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金盆洗手(四)
岳不群听到这话,却并不动怒,而是向他说道:“陆师兄,如今费师兄却还在刘师兄手中,师兄若是伤了刘师兄的家人,那岂不是害了费师兄的性命,小儿也是想到这点,因此心急之下打落了狄师侄的长剑,还请陆师兄勿怪。”
陆柏听到这话,却是冷哼一声,正待反驳,却听一旁刘正风怒道:“陆师兄,难道你们当真要鱼死网破吗?”说着手上一紧,众人只听费彬一声闷哼,显然受了极大的痛楚。
陆柏尚未答话,却听定逸师太说道:“刘贤弟且慢动手,如此这般对大家都不好。依我看不如大家各让一步,罢手如何。”
陆柏那里肯听,向群狄修喝道:“杀了!”狄修不敢不听,手起剑落,刺向刘夫人背心。
定逸师太大怒,呼的一掌,向狄修击了过去,骂道:“禽兽!”
丁勉早有防备,抢上前来,也击出一掌。双掌相交,定逸师太立时感觉不敌。她原本不以掌力见长,何况这一掌击向狄修,以长攻幼,本就未使全力,也不拟这一掌击死了他。不料丁勉突然出手,他那一掌却是凝聚了十成功力,当下欲待再催内力,已然不及,丁勉的掌力如排山倒海般压到。
定逸师太正心急间,却突然发现一股柔和浑厚的劲力袭来,将两人双掌分开。同时听得“喀”的一声响,却是狄修的长剑已被击落。
这几下兔起鹘落,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群雄纷纷望向场中出手之人。
出手之人正是岳不群,他这些年武功大进,却是已经胜过了丁勉、定逸师太,因此在分开两人的同时,还能击落狄修的长剑,这也正是他和岳方兴商议的展现实力的一部分。
果然,场中众人见此,都是大吃一惊,万没想到“君子剑”岳不群竟有如此功力。看他方才的表现,明显高出丁勉、定逸不止一筹,正道之中只怕也没有几人有此功力,各自心下暗惊。
相比其他人,丁勉心中惊异更甚,他那一掌本是全力而发,想要让定逸吃一个大亏,却没想到被岳不群轻易的还了回来,而且还似乎犹有余力,这份功力嵩山派中他也只在左冷禅身上感受过。他心下暗暗揣测岳不群的功力,口中却不愿落了下风,说道:“岳师兄这是何意?”言语间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岳不群。
岳不群拱手道:“丁师兄,定逸师姐,方才事态紧急,多有得罪。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大家还是不要伤了和气为好。”
接着又向刘正风说道:“刘师兄,你且放下费师兄,我以名声担保,必不至有人害了你家人性命,如何?”
刘正风听得这话,说道:“岳师兄的话,我自然信得过!”他心中感激岳方兴昨晚报信,对华山派大有好感,刚才又见识了岳不群的实力,因此也不怀疑华山派是否能做到。当下左手一挥,将五岳令旗向丁勉掷去,左足一抬,把费彬踢开,朗声道:“刘某自求了断,也不须多伤人命了。”右手横过长剑,便往自己颈中刎去。
便在这时,檐头突然掠下一个黑衣人影,行动如风,伸臂抓住了刘正风的左腕,喝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走!”右手向后舞了一个圈子,拉着刘正风向外急奔。
刘正风惊道:“曲大哥……你……”
群雄听他叫出“曲大哥”三字,知这黑衣人便是魔教长老曲洋,尽皆心头一惊。
曲洋叫道:“不用多说!”足下加劲,只奔得三步,丁勉、陆柏二人四掌齐出,分向他二人后心拍来。
曲洋向刘正风喝道:“快走!”出掌在刘正风背上一推,同时运劲于背,硬生生受了丁勉、陆柏两大高手的并力一击。砰的一声响,曲洋身子向外飞出去,跟着一口鲜血急喷而出,回手连挥,一丛黑针如雨般散出。
丁勉叫道:“黑血神针,快避!”忙向旁闪开。群雄见到这丛黑针,久闻魔教黑血神针的威名,无不惊心,你退我闪,乱成一团,只听得“哎唷!”“不好!”十余人齐声叫嚷。厅上人众密集,黑血神针又多又快,毕竟还是有不少人中了毒针。混乱之中,曲洋与刘正风已逃得远了。
丁勉三人大是恼怒,却又追之不及,指着刘府家人和刘门弟子,向众人道:“刘正风勾结曲洋,确是魔教无疑,这些人也是魔教余孽,留之不得。”
岳不群听到这话,心中大怒,刚才他在群雄面前向刘正风保证保住他的家人,这丁勉却又如此说,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朗声说道:“丁师兄是要让岳某食言而肥?”声音中已经含上了一丝怒气,脸上紫气隐现。
丁勉见他脸上紫气若隐若现,心中一突,知道岳不群动了真怒。他知道华山派紫霞神功远胜嵩山内功,他方才又和岳不群对了一掌,实在没有把握单敌住住岳不群。再看一旁的定逸师太险些受他暗算,又为岳不群所救,自然会和华山派站在一边。至于天门道长,他虽与魔教有大仇,但也不会帮嵩山派欺负老幼妇孺。衡山派就不用说了,老一辈一个没来,其他人都是不顶事的。而在场的群雄,虽然人数众多,但显然都不会参与五岳剑派内部之事。这样算来,他们三人要独自面对华山派和恒山派的联手,虽然想来不会败,但胜算也着实不大。
丁勉盘算一下,想来曲洋和刘正风刚才受他和陆柏合力一击,可以说是必死无疑,这下这次任务也算基本完成了。再想起昨日收到的辟邪剑谱出世的消息,因此也不愿意在刘正风家人这些小事上纠缠。当下冷哼一声,率领嵩山派众人离去了。
群雄中有与魔教有仇怨的,自然也有些人想打刘府中人主意。但见华山派掌门岳不群作保,嵩山派也铩羽而归,当下也不敢跳出来。
一些久经江湖的人见此,却是看出了五岳剑派内部的纷争,外人还是不要掺和的好,也免得尴尬,当下就有一部分人借故离去。旁人见此,也纷纷告辞。不一会儿方才满是人的刘府刘府已经几乎走的一干二净。
岳不群向前几步,向刘夫人道:“刘师兄本也是一代豪杰,只是受了魔教奸人蒙蔽,唉……夫人还是想办法安置好家人吧!”
这时定逸师太也上前来劝慰刘夫人,刘夫人心知若无两人,刘家可以说是无幸,当下含泪道谢。
众人见此,也不好多待,当下告辞离去。岳不群也率领华山众人出得刘府,回到客栈。
到了客栈,岳方兴向岳不群道:“爹爹,大师兄想来就在衡山城附近,我们还是去寻一下吧!”他心里想的却是说不定能够找到刘正风,看看他的伤势,说不定还能听一曲《笑傲江湖》,看看它到底有何魅力。
岳不群对令狐冲也很是担心,当下将弟子分成几拨,分头寻找令狐冲了。
岳方兴隐隐记得原书中令狐冲在一处瀑布旁,也不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况有没有变化,不过到底是一个线索,因此他寻到郊外,顺着溪流慢慢寻找,专门寻找瀑布所在。只是衡山溪流众多,岳方兴四处探寻到了许多瀑布,却都没有发现。
直到日落西山,岳方兴在树林中找到一处庙宇,心中一动,原书中林平之父母就是在庙中留给令狐冲遗言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庙。若是,想来令狐冲就在附近了,于是他放声大喊:“大师兄,大师兄。”
这一下虽然岳方兴未用足内力,但也声传八方,回声阵阵,周围数里都能听到。
岳方兴在此静静等待,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回答,他略有些失望,以为令狐冲不在这里,正待离去,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是岳师兄吗?我和令狐大哥在这里。”
岳方兴大喜,他听出这是仪琳的声音,顺着声音急奔过去。
到了声音来处一看,令狐冲果然在那,不由大喜,问道:“大师兄,你的伤不碍事吧?”
令狐冲拄着一根树枝,笑道:“恒山派的‘天香断续胶’果然不凡,只是一日一夜工夫,我的外伤就好的差不多了,虽然现在还不能用力,但行走却是无碍,只是这只能吃西瓜当饭,让人不痛快。”
仪琳在旁红着脸道:“令狐师兄这次能死里逃生,全凭观世音菩萨保佑,最好吃一两年长素,杀生是万万不可的。”
岳方兴摇头不已,令狐冲这次内伤并不重,毕竟这两年他的内功也是大进,虽不如田伯光,但相差也没有原书中那么大。所以他受的主要是外伤,最重的就是罗人杰那一剑,直接穿透了身体,如此不吃些肉食怎能补充气血,这小尼姑当真是被洗脑的有些傻了,估计她生下来就是尼姑,转眼看到旁边一堆瓜皮,向仪琳说道:“小师太,这些西瓜从哪里来得?”
仪琳道:“自然是从地里摘得。”
岳方兴道:“你这样做就不对了,从地里摘瓜,那是偷去别人的东西,这样就影响了那人的生计。而你若是打一只野兔,那就是山野狩猎所得,自然与人无碍。难道佛门弟子都是盗取别人成果之辈?”说着似乎想起了那些吃着民脂民膏却大喊慈悲的和尚,口气也不由有些加重,表情也严肃起来。
仪琳无言以对,她本来胆子就小,这下被岳方兴一说,吓得退了两步,眼圈泛红。
令狐冲听岳方兴口气越来越重,把小尼姑都快说哭了,在一旁道:“师弟,那瓜是我让仪琳师妹去摘得。”
岳方兴正想再说,突然耳朵一动,却是听得远处传来铮铮几声,似乎有人弹琴,心想多半是刘正风和曲洋在演奏《笑傲江湖》曲,当下侧耳倾听。
这时令狐冲和仪琳也听到了,两人对望了一眼,都大感奇怪:“怎地这荒山野岭之中有人弹琴?”低声向仪琳道:“这音乐来得古怪,只怕于我们不利,你可千万别出声。”仪琳点了点头。
琴声不断传来,甚是优雅,过得片刻,有几下柔和的箫声夹入琴韵之中。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夹着清幽的洞箫,更是动人,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同时渐渐移近。
岳方兴三人听了一会儿,只听琴音渐渐高亢,箫声却慢慢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只见山石后转出三个人影,其时月亮为一片浮云遮住了,夜色朦胧,依稀可见三人二高一矮,高的是两个男子,矮的是个女子。两个男子缓步走到一块大岩石旁,坐了下来,一个抚琴,一个吹箫,那女子站在抚琴者的身侧。只听琴箫悠扬,甚是和谐。
又过了一会儿,瑶琴中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温雅婉转。过了一会,琴声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洞箫同时在奏乐一般。琴箫之声虽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只听得人血脉贲张,忍不住便要站起身来,又听了一会,琴箫之声忽然又变,箫声变成了主调,七弦琴只叮叮当当地伴奏,但箫声却愈来愈高。
三人听到这里,心中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酸楚,仪琳更是泪水正涔涔而下。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箫声也即住了。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唯见明月当空,树影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