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金盆洗手（一）

第二十八章洗手（一）

回到客栈，岳方兴即告知岳不群他去刘府报信的事，岳不群听了也是一惊，万万没有想到刘正风竟真与魔教结交，还是魔教的长老，这下一下打乱了两人之前的谋划。不过这时已经没有时间重新计议，两人只好在原计划基础上略加修改，到时则随机应变。

次日一早，岳不群率领岳方兴以及华山众弟子前往刘府拜会。刘正风得到讯息，忙迎了出来，没口子地欢迎。对岳方兴略微点了点头，示意准备完毕。

岳不群甚是谦和，满脸笑容地致贺，和刘正风携手走进大门。天门道人、定逸师太、闻先生、何三七等也都降阶相迎。岳方兴见此也是略感自得，华山派实力虽降，但毕竟是五岳剑派之一，威名还是有的。

岳方兴见余沧海没来，问了周围众人一下，才知道青城派昨晚就已经辞行了，也不知是去抢夺《辟邪剑谱》还是回山去了，但想来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他青城派谋划良久，当然不只是要夺福威镖局的家产。而且早一点去，即使付出很大代价，也能洗清一点江湖上对青城派得到辟邪剑谱的怀疑。

岳方兴心中感叹，这些老狐狸当真不是好算计的，余沧海也当真舍得。再看一下刘府中人，却来得人还没有昨日多，想来那些人都去连夜赶去福建，争夺辟邪剑谱了。看来神功秘笈对江湖人的吸引力当真不小啊！也不知道嵩山派还会不会来？

各人寒暄几句，刘府中又有各路宾客陆续到来。今日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正日，到得巳时二刻，刘正风便返入内堂，由门下弟子招待客人。

将近午时，五六百位远客流水般涌到。丐帮副帮主张金鳌，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率领了三个女婿，川鄂三峡神女峰铁姥姥，东海海砂帮帮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笔卢西思等人先后到来。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慕名而从没见过面，一时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

岳不群作为五岳剑派掌门之一，自然有许多人乘机结交，他名字虽叫作“不群”，却十分喜爱结交朋友，来宾中许多藉藉无名、或是名声不甚清白之徒，只要过来和他说话，就一样跟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不摆华山派掌门、高人一等的架子。岳方兴在一旁暗暗佩服，这份八面玲珑的本事他现在可学不来。

忽听得门外砰砰两声铳响，跟着鼓乐之声大作，又有鸣锣喝道的声音，显是什么官府来到门外。岳方兴心想：想必是宣圣旨的来了。

果然是一位官员昂然直入，趾高气扬的宣读圣旨，刘正风则卑躬屈膝，极尽巴结。这一幕大出众人意料，人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各人脸色又尴尬，又诧异。这些人在武林中各具名望，均是自视甚高的人物，对官府向来不瞧在眼中，此刻见刘正风趋炎附势，给皇帝封个“参将”那样芝麻绿豆的小小武官，便感激涕零，做出种种肉麻的神态来，更且公然行贿，心中都瞧他不起，有些人忍不住便露出鄙夷之色。

岳方兴见到这一幕，心中想道：江湖向来看不起朝廷，当今朝廷对江湖也甚是猜忌，不知刘师叔花了多大力气才弄来这道圣旨，但他这种自污之法当真要不得，胡乱弄出这一出，即使没问题也要惹人怀疑。不过现在吗，却正好能利用一下，待会儿若是有人来捣乱，想来官府也不会坐视不管。

刘正风送走那官员，若无其事的走到群雄身前，满脸堆欢，揖请各人就座。过了一会儿，向大年双手捧着一只金光灿烂、径长尺半的黄金盆子，放上茶几，盆中已盛满了清水。只听得门外砰砰砰放了三声铳，跟着砰啪、砰啪地连放了八响大爆竹。在后厅、花厅坐席的一众后辈子弟，都拥到大厅来瞧热闹。

刘正风笑嘻嘻地走到厅中，抱拳团团一揖。群雄都站起还礼。

刘正风朗声说道：“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众位年轻朋友。各位远道光临，刘正风当真脸上贴金，感激不尽。兄弟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过问江湖上的事，各位想必已经知道。”

接着他转身向外，朗声说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未能张大衡山派门楣，甚是惭愧。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刘正风庸庸碌碌，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一人不少。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宦，却也决计不用师传武艺，以求升官进爵，至于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门派争执，刘正风更加决不过问。若违是言，有如此剑。”

只见刘正风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扳，啪的一声，将剑锋扳得断成两截。他折断长剑，顺手将两截断剑挥落，嗤嗤两声轻响，断剑插入了青砖。

岳方兴见此，心中也大为惊异，从这两截断剑插入青砖的声音中听来，这口剑显是砍金断玉的利器。以手劲折断这样的宝剑，他自忖也能做到，却无法如此举重若轻。看来自己的功力进展有些过快，虽真气能够控制如意，但到底还不如老一辈高手淳厚，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锻炼。

刘正风脸露微笑，卷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忽听得大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住！”

刘正风听到这话微微一惊，双手便待缩回，但想到昨晚三人商议，又迅速把手往盆里放去。

眼看刘正风就要完成金盆洗手，这下幕后的人再也待不住了，银光一闪，一件细微的暗器破空而至。

岳方兴早就在手心扣住弹丸，暗暗准备。见到这一幕立即用力弹出，然后向那人反击了一下，免得他再来干扰。为了防备还有他人插手，手里又扣了几枚弹丸。

刘正风听到暗器破空声，正待退后，突见听到又听到一道破空声，把第一道暗器打落下来，知道有人出手。当下顾不得思索出手之人是谁，两手往盆里一伸，迅速搓了一下，然后就捞了出来，两手清水淋漓，就此完成了金盆洗手，没有再给来人机会。

这时黄影晃动，屋顶上跃下一人，这人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瘦削异常，上唇留了两撇鼠须，手里抓着一枚弹丸，满脸怒容道：“是哪位暗算费某，还请站出来给个说法。”来人正是嵩山十三太保之一的费彬。

岳方兴拱手道：“师侄还以为有人要捣乱刘师叔的金盆洗手大典，心急之下就用暗器打了一下，却不知是费师叔出手，还望师叔恕罪！”神情甚是谦和，做足了礼貌。

岳不群见此，起身拱手道：“小儿不懂事，还以为有人要趁机捣乱，不知是费师兄到来。误会误会，还请费师兄勿怪。”

费彬冷哼一声，打搅了他的好事以为轻轻揭过就可以了吗？他正欲再度发难，却听刘正风说道：“费先生驾到，如何不来喝一杯水酒，却躲在屋顶，受那日晒之苦？嵩山派多半另外尚有高手到来，一齐都请现身吧。刘某金盆洗手已毕，不在参与江湖事务，不知嵩山派各位有何见教？”已经不再以江湖人自称了。

费彬狞笑一声，说道：“刘师兄何出此言？你虽然已金盆洗手，却不代表你做的事就这样过去了，为了武林中千百万同道的身家性命，我嵩山派少不得也要替天行道一番。”

此言一出，厅上群雄尽皆愕然，均想：“刘正风已经金盆洗手，他嵩山派却如此紧追不舍，还把武林中的千百万同道的身家性命拉上了，当真好笑。”

刘正风却不理费彬，自顾自道：“刘某已经金盆洗手，对江湖中事再不过问了，这关系到武林中千百万同道性命的大事，还请费先生对众位英雄说罢。”

群雄纷纷点头，这话说的好，定逸师太插口道：“是啊。刘贤弟金盆洗手，去做那芝麻绿豆官儿，老实说，贫尼也大大的不以为然，可是人各有志，他爱升官发财，只要不害百姓，不坏了武林同道的义气，旁人也不能强加阻止啊。我瞧刘贤弟也没这么大的本领，居然能害到许多武林同道。”

岳方兴听到这话恨不得大骂定逸两句，你这是帮谁说话啊！令狐冲所言果然不虚。

费彬不是傻瓜，听到定逸师太如此说，立即大加发挥，说道：“定逸师太，你是佛门中有道之士，自然不明白旁人的鬼蜮伎俩。这件大阴谋倘若得逞，不但要害死武林中不计其数的同道，而且普天下善良百姓都会大受毒害。各位请想一想，衡山派刘三爷是江湖上名头响亮的英雄豪杰，岂肯自甘堕落，去受那些肮脏狗官的龌龊气？刘三爷家财万贯，哪里还贪图升官发财？这中间自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这时岳方兴和刘正风都听到后院略有响动，知道三人昨晚预想中最坏的情况已经出现。刘正风心中怒极，却反而笑道：“嵩山派还有别的人来吗，便请一起现身吧！”

只听得屋顶上东边西边同时各有一人应道：“好！”黄影晃动，两个人已站到了厅口，这轻身功夫，便和刚才费彬跃下时一模一样。站在东首的是个胖子，身材魁伟，众人认得他是嵩山派掌门人的二师弟托塔手丁勉，西首那人却极高极瘦，是嵩山派中坐第三把交椅的仙鹤手陆柏。

这二人同时拱了拱手，道：“刘三爷请，众位英雄请。”他二人在武林中都是大有威名，群雄都站起身来还礼。然后屋顶上、大门外、厅角落、后院中，前后左右，数十人也是跳跃而出。群雄都吃了一惊。但见屋顶上站着十余人，一色的身穿黄衫。大厅中诸人却各样打扮都有，显是早就混了进来，暗中监视着刘正风，在一千余人之中，谁都没发觉。

岳方兴微微一惊，这嵩山派也当真下了大功夫，竟然没有分派人去抢夺辟邪剑谱，看来当真对这件事很重视，幸亏昨晚三人已经安排好了。他却不知左冷禅自余沧海动手后就派人在福州一直埋伏，自然不需另派人了。不过费彬三人也收到了左冷禅的命令，待完结刘正风之事后马上也会赶往福州，争夺辟邪剑谱。

便在这时，后堂又走出两群人来，前面的是刘正风的夫人，他的两个幼子，以及刘门的七名弟子，其中还伤了几人。后面的却是嵩山弟子，手中都持兵器，显然是他们所伤。

岳方兴见此，心下一紧，对此事大为愤怒。不过随即他又有些放下心来，想来曲洋已经去官府请人了，应该没多大问题。但还是紧盯着刘府众人，生怕嵩山派突下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