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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银色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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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内外的宵禁令,由洛阳令下属的两名都尉负责,曹操就曾在担任洛阳北部尉时,杖毙违反宵禁律令的宦官蹇硕叔父,从而名声大振。但对于那些在任的大汉官吏们来说,有了通行的令牌,在宵禁时亦能走亲访友。

永乐少府陈球,历任卫尉、司空和太尉等要职,可谓是朝堂上的一大重臣,他一接到董太后的密示,立刻就想到一个司隶校尉的合适人选,那就是将作大臣阳球。只是他寻思着,光靠他的荐举还不是很有分量,如能由当今司徒刘郃出面荐举,这事就基本可定。

从永乐宫出来,陈球没有回府,而是直接驱车来到司徒府,准备与司徒刘郃一唔。

平日里,陈球就与司徒刘郃交好,因而这司徒府,陈球也不是第一次来,马车刚刚停稳,门房一边赶紧去禀报,一边将陈球往里边让。

“伯真兄禀夜来访,小弟未及出迎,恕罪,恕罪!”

没走多远,陈球远远听到刘郃爽朗的大笑声,不由得抚须长笑,道:“老朽深夜叨扰,该当是老朽赔罪才是。”

两相走近,陈球才注意到,在刘郃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待走到近前眯着眼细看,才认得是步兵校尉刘纳。

刘纳和刘郃一样,本都是皇室宗亲,只是隔得年代久远,现在已无祖辈余荫,只得靠自己在官场上打拼。刘郃担任司隶校尉时,刘纳正是洛阳令,在铲除青衣楼谋逆一案中,二人因功升迁,刘郃升迁大鸿胪,现在则位列三公,刘纳也出任尚书要职,因不见容于王甫等宦官,被排挤为步兵校尉。

见是陈球禀夜来访,刘纳知道必是有要事相商,在与陈球见礼之后,即向老上司刘郃辞别离去。

刘郃引着陈球来到他位于内宅的小书房,待侍女端上香茗,即挥退左右,径直开口问道:“伯真兄禀夜来访,想必是有事而来。”

“正是。”

陈球放下手里的茶盏,神色一凝,点头称是,应道:“老朽素知仲贤因兄长一事而与阉竖相左,因而自觉此事,当与仲贤相商,才最为妥当。”

听陈球提到自家亡兄光禄大夫刘倏,刘郃一时也神色黯淡,沉默着,静听陈球的下文。

尽管知道这里是刘郃的内书房,根本不虞有人偷听,陈球还是身子前倾,压低声音,道:“今日太后相召,让老朽荐举一人出任司隶校尉,话语之间,似是对出京的王甫等人颇有恨意。”

刘郃一听,双眼一亮。

宫中的宦官们虽权倾朝野,但他们一旦为天子或太后所不容,那想要扳倒他们可就轻易多了。当年他的兄长光禄大夫刘倏,协助大将军窦武迎立当今圣上,后为以曹节、王甫、袁赦等为首的阉竖所害,如若不是当今圣上感念兄长的拥立之功,对他多方维护,只怕他也早就到九泉之下,追随兄长去了。

因而刘郃虽然表面上对宫中的宦官恭敬有加,并且自身还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婿,但内心深处对阉竖的刻骨仇恨,却从未有一日消停过,此刻一听陈球之言,刘郃立刻就明白过来,既然圣上和太后都对王甫等人有了嫌忌,那此事当然可成。

“伯真兄可有荐举之人?”刘郃问道。

陈球坐直身板,淡然一笑道:“老朽有一合适人选,只是需要司徒荐举,如此方万无一失。”

“谁?”

“将作大臣阳球。”

刘郃闻言哈哈大笑,陈球也随即哈哈大笑,问道:“可是老朽所想与司徒不谋而合?”

“正是。”刘郃抚须点头应道,“恶人还需恶人磨,阳将作嫉恶如仇,性甚严厉,好申韩之学,正是司隶校尉的最佳人选。”

刘郃和阳球均是中常侍程璜的女性,作为连襟,二人平素也多有交情,对于阳球的过往经历,以及为人,刘郃自然是非常清楚,所谓“性甚严厉,嫉恶如仇”云云,这自然是往好的方面说,其实在刘郃心目中,阳球此人过于酷厉,为人又刚直,这样的人作一名酷吏,那时非常合适,但拿来做权谋之争,可就要差了些。

只是想要铲除阉竖,在刘郃和陈球心目中,目前还真找不出比阳球更为合适的人选出来,尽管知道阳球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也依然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伯真兄放心,荐举一事,我明日就去办,这样时间上才会更为充裕一些。”

陈球见几句话间,即办妥了这件大事,自是心中大喜,眼见天色已晚,再闲谈一会儿,也就辞别而去。

出得司徒府,陈球正要登上等候多时的自家马车,偶一抬头,只见东方一轮皎洁的圆月,正升上树梢,将明亮的辉光洒向大地。

陈球立在当地,痴痴地贪看片刻,这才登上马车,带着满心欣喜,还有万千感慨,得得起步而去。

同一轮银色月光下,天外来客马腾,正在醉仙居三楼凭栏远眺,感慨万千。

醉仙居三楼平台,虽算不上登高望远,可在内城这一片,还是算相当高的。圆月当空,月光如水,笼罩着整个洛阳城,远处的南北两宫,巍峨高耸的殿台楼阁,如同沉睡的巨兽,蛰伏在静静的月光下。

青衣楼崩塌之后,这处产业就被马腾花上不少钱,从官府手里买了下来,改回原名醉仙居,然后重新修缮一新,请回原来的掌柜祝双,重新出任醉仙居大掌柜,总理一应酒楼经营事宜。

马腾感慨的,正是青衣楼的兴盛倾覆,谁能想得到,仅仅进入洛阳才一年的光景,青衣楼就在他眼前轰然倒塌。

“马大哥在看什么呢?”

马腾正想得入神,耳边传来任红昌清脆温柔的问话,豁然而醒。

“呵呵,正在看月光下的洛阳城,往日营营碌碌,未曾静下心来细看,今日一看,洛阳城还真是美啊。”

“扑哧!”

任红昌笑出声来,款步走到马腾身旁,学着他的样子凭栏远眺。

从张府赶到醉仙居时,马腾才发现,任红昌因事未办妥,也未来得及出城,也只得宿在醉仙居。

如今已是夜深,四周静谧,二人看着眼前的美景,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

自从月前被典韦说破任红昌喜欢上他之后,马腾再见到任红昌时,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怎么说呢,内心深处既想见到她,但又有些怕见到她。

按理说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日常饮食和行为举止,马腾已经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格格不入,而是逐渐习惯下来。但是对于这个时代通行的一夫多妻妾的习俗,马腾虽然从内心深处是非常喜欢的,但观念和脑筋却仍旧有些转变不过来。

可在另一方面,马腾却又有着滔天的豪情,对貂蝉这位天下第一美女,一直视为势在必得。

如此相左的两种念头,能够同时存在于马腾的头脑中,就连马腾自己,也都很是奇怪,最终只能归结为这正是双鱼座人的特性。

“马大哥在想什么呢?”

马腾听任红昌如此问,才醒觉不知不觉间,他又走神了,忙扭头呵呵一笑,道:“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任红昌浅笑着低啐一声,一双剪水双瞳满含着隐隐笑意,取笑道:“真是睁眼说瞎话呢,八成是想着家中的娇妻芸姐姐,还骗我说没想什么。”

话刚说完,任红昌已是双颊红烫,暗责自己这是怎么啦,怎地说出这般令人羞怯的话来。

那边厢任红昌羞怯难当,这边厢马腾丝毫未觉,只是被揭穿谎言,尴尬地伸手挠着头,嘿嘿直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二人各想各的心事,月光之下,两人隔着三尺之距无言而立,眼望着远处。

良久,任红昌扑哧轻笑,道:“夜深哩,奴家该去歇息了。”

马腾脱口而出道:“啊,还早着呢,再聊一会儿吧。”

无意识间,马腾脱口而出的,正是他在后世上学时把妹常说的一句话。

那时的马腾,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以古惑仔为自己的偶像,与社会上的一些混混称兄道弟,见到漂亮女同学,就腆着脸皮上去套近乎,一次两次三次,锲而不舍之后,多半就可以顺利上手。

当然在马腾上学的那个时候,所谓的上手,也就是放学后一前一后回家,入夜后找个借口溜出来,偷偷地拉拉手儿,再大胆一点,也就是对个嘴儿而已。

任红昌闻言俏脸一红,内心其实喜滋滋的,她只是如同蚊子扑棱了一下翅膀一样,“嗯”了一声,就忍着脸上的火热,以及内心的慌乱,仍旧站立在原处。

马腾此时在心里着实很有些无奈,想当年,他在面对那些清纯少女时,总是有说不完脱口而出的俏皮话,总是能逗弄得她们破涕为笑,但现今在面对任红昌时,马腾只觉得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个呆头呆脑、笨手笨脚的呆子,说话也都不利落了。

“任大帮主如此秀外慧中,不知将来…我有…何德何能呢?”

马腾原本想开句玩笑话,缓和一下暧昧尴尬的气氛,差点就说出“不知将来谁有这个福气娶到?”,情急之下差点又临时更改为“我有这个福气娶到。”,最后总算没如此直白,但说出来的话却显得有些颠三倒四。

任红昌颇为纳闷,转念一想,也即明了马腾所说,立时双颊艳红如赤,心如撞鹿,砰砰砰跳得甚是厉害。

她还没从内心的混乱之中回过神来,听到终于恢复了几分神智的马腾接着说道:“我马腾何德何能,得蒙任大帮主如此青眼有加。”

此话一出口,马腾自觉终于从自己的内心彷徨之中走了出来,顿觉眼前豁然开朗,更觉得心里一阵轻松快意。

同时他只觉内心如有一道电光闪过,照亮整个黑暗,明白过来,自来到这个时代后,他每时每刻所想的,都是考虑在大乱来临时,如何好好地活下去,如何聚拢一帮子帮手,参与天下争霸。

这种先知先觉,固然令他拥有别人无法企及的先知优势,但也在无形之中,给他带来极其巨大的心理压力。平时他还不自觉,但事实上,这种压力始终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想法、行为以及为人处世。

反应出来的一个最大影响,就是他在好多方面始终放不开。

终于问出一直埋在心底里的那个问题后,马腾才算是在刹那之间,跳脱出压力弥漫下的内心樊笼,这也才终于明白,所谓的压力,所谓的樊笼心结,其实都是他强加给自己的心魔而已。

未来的劫难无可避免,那又如何,该来的终究会来,该面对的终究会面对,凭自己之力保家为民,匡扶汉室,争霸天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即使最终无法保护周全,那努力地做过了,也就无愧于天地人心,无愧于跟着自己的人。

正如眼前的任红昌,还有未来那么多的天下美色,貂蝉,蔡琰,大乔和小乔,等等等等,马腾如今确信,天下其他男人能给她们的,他一样可以给她们,还必定会给得更多,更好。

天上一朵云彩飘过,如同一片轻纱,将圆月兜了进去,原本明亮的月辉,一下子更显朦胧神秘,天地静谧,就连清风,都吹得若有若无的,仿佛是有些不忍心吹到不眠人的脸上,搅扰了他们一样。

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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