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业人士
早上出门的时候招待所老板叫住我,“柯小姐,退房的话最好在十二点之前。”
我礼貌地笑着回应,“我明白,老规矩嘛。”
住了这些天,其实我是什么个来路什么个底细老板已经能猜出个大概。再说了,来住这种地方的,除了观光旅游的穷学生,社会小混混,就是我这种待业人士了:每天衣着整洁地出门,晚上垂头丧气地回来,大半夜了还去前台要开水泡方便面。他还算是个好人,跟我讲话语气都控制得很好,至少是友善的。
我走出去,在想是不是应该再去昨天下午面试的那家公司。那HR让我等消息,我可等不了。
“小姐。”
走着走着有人叫住我。我回头,觉得有些眼熟。当我注意到一旁的酒吧大门时顿时反应过来,可不就是昨晚拉走邱老板的那个人吗?
我觉得有些尴尬。
他倒显得自然,朝我走近几步,“好巧。”
我不置可否,听见他接着说:“我刚下班,不赶时间的话吃个早饭吧。”
“为什么?”我承认我能感觉出他的一片好意,但心底还是坚持认为他在可怜我。
他伸手转动下腕表,笑得狡黠,“我想我是在跟你搭讪。”
我愣住,然后不自在地笑了几声。
我这才想到该好好看看他长什么样。怎么讲,他没什么特点,中等偏上,人很精神,属于看不出来是二十五还是三十的那种。
“嗯,小姐,按照剧情你应该点一下头或者说NO。”他提醒没有反应的我。
我再次想到范苏城,他曾说有幽默感的男人都不坏。他一直做得很好,从这点看眼前的男人也尚有可取之处。
我点头,并没有坏处不是。
他开车载我去一家粤式茶餐厅,点了鸡爪虾饺糯米鸡还有各种糕,我照实说:“不知名的先生,这是近半个月来我吃得最好的一餐,谢谢你。”
“魏明远。”
我看着他。
“我叫魏明远。”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可能都这么奇妙,陌生的两个人突然就相识,而且自己还可笑地想跟对方推心置腹。
“柯小柔。”我说,“没有钱,没有工作,就快没有住所的柯小柔。”
他还是保持微笑。
我接着说:“我可不认为搭讪我有什么好处。”
饭桌上的气氛被我这番话突然搞僵,魏明远没有回应我,右手又开始下意识地去转动腕表。
每个人在思考或紧张时都有专属小动作,有的人是咬嘴唇皱眉头,而有的人是摸纽扣转腕表,正如我面前的这位。
在我准备白吃白喝后大摇大摆离开时他终于再开口,“柯小姐,我不想让你误会,我想你可以到我的酒吧工作。”
我盯住他,自尊心作祟,又自觉地认为他是在向可怜人派送柴米油盐,嘴角牵动语气讽刺,“有什么好误会的,你不是想追我吗?如果再给我份工作帮我解决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正好吗?哦,对了,知道我没地方住吧,是不是你还建议我搬到你那儿去?”我提着包站起来,“魏先生,按理说你们酒吧里应该不缺这种人吧!”
我走出去。他结完帐后很快追上来,“我说了你不要误会,我没那个意思。”
我猜自卑到极点的人大概有两种状态,一是崩溃任由生活摆布最后让自己灭亡,另一种就是我这样的,明明底气不足还把身上所有的刺竖起来,最后孤独绝望而灭亡。
其实事情就算真如我想的那样,魏明远提供的那条路又有什么不妥呢?我要钱要工作要住处,还捡了个男友,多划算。可是我做不到。
他拦住我,“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我把手抱在胸前。真奇怪,我跟他总共呆了不超过俩小时,竟然就可以进行这种类似吵架男女友的对话了。
“柯小姐,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但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我招聘,你应聘,并不涉及其他利益。而且我也没有想要强迫你,要不要为我工作主动权在你。”
魏明远的话其实句句在理。我柯小柔在这二十三年里有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精明冷血的状态,就算已经气急败坏,这点分辨力还是有的。他说得没错。况且如果拒绝,吃亏的只是我,他对我只是心血来潮,成或不成都算不得什么。
我跟着他回车上,勉强算是进行一场面试。最后的结果不难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