上来。怎么，烨峰，你对他有兴趣？”

李烨峰在街道办干了近十年，也是老资格了，除了领导之外，其他科室年纪小些的同事见了他也得叫声“李哥”，听小他许多的郑秉业叫他“烨峰”，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之色。

不过这丝不悦根本没有被郑秉业看到，这位眼睛从来都是长在脑袋顶上的。

一直支持李烨峰当副主任的另外一个科员尹杰在边上也开了口：“不能吧，小人物也能进书记办公室？我干了三四年了，怎么连一次都没进去过。”

这话说到了大多数人的痛处，办公室里不少人都在心里问候他的母亲，郑秉业弹了弹烟灰，解释道：“狗屎运知不知道，昨天出那事儿的时候他正好在，今天还上了报纸，陈书记叫他过去估计也就是问问情况，没什么大不了的。”

众人顿时了然，对刘驽马生出的那一丝兴趣也消失无踪，只有知道一些刘驽马底细的沈艳芳把这件事记在心上，猜测此事可能不像郑秉业说的那般简单。

刘驽马径直来到1001房间门外，先到边上的公示栏前对着玻璃整理了一下衣服。别看他出办公室的时候显得成竹在胸，可心里对陈再新为什么找自己也拿不准儿，他在门外踟蹰半晌，这才伸手敲了敲门。

办公室大门打开了，蒋红燕站在门前，见刘驽马来了，侧身挤出一丝笑容道：“是小刘啊，快进来，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刘驽马探头往里一看，乖乖，满是烟雾的办公室里坐着陈书记、莫主任、包科长，再加上给自己开门的蒋红燕，街道说话管事儿的领导基本都到齐了。

陈再新眉头紧锁，手指夹着半只烟坐在那里沉思，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有一个大号的方形玻璃烟灰缸，里面已经插满了烟屁股，仿佛年节时庙里进香的香鼎。

街道常委虽然有八人，可真正的实权人物其实只有四个。一般情况下，在某些议题上，只要眼前四人先开个小会沟通一下，达成一致之后，常委会就是走走过场。当然，如果无法达成一致，还要靠其他常委一起民主投票才行，不过那样的情况非常少。

看着陈再新眼前烟灰缸里密密麻麻地烟蒂，刘驽马心道领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平日里光鲜亮丽，到哪都有人给面子，可真遇上事情的时候，也得担起责任。普通人只见到领导人前显贵，哪里知道也会人后受罪。

刘驽马见四人的茶杯都没有水了，便自觉得提起暖瓶给添上水，之后就摆出一副贤良恭顺的样子，垂首站在一旁。

莫少忠朝刘驽马点点头，道：“小刘，你也坐下吧，不用紧张，我们叫你来没有其它意思。昨天的事情，你是当事人之一，整个过程都在现场，比我们这些人了解的多一些，说说吧，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好前因后果都说一下。”

刘驽马点点头，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腰杆挺得笔直，用简洁的语言把昨天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又把所知的事情起因和胡杨社区计划生育现状说了一遍。

陈再新抬起头来，望了副书记蒋红燕一眼，就眯了眼睛，把烟屁股按在烟灰缸里，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语气凝重地道：“好了，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诸位，今天的报纸大家应该已经看过了，不瞒你们说，方才上面刚刚来过电话，让咱们以最快的速度想出一个解决办法，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要藏私了，畅所欲言。”

顿了顿，他又转头望了一眼包长德，皱着眉头道：“包科长，我让你们人事科提名几个副主任的人选，还没好么？”

包长德忙开口解释道：“陈书记，昨天晚上回去之后我就把街道办所有编制内人员的档案查看了一遍，又连夜给几个同志打了电话，不过情况都不是很理想，合适的同志都在重要的岗位上，根本走不开。”

莫少忠端起杯子，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水，皱着眉头道：“包科长，现在街道的一切工作要围绕着这件事情抓，其它工作都可以放一下嘛。”

包长德冷笑了几声，板着脸道：“莫主任，话这么说是没错，可那些同志都说没有在计生办工作过，毫无工作经验，自己先打了退堂鼓。咱们街道是讲究民主的地方，人家自己不愿意，难道我还能强迫？”

莫少忠知道计生办现在是惹人厌的臭狗屎，别说到那里主持工作了，就算被沾上都是一身骚，平调不说，就是从下面提拔，估计都没人愿意当这个救火主任。

陈再新又摸出一根烟来，低头点上，皱眉吸了一口，打开抽屉拿出文城晨报，在半空中抖了抖，使劲儿的摔在了桌子上。

去年韩江雪演唱会的时候，文城晨报的主编曾经找过他，想做一次演唱会的专访，结果因为当时排队的媒体太多，文城晨报的主要受众又在文城之内，被他一口回绝了，谁想这才过了半年，对方就借这次事件给了他结结实实一棒子。

莫少忠也知道这件事肯定是有人挟私报复，可人家站在公理正义的角度，又是无冕之王，这颗打掉的烂牙也只好咽进肚里。

他端起茶杯，重重地放下，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皱着眉头道：“咱们先把人事问题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要找出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切实处理好这次事件。而且还要注意，解决事件的时候，不能再造成任何不良影响，可也不能一味妥协，毕竟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我们是一定要落实下去的，不能让下面的人觉得以生命威胁就可以网开一面，以后万一有人照猫画虎，怎么办？”

蒋红燕咳嗽一声，从旁边插话道：“莫主任，我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次的事事因为那轻生的女子而起，咱们就应该在她的身上想办法。”

莫少忠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道：“陈书记，蒋书记的思路我看可行。据我所知，那个轻生的女人丈夫是在小商品市场附近扛活的力工，她本人无业，如果我们的公关工作做得好，让她们夫妻改口，把昨天的事件从计生纠纷引到家庭暴力方面，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陈再新看了二人一眼，有些不满地道：“蒋书记，莫主任，你们说的我也懂，可胡桃社区居委会已经和居民把关系搞得那么僵，我们的人去了怕是连门都进不去，又如何做工作？”

莫少忠慢吞吞地喝了口茶水，转头望向傻坐在一旁的刘驽马，表情严肃地道：“小刘啊，昨天你去了现场，你最有发言权，你认为那对夫妻对咱们是什么看法，有没有可能和他们沟通一下？”

刘驽马站起身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是可以的，虽然他们对居委会的做事方式很不满，可引发跳楼事件的真正原因在于家庭暴力和重男轻女的问题，只要我们把工作做到位，相信他们会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斟酌着字句道：“当然了，事情闹得这么大，找他们的人肯定不会少，那男人我见过，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喝了酒，再拿了钱，什么话都敢说，所以我们必须在事情弄得不可收拾之前把他的嘴封住，避免谣言继续扩大。”

陈再新面色一沉，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韩江雪演唱会是他任上最大的功绩，这份功绩的影响力正在逐渐展开。光是去年下半年，就有好几家大型酒店和连锁超市派出代表准备落户香山街道，除此之外，还有其它几个大型项目也正在洽谈之中。

而为了赚到这份功绩，他得罪的人也着实不少，面对蜂拥而来的媒体，市里和区里的宣传部都做烂好人，把他一个街道书记顶在前面。为了最大限度的让文城和香山街道扩大影响，陈再新把最好的拍摄位置，为数不多的采访机会都留给了在全国都有影响力的媒体，本地媒体几乎让他给得罪了个遍。

墙倒众人推，香山街道计生办工作出现问题，正是他们口诛笔伐，挟私报复的最好机会。

莫少忠翻开笔记本，拿签字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沉吟道：“小刘说的不错，这件事刻不容缓，我们不光要让他不乱说，还要让他为我们说话。”

陈再新端起杯子，神情凝重地道：“是啊，不能再出乱子了，你们有合适的人选吗？”

包长德摇了摇头，黑着脸道：“要低三下气地去求人，挨骂都是轻的，很可能还会挨打，哪有人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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