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车震之后访县衙
牛车上，弄影将她油纸袋里的灯芯糕又拿出一盒：“小遥，姐姐这儿有吃的，你要吃吗？”
“要，要。”小遥倒骑牛背爬过去，从爹爹手里接过递来的灯芯糕，喜笑道：“弄影姐姐待小遥真好。”
贾羽凑到弄影身边：“影儿，影儿，给我也尝一点。”他不喜欢吃灯芯糕，不过刚才尝了一根觉得味道还不错，又听店里伙计说了那么多，想再尝一尝。
弄影冷冷瞪着他，把脸一甩：“哼！我生气了，不理你。”
贾羽爬到她正面道：“别生气，别生气。刚才我只是开个玩笑，不是真发火，就是逗你呢。”
“呵呵，逗我玩。哼！”弄影又把头偏到另一边，抽了两根灯芯糕放进嘴里：“嗯，真香，真好吃。”
贾羽哀声道：“我错了好不好，别生气了。我觉着灯芯糕还是挺好吃的，你再让我尝尝。”
“少爷，你想吃呀，自己买去！”弄影还是把脸一甩，笑着对小遥道：“小遥啊，你要是觉得好吃，姐姐再给你一盒。”
小遥吃得嘴里含糊不清，连连说道：“嗯嗯，好吃，太好吃了，我还要。”
贾羽看着弄影又准备将一盒灯芯糕递给小遥，一张脸又臭又黑，筹谋着要将灯芯糕抢过来，可刚站起身，牛车一震一晃，贾羽站立不稳，向车下摔去。
“少爷！”弄影赶忙伸手去拉，可是晚了一步，非担没把少爷拉回来，反而自己被拽着一直摔下去了。
“哎哟！”贾羽重重的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小遥他爹慌忙停了牛车下来问道：“没摔着吧，没摔着吧？”
“少爷你怎么了？少爷。”
这一下磕的有点重，贾羽头脑发晕，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只见弄影压在自己身上一脸惊慌的看着他，小脸都吓白了。他眉眼偷笑，透着得意和狡黠。弄影才知自己上当了：“你故意的。”
“嘿嘿。”
弄影拉着脸道：“快点起来，别装假了。”
“不，我不起来。”贾羽躺在泥地上，不但自己不起来，还拉着弄影不让她起来。
弄影压在少爷身上被他抓着起不来身，回头见小遥的爹脸上带着笑看着他们，霎时脸就红了：“少爷你干什么呀？快些起来呀。”
贾羽不肯：“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少爷你……你怎么耍无赖呀。”
贾羽含着笑道：“我就耍无赖了。耍无赖是本少爷最大的本事。”
“你……”弄影看着少爷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道：“好吧好吧，我原谅你了，快起来吧。”
贾羽躺在地上半点也不动：“你得喂我吃三根灯芯糕才算是原谅我了。”
弄影又好气又好笑：“这到底是你求我原谅你呀，还是我求你原谅我呀。没少爷你这么耍浑的。”
“哼哼，今天你算是认识本少爷了吧。”
弄影鼓起脸气道：“我喂你吃，我喂你吃，少爷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个总角小童玩这样的把戏。”
三根灯芯糕到口，贾羽才笑盈盈的伸出手让弄影拉自己起来。
弄影鼓着腮帮子道：“瞧少爷你这一身泥。”
贾羽笑道：“不打紧，客栈里备着我的衣服呢。只要你原谅本少爷，那就行了。”
弄影双手插腰，看着少爷爬上车：“我怎么觉得这个原谅好像是我吃亏了。”
小遥的爹哈哈大笑，说：“弄影姑娘快上车来吧，别让人看笑话了。”
弄影才发现附近过路的人都在看热闹，羞得赶紧爬上了车，催道：“快走快走。”
到了县城如归客栈，贾羽清洗之后换了身干净衣裳，叫店里伙计做好饭菜，提前用了午饭，又遣人回去报信说自己在县城玩，让家里不用担心，然后便直接去了县衙门。
衙门后堂，县令夫人正在房间里纳补衣服，赵县令却不在这间房，而在西厢房的如夫人房中。
“夫君，妾身听说夫君又要带三班衙役民夫乡勇去云溪洞除妖。”丽川款款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送到赵县令面前。
赵县令刚刚才进得门来坐下，口内正渴，连喝了几口。
“夫君，云溪洞的妖精这般厉害，上次害死了那么多人，我担心你。夫君还是不要去了，就交给底下的人去做吧。”
赵县令放下茶杯道：“治患除妖是本县职责，不能不去啊。”
丽川说：“可是妾身听说别的县降妖除怪，县令也不是都去呀。”
赵县令说：“那不一样，本县妖祸频多须严加治理，何况这次闹的鱼精十分厉害，于本县干系重大，本县必须亲自督导，根除祸患才行。”他宽慰的拉过丽川的手说道：“丽川，我知道你关心我的安危，我们新婚不久，我可不会让你守寡。你放心吧，这次除妖不比前次，我特意去青河府禀明了知府大人，请来了得力的帮手，他们个个都会飞檐走壁有一身修行武艺，此次除妖势在必成，断不会有失的。”
丽川问道：“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得力帮手这么厉害，能有青河校场的武师厉害？”
赵县令拍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说道：“这次的帮手当中就有青河校场的武师。上次他们仅只来了一名武师以为就能降伏鱼精，这一回青河校场最厉害的三位武师都来了。另外知府大人还令姚天寿姚员外家中教授武艺的教头侯尚前来相助。”
丽川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侯尚侯教头？”
“你也知道这个人？”
“坊间听说过。”丽川道：“听说侯教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曾经单人匹马独闯五山寨，竟全身而回。说书的拿他的事都编成了段子说呢。”
“没错，就是他。除此之外，本县碧云寺德云住持也会带寺中僧人帮忙。本来还想去请驻在青河府的官兵帮忙，可是调动驻军除妖得上报都指挥使批准，一来一回要花太多时间，就算了。”赵县令说道：“你想这么多人前来帮忙，云溪洞两尾鱼精焉有不除掉的道理呀？”
丽川笑了，拍拍胸口：“听夫君这么说妾身便安心了，那碧云寺里的住持僧人应该也是有法力的人。”
“呵呵何止啊，老住持的修为在本县可以说是最深的。”
这时有人在外头叫门：“大人，侯教头和青河武师已经到了大堂，请大人前去。”
屋里赵县令道：“好，告诉他们请稍等，本县就来。”转而又对丽川说：“丽川啊，你在家里好生呆着，不可与夫人产生争执。她是我结发之妻，我突然纳你过门，她难免不开心，凡事你多让着她。”
丽川欠身作福：“是，妾身晓得。”
……
贾羽来到县衙门口，见衙门前聚了不少人，想是马上就要出发。他往人群里看了看，正好看见张捕头也在，忙走了过去。
“张大哥。”
张捕头眉头一挑，笑着前来：“哟，贾兄弟。你不会是来看望哥哥我的吧？”
贾羽哈哈一笑，拱手道：“我当然是来看望张大哥的，哥哥可好？嫂子可好？我那小侄可好？”
“行行行，都好都好。”张捕头搭着贾羽肩头笑道：“贾兄弟来探班，哥哥我高兴，不过兄弟你来衙门还是有什么事吧？”
“张大哥不愧是做捕头的，手底下管着十几号人，什么都瞒不了大哥。”贾羽说：“我来县衙要见县令大人，烦请张大哥帮忙通告一声。”
张捕头说：“你要见大人，这个时候不太好吧。大人正在正堂与青河府来人商量除妖的事呢，一会儿就要出发去云溪洞，我也得去。”
“张大哥帮个忙，小弟确有要事要见赵大人。一会儿我请张大哥喝茶。”
张捕头不高兴了：“你这见外了不是，咱们兄弟何必来这个？”
贾羽笑着说：“大哥想岔了，是我一会儿也要去云溪洞，要张大哥多多照顾小弟一下，这茶水自然该我请。”
“嘿嘿，你也要去云溪洞呀。好吧，我晓得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衙门里帮你说一声。”张捕头跑进了衙门。过了一会儿张捕头出来，招了招手：“来吧，大人见你，我引你进去。”
贾羽唤了弄影，两人跟着张捕头进了衙门。
以前贾羽来过县衙，但从没到过正堂，弄影更是没来过。此时进入县衙，前面就是青砖浮雕的照壁，当中站着一只似麟似马的贪兽，以警官员贪脏枉法。照壁对面是宣化坊，每月初一、十五，县令都要在宣化坊宣扬朝廷法度，教化地方百姓。县衙大门左放石碑，右置鸣冤鼓，当中一条长长的过道，进了里面还有房舍吏所，各有用处。
过了仪门，就到了县衙大堂。大堂五间，坐北向南，石基砖墙，圆木为柱，硬山为顶，飞檐出厦，五檀四椽，赫赫生威。大堂左侧有一官箴亭，内书‘公生明’‘廉生威’六字。堂前步阶上，左右各有立柱，上挂匾联一幅，上联为：‘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莫道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下联是：‘吃百姓的饭，穿百姓的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进了大堂，抬头就能看见三块匾额，左为‘执法如山’，右为‘克己奉公’，当中一块‘明镜高悬’，下边是‘山水朝阳图’。此时县衙大堂内聚了好几个人，除了本县赵县令，没有一个是贾羽认识的。
贾羽将弄影留在堂外自己进去，见到县令，上前行礼：“学生见过县尊大人。”
赵县令抬了一下手，问：“贾羽，你要见本县所为何事？”
贾羽见这里人多，便道：“县尊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县令皱了皱眉，有所不悦，但还是带贾羽到了堂后。贾羽跪拜在地上道：“县尊大人，学生请您一件事。”
赵县令讶异：“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
贾羽并未起来，而是道：“县尊大人，你这次带人除妖，不知道事后可否将鲤鱼精的内丹给学生？”
赵县令更是惊讶：“你要鱼精内丹！你要那个做什么？你可知道精灵的内丹一向价值不菲，百年鲤鱼精的内丹更是贵重数倍，以本县估计市面上少说也得黄金百两。贾羽，你可真是会说啊，开口就要鲤鱼精的内丹，你可知现在堂上正为两枚鱼精内丹如何分配争执不下呢。”
贾羽惊得张口结舌，他听坊间说，去岁那只青螯精的内丹也只卖了一百四十两官银，以为鲤鱼精的内丹也就这个价，竟不知会这么昂贵，不是百两白银，而是百两黄金。
“这下你该知道这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东西了吧。本县还要议事，你回去吧。”
赵县令拂袖要走，贾羽起身拦住了他，抱拳请求道：“大人，您知道家母卧病多年身子一直不好，现在只有鲤鱼精的内丹能治好家母的病，所以请大人务必帮帮学生。学生拜托了。”
“哎哎，你别跪你别跪。”他见贾羽又要再跪拜，赶紧拦了一把：“这不是本县帮不帮你的问题呀，当中还牵涉到许多事，堂前那几位，哪个不是冲着内丹可助修行来的？对了，谁跟你说鲤鱼精的内丹能治你母亲的病？”
“是时柳山庄的庄主指点告诉学生的。”贾羽如实说道。
“哦，是他呀。”赵县令似乎认得这个时柳山庄庄主，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说道：“贾羽呀，你的孝子之心本县能明白，只是……这样吧，本县帮你一把，你若一定想要鲤鱼精内丹，就叫你父亲带一百二十两黄金过来，本县替你跟堂前的人说一说这件事，成不成还不一定。”
“一百二十两黄金！”
赵县令说：“你要觉得为难就算了，本县可帮你的只有这么多，或者你自己有本事，把鲤鱼精除了，那内丹自然归你。好了，本县议事去了，你回去想好吧。”
出了县衙大堂，贾羽把情况跟弄影一说。
“什么？一……一百二十两黄金！！”弄影一喊，引来附近衙役的注意。她倒吸了口凉气，压低了声说：“这……这……一百二十两黄金啊。一两纹银折两千文，一两黄金可折三十两打了官印十足十的官银，一百二十两黄金，那得是什么数字啊？”
贾羽哀叹道：“什么数字，天文数字呗。哎呀~！可怎么办呀？”
“那少爷下午还去不去云溪洞？”
“去，当然要去。鲤鱼内丹是医治我娘唯一的办法，我怎么也要瞧见那颗内丹。”贾羽苦道：“可是瞧见了也没用，咱们家把县里的铺子卖了，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么些金子。”
两人边走边出了县衙门。弄影摸了摸下巴颏：“咦！前些天……”她压低了声道：“前些天孟老爷悔婚，不是赔了一尊金佛做赔礼吗？那东西有多沉哪？”
贾羽回想着道：“那座金弥勒佛是挺沉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全用金子打的。唉，现在先别管那么多了，一会儿去云溪洞看他们打杀了鱼精再说。”
未时许，贾羽和弄影在衙门附近的茶馆喝了一会儿茶，见县衙里的公人都出来了，知道是要出发了，叫弄影结了账跟了上去。
赵县令刚要下令向上阳村出发，就听随县令一同出来的其中一位说：“大人，你带的人太多了。这些民夫乡勇去了也没什么用，别平白丢了性命。还有这些衙差，也不用去这么多，只要带些得力的保护大人安全就好。”
说话的这人鬓角有白发，外貌年纪五十岁上下，峻眉高鼻，一脸桀骜。身穿朱磦短褐，外套黄麻比甲，腰系黄巾扣带，又有护腰。左右两肩罩着铁瓦护肩，前臂打着裹腕。一般来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古来之人不轻易剪发，但此人发丝甚短，头上仅用白布缠了个髻。
赵县令呵呵一笑：“侯教头言之有理，确实用不了这么多人。不过侯教头也不用担心，乡民们只是去看个热闹，降妖伏魔还得教头和三位武师带来的人一显武力。若有什么意外受伤，乡民们也好帮个忙，搭把手。”他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虽然从青河府请来了这么多人除妖，理当没有问题，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想到那日鱼精发威时的场面他还是有些担心，多带些人去总是没错的。
侯教头见县令这么说，也就不多说了，喊了一声：“头前带路。”随人群走去。
弄影跟在少爷身边，走在队伍后头，小了声说：“好狂妄的人，在知县大老爷面前也敢这般大声说话。”
张捕头就在旁边，笑着说：“小丫头，那位可是青河府侯教头，本事大着呢。这次除妖指定能成。”
“侯教头？就是那个独闯五山寨的侯尚侯教头？”弄影露出仰慕神色：“他可是个大英雄啊，茶馆说书的先生说了，五山寨的贼匪半路劫了姚员外最宠爱的小妾，要带回山寨做押寨夫人。侯教头得知此事后，一人一马独自闯入五山寨，与山寨的贼匪大战了几百个回合，不但将姚员外的爱妾平安救回，自己还全身而退，没受一点伤。”
“不止如此呢。”张捕头凑到弄影身边，小声说道：“听说青河校场的三名武师联后，都不是侯教头的对手呢。”
弄影的小嘴‘喔’成了一个圈，瞪着大眼睛道：“好厉害呀，谁要是能嫁到这样的郎君，以后就什么也不怕了。”
“哈哈，我听说侯教头还未娶妻哟。”张捕头挑起眉毛笑了笑，忽见贾羽不在旁边了，四下一看：“贾兄弟，你怎么跑那边去了。”
“没什么，我心烦。”贾羽臭着一张脸，踢飞了脚下的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