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业火
众人看去，却见老妪原本呆滞的眼球活灵活现，哪里还是原本的瞎眼婆婆，不由地啧啧称奇。侯景则是走上前来，洪声道：“方才众人均有前程，为何老婆子你不帮我摸上一摸！”
老遇见状，不由冷哼道：“你的命运，测与不测又有什么区别？前额紫气罩顶，背后凶光隐现，这辈子免不了杀孽过重。只怕会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天色已晚，老身不敢想留，阿大，阿二，送客！”
众人也要早日赶回去，那赤兔被黄犬咬死，由于受了对方一番招待，带也不好去拿。至于雪里白，刘贵心中恨它在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离去之际，便看也不去看上一眼。
倒是李涛在易家兄弟的搀扶之下，无意中瞥见阿二的脖颈，才发现此人并无喉结，乃是一位少女乔装而成，一时之间暗笑自己糊涂。没想到前世电视剧中常见的情节自己竟然经历了一回。
看到众人离去，阿二立即跑过去抱住老妪，欢喜道：“娘，你的眼睛？竟然好了！”又想到大黄被杀，一时之间又是高兴又是伤心。
阿大也不见得如何动作，原本朴素老实的样子便飒然而落，回复了本来模样，却是段荣的师父诸葛正。他走向前来，喟然叹道：“师妹，你可看清楚了？段荣所说的孩子，可是此人？方才那位侯景杀机虽重，不过是一屠夫。然而这个孩子身上杀气冲天，又有业火在身。业火焚天，焚尽天下。只怕天下又将陷入大乱之中了。”
离开西山泽的茅庐，天色已经逐渐黯淡了下来。李涛一行收拾停当，准备返回怀朔。
今日虽然没有大的收获，高欢的脸上却丝毫见不到沮丧。相反地，他的嘴角反而带着难以名状的笑意。
他从不是一个甘于人后的人，原本以为娶了娄家大小姐便可以飞黄腾达，即便后来事情的发展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他也并不灰心。方才在茅庐之中，听到瞎眼老妪关于的未来预测，他对这番说辞嗤之以鼻。之所以听得津津有味，是因为他一向认为自己将来会有这番成就。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平陆侯小侯爷的这句话，便是他一向信奉的准则。老妪的话只是从侧面证明了自己的感觉没错而已。
想到这里，内心竟然对这个十岁的产生了莫名的敬佩之情。他已经二十五岁了，二十五岁才明白的道理，被一个十岁孩子轻易道破，给他的震撼可想而知。
回想起自己与他从娄府后花园开始结识，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行事，虽然这个孩子极力将自己打扮成平淡的样子，举手投足间仍然显示了他的桀骜不驯。
有了这份能力也许并不奇怪，可怕的是他的身后还有张家这个正在冉冉上升的家族。有了家族的实力依托，他的前程终点在哪里？
他不敢去想象！
一行无话，众人各自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就连原本滔滔不绝的侯景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队伍中充斥着一种难言的气氛。
众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侯景突然捂住肚子大叫：“哎哟！痛死老子了，各位兄弟先行，容我前去方便一下。”说完不待有人回应，一头扎进了丛林之中。
众人闻言，哄然大笑，孙腾等人摇摇头道：“这个狗子兄弟，连肚子也不安生。反正时间充足，大家想必也都累坏了，我们且到前面歇息。等到狗子兄弟回来，咱们便回去，婆娘们还在家里等着咱们的口粮呢。这番出猎虽然收成不好，好歹能让孩儿们开开荤。”
易家兄弟陪着李涛，天南海北地闲侃着。过了许久，却不见侯景返回，人群中有人埋怨道：“狗子兄弟拉泡屎去了这么久，不会掉茅坑里了吧！”
高欢见说，招手叫过镇上的后辈：“你去看看狗子兄弟怎么了，顺便催催他。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返回的好。”
不多时，却见那位后辈道：“侯兵曹不见踪影，也没见方便的迹象。”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前往查看，却见丛林雪景莽莽，侯景早已不知去向。
刘贵见状，恶狠狠地吐了口痰，大骂道：“这个老侯，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等还是不等？这样子等下去，天黑路难行，就是明早也回不去，却不是耽误了大家的良辰美景！不等他倒显得我们不够朋友。”
话音未落，两个樵夫模样的人背着柴禾从丛林中走了出来。见到高欢一行手持弓刀，急忙转身欲避，被众人喝住身形。
那两个樵夫均是五六十岁年纪，见到众人，怯生生地走上前来：“各位大人有什么吩咐？”
高欢心中一动，心平气和道：“两位老丈莫怕，在下贺六浑，乃是怀朔镇兵。请教老丈，前方西山泽内，是否有人居住？”
两个樵夫内年纪较大的一个似乎见过不少世面，胆子相对大了一些，放下肩上柴禾郑重道：“西山泽虽然不大，却是一块死地。别的不说，随便找片地方挖一挖，那淤泥下都是白骨，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各位要是想要进去查看，小老儿还是斗胆劝各位回去吧。”
“你这老儿，真是空口说白话。我等刚从泽中返回，泽中明明有一母二子三人居住，怎么说是死地，当我等是好欺骗的不是！”刘贵听到樵夫的解释，不由气打一处来，拔刀便要动粗，却被高欢拦了下来。
正要进一步询问，西山泽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樵夫听闻，吓得脸色发白，也不知道是被刘贵的暴怒所吓，还是被那声巨响所惊。
众人大惊，这一天实在是怪异，想不明白的事情层出不穷。好好的出猎，都被怪异的事情破坏了，弄得众人好不沮丧。
“走！过去看看！”
面对着那声怪异的巨响，众人相互张望，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这句话。
侯景望着沼泽中心，内心震撼久久不能平复。
瞎眼老妪说他这辈子死无葬身之地。世界上最恶毒的话也不过如此，若是这般诅咒也能忍得下去，他还是那个侯景吗？
借口方便，他从原路返回，目的只有一个，杀掉这一家三口，让他们知道轻视自己的下场。
没想到返回后，看到的竟然是这般景象！
沼泽中心的陆地，在岸边是看不到的。陆地上的茅屋低矮，岸边的人远远看过去，只有与沼泽同样的颜色，一点也看不出有凸出的部分，有效地躲避了世人的探查。不得不说，诸葛正是个善于布局的天才。在此地居住十数年居然没有被人发现。
返回西山泽，能进入沼泽的唯一道路便是那条看上去有些奇怪的途径。
然而来到沼泽旁边，侯景便知道他再也没有进去的必要了。
一声巨响过后，便是一系列怪异的情景。
在沼泽岸边，涟漪一圈接着一圈。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一颗石子，水波向四周扩散一样。只是不同的是，沼泽之中向四周扩散的是泥波！
入泽通途的痕迹早已消失不见。泥波不断地涌向岸边，冲刷着原本不属于沼泽的陆地，然后将之吞噬。看到这一恐怖的景象，侯景急忙走向高地，他可不想被泥波卷入沼泽。
翻滚的泥浪之中，数不清的白骨从深埋的淤泥之中涌上来，然后又被持续的泥浪压入地下，凄惨的场景刺激着侯景的眼球。即便他天生暴戾，面对这种情景，仍然有一种呕吐的感觉。
看着看着，终于忍受不住惨烈的刺激，转身跑到大树之下吐了起来。中午在沼泽之中被招待的时候吃了一条羊腿，然而现在，他几乎连自己的胆汁都吐了出来。
不知何时，李涛、高欢、司马子如等人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每个人脸色都是惨白！然后不约而同地吐了起来！
远处，天色已经逐渐朦胧，大地用不了多久便会拉上黑幕。天空中飞过数十只秃鹰，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外出觅食。
另一条小道上，三人相互搀扶着向前走去。正是诸葛正夫妇及其女诸葛秀。
诸葛秀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偎依在娘亲身边喋喋不休道：“娘，太好玩了。刚才那个小孩子被我骂的一言不发，呆头呆脑的像个傻子。”
瞎眼婆婆此时也并不瞎，眼疾初好的她，把整个心情都挂在了脸上。“都这么大了，还是如此的顽皮，将来哪家的公子娶了你，只怕是有的受了。”
“娘，你就会打趣我。我不嫁，我要一辈子陪着娘亲。”诸葛秀见到母亲拿她开着玩笑，脸上顿时红了起来，紧紧地偎依在母亲胳臂里撒起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