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云溪洞再战鱼精
到了上阳村,碧云寺的德云住持已经带着寺里的僧人在这儿等着了,贾羽左瞧右瞧,没有看见法空,有些失望。
赵县令上前与住持寒喧了一番,村子里的人知道今儿个要来除妖,已经备好了水酒在路边等着。赵县令喝了一碗水酒,待小憩片刻,便与众人继续往云溪洞去了。
云溪洞其实是一个积水的冷潭,潭上扣着一座山。这山形奇异,腹部中空连贯,如同覆斗,一多半遮在了水面上,只将潭水一小半露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山腹下的水洞,因此叫云溪洞,也因为山压着的缘故,此潭水甚冷,所以也叫云溪冷潭。
潭边有几个人正在观望着,有公差,还有两个是光头僧人,贾羽仔细一瞧,当中一位可不是法空吗?
“愚我!”
“贾羽。”法空开心着跑来:“你怎的到这里来了?”
贾羽道:“你不是也来了吗?”
法空兴奋不已:“这么好玩的事,我当然不想错过。主持师父要助县太爷除妖,我求了大半晌才过来的,今天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另一个僧人过来了,说:“法空,说话小声点,别惊醒了潭底的鱼精。”
“是,师兄。”
贾羽看旁边这位僧人生得英俊肤白,年纪也不大,二十四、五的样子,要不是剃了头发烧了戒疤,在阳宁县城定能惹不少女子的喜欢。
法空等师兄去见师父了,才拉着贾羽到一旁说:“刚才那是我法觉师兄,寺里面除了住持师父,就数他的功夫最好。”
“哦。”贾羽点点头,回头又看了法觉一眼。
法空道:“可惜我没这等好功夫,不然也跟鱼精大战三百回合。一会儿他们和鱼精打起来,我们就到那边的小山冈上看,我刚才去看过了,在那里瞧热闹肯定没危险。”
旁边不远,本地村民向青河武师及侯教头介绍说:“潭里的鱼精在这里为祸已经有一个月了,平时饿了就会出来,把过来放牛的,钓鱼的卷进水里吃了,也没个定时。要是没人它们就吃放养的鸭子、牛犊。一开始我们以为只有一条鱼精,上次之后才知道原来还有一条。不过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鱼精出来的少了。”
青河府校场的一名女武师面有不善,怒气冲冲说道:“不出来也不要紧,我们自有法子逼它们出来。”也难怪她这么生气,青河校场四大武师是出了名的,现在四名武师已去其一,剩下三个怎么能不气怒?说什么也要为李武师报仇。
另一武师道:“师妹不要动气,我们这就摆开阵法,逼两尾鱼精出来。”
他们之前在县衙里已经商量过怎么做了,此时赵县令叫开众人,青河三武师摆开三角阵式,手持器物,祭出阵法。
一般武馆校场多教拳脚棍棒为主,偶有一些武师也会术法。不过青河府这三位武师对术法并不精通,施起法来还得以手中法器相助,那是他们压箱底傍身的技艺。
只见三人口颂咒语,真力加持,身边顿时气晕蒸腾,阵法开启,三人同时向前推出一掌。只见地面一声声轰轰爆响,炸得飞沙裂石,一连炸入了潭水之中。
潭水中的鱼精被爆炸所惊,果然出来了。潭面上赫见一个三丈左右的漩涡,猛然间一抹胭红露头,正是之前传说的百年赤鳞鲤鱼精!
这鲤鱼精又肥又胖,张口无声,身子一抖,卷起潭水为浪,向岸上之人压去。
三名武师见状,脚步一跺,凭空弹起两丈多高,随身带的兵刃已经拔鞘上手,凌空舞起剑花枪影,往潭中的鲤鱼精劈空打来。
小山岗子上,看热闹的人可不少,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合不拢嘴。青河府的武师每次高高跳起,使出绝艺,看热闹的就发出惊呼声,整个情绪都随着打斗起落。
弄影看得更是聚精汇神,一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好像比打架的武师还要紧张。她看见青河府的女武师挽出一道剑光,斩在赤鳞鲤鱼精背上,立刻跳了起来大喊一声:“好!”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激烈的场面。
贾羽看到这打斗也是傻了,眼前那三个武师简直都是高来高去的仙人一般,他没像弄影那般兴奋,而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原来说书的口中说的修行之人打架原来是这样的。其实他不知道,青河府的武师还不能算是修行中人,只能算是略习得一些修行之法的凡俗之人,可在他眼里,这已经是他瞧见过最了不起的人了。
弄影激动了一阵,奇怪道:“咦,为什么只有三个武师在打呀?那些人怎么不上去帮忙?”
法空故摆出一副老成世故的样子说:“女施主,这你就不懂了吧。修行练武之人都讲究一个面,那些武功高强的自然不肯与别人联手。万一杀了这鲤鱼精,那算是谁的?再有一个,水里头不是还有一条黑鱼精吗?他们在旁边看着,那叫掠阵,只等黑鱼精出来再动手。”
“原来是这样。”弄影又坐了下来,自觉大长了学问。
果不其然,百年赤鳞鲤鱼精在三名武师联手下不是对手,另一条黑鱼精从潭底跃出来了。这黑鱼精突然破开水面高高冲起,宽大的鱼尾巴甩在其中拿枪的武师身上,直将这武师抽出七八丈远,摔在岸上,闷出一口鲜血。
众人吃了一惊,知县也吃了一惊,他指着喊道:“就是这条黑色怪鱼,十分厉害,你们可要小心啊。”
黑色的怪鱼精可比鲤鱼精厉害一倍不止,它落回水中,又冒出头来,丑陋的脸张着一张满是钉牙的大口,一仰头又再上跃起,便是要咬那半空中的女武师。
这三个武师还不会腾空御气之术,只能凭力气跳到半空呆上一会儿,又得落回地面。此时女武师正是跳起的劲力已尽,借力不及的时候,黑鱼精这一口咬来,眼见她是要糟,忽闻德云大师朗颂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左手持珠合什,右掌一抬一推,一只冰心佛掌的大手印飞出,正正拍在黑鱼精侧面的腰腹上,将它击落潭中。
侯尚侯教头微一凛神,眯起眼睛:“大悲霜掌!”转而向德云住持抱拳敬道:“佛门绝式,大师果然名不虚传。”
德云住持持珠微笑:“施主赞誉了。”
山岗子上已有人喊了起来:“还是大师厉害。”
“大师功德无量,快快降了这两条鱼精吧。”
法空看见住持师父如此了得,也学着师父的样不停的比划,可他手里推了半天推不出佛光,反而憋出了一个屁。
岸上,侯教头捏了捏拳头:“剩下的交给我吧。”他纵身而起,双手握如铁拳,腰背上虽带有武器,却未拿出来使用。他飞向潭水,人虽未至,一声暴喝如同晴天霹雳,引起潭中双鱼注意。
青河女武师得德云大师相救,幸免受伤,落到岸边,被鱼尾打伤的武师也过来了。
“师兄你还好吧?”
使枪的武师拭掉嘴边血迹,说道:“可恶这鱼精,我要宰了它!”他虽受了伤,却不要紧,与两位师兄妹再次联手入战。
战空上,侯教头可比三位武师厉害了许多,他腾空与黑鱼精交战数个回合,劲力已老,却不用回到岸边,只需一点水面,人便再次借力而起,如同一页纸张,风一吹就能将他吹起似的。
四个人联手对付两条鱼精,打了个不分上下。水中必竟是鱼的地盘,四人腾空却不能久留,一时拿不下这二鱼。
德云大师见状,吩咐道:“法觉、法悟,你二人前去助战。”
“是师父。”二人展动僧衣,参与战中。
青河府的武师也带了一些人来,但这些人身单力薄,比起三位武师来差了不少,因此不敢入战,只能在边上呐喊助威。
此时以六敌二,双鱼口吐水球,卷起水浪如柱,借着地势与六人周旋,六人也纷纷以技艺相搏,可斗了许久始终拿不下来,反倒是法悟和三位武师之中又有人受伤。
赵县令看到情况不妙,担忧得很,附近民众也是如此。赵县令见德云住持站在岸边,想劝他上去出手相帮,可是德云住持神色从容不动,并不着急,似有成竹在胸,也就没有去劝说了,而是继续静观。
鏖战良久,侯教头神态微动,眼中露出几分笑容,他已看出其中端倪。原来这二鱼盘水相游,口尾相连,暗合阴阳之数,生出一股无形之力,阳攻阴御,大大减损六人连连不绝车轮战的攻势。
而这二鱼中,弱点就是那尾黑鱼精,赤鲤为阴主其守,黑鱼为阳主其攻。赤鲤精游动之时,带动水势形成防御之力,又推波助澜,辅黑鱼转守为攻。因此赤鲤虽弱,要破它防御之力却难,反倒是黑鱼凶猛,进攻之中难免会露出破绽,所以它才是弱点。
侯教头看破其理,马上说道:“三位武师,要先杀这尾黑鱼。你们当中有人受伤,卖个破绽引它上来,我来将它宰了!”
“好。”三武师一口答应。他们之中使枪的武师受伤最重,便依计行事。
使枪武师借故被潭水冲起的水柱冲到,惨嚎一声,在空中不断的翻滚。鱼精必竟比不过人,比不了人那么聪慧,它在潭水中一直伺机蛰伏着,见此机会立刻跳了起来,一口咬向空中的武师,它哪知这是诱敌之计呀。
使枪武师早有准备,黑鱼精刚一跃起,他转身之间长枪向下一送,直入黑鱼咽喉。同时两位师兄师妹挥兵而上,法觉、法悟两位僧人奋起发掌,侯教头也拔出了他的兵器剔刃九环刀,挥着刀光斩来。
黑鱼精跃出水面已觉不利,在空中惊慌乱抖,可是长枪入喉它逃脱不了。却在这时,整个潭水忽然一震,一股沉重巨力从潭底迸发,拔起十多丈的水浪,冲散了合攻众人,也保护住了受伤的黑鱼精。
岸上的人原本只道要功成,现在却万分惊诧,知县赵县令慌忙喊道:“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巨力冲击之下,法觉、法悟、侯教头,以及三名武师同时负伤,尤其是那使枪的武师,更是被水力冲碎了半边身躯,整个人落入水中,挣扎了两下,瞬间沉了下去,不知道被什么拖到了水里。
法悟负伤呕血,法觉和两名武师也受伤不轻,在半空中想勉力回岸,却被水力所阻,无法做到。幸好德云大师及时出手,将法悟和两名武师从空中接下,反手一掌拍入潭中,回到岸上,法觉和侯教头自凭本事也回来了。
侯教头回头看了一眼潭面,见那两条鱼精半潜在水中,心内气愤不已,心有不甘,刚才他差一点就能斩杀一条。
赵县令大惊失色,远远的喊道:“怎么……怎么这水里还有精怪呀!”
侯教头咬牙道:“我们是错估了情况,这潭水不知道还有多少妖怪。”
“那可如何是好啊?我可是向知府大人打了保票的,这回一定能除掉鱼精。”赵县令慌了神,他从青河府请了这些人来,又拜托知府请了知府连襟姚员外的护院教头,没想到还是不能除掉鱼精。这要是知府生气怪罪下来,参他一个治县不利,弄不好就乌纱不保呀。赵县令捶手顿足,有些丧气,哀嚎道:“我这是倒了什么霉哟,摊上阳宁县这么个地方,一年到头妖精闹个不停,非得把我这条老命折在这里不行。”
德云大师见状,上前说道:“知县切莫着急,待老纳再与水底的妖精斗上一斗。”他向弟子说道:“法觉、法悟、法坛、法净,你们四人助阵,为师今日定要除些祸患妖孽!”
“弟子领命。”
四僧人手拿僧棒,口念佛语,一字排开。德云大师手中拨动念珠,须眉无风自动,一步一步踏向潭边,随即珠念一停,身体凭空自升,飞到潭水上空。他向水中一瞧,只见潭中双鱼已潜至较深的位置,隐隐不可见。手中佛珠再次拔动,口中念道:“心生法意,法随心起,无心无法,无法无心,心眼空明,法眼空明,无尘无垢,无罣无碍,得见明心。”
说完德云大师周身升起一股佛力铺开,遍洒水面,原本碧波绿水,顿时清明如镜,再看水中,那一红一黑二鱼浮在半水之中,另还有一条青鳞水蟒盘踞水下。
青鳞水蟒本藏在水下不愿现身,此时被德云大师以佛力逼现身形,顿时大怒,自水底张开腥盆大口,散出碧青妖力,吐出一口碧绿水珠射向德云。德云大师左手护在胸前,右手再凝冰霜,甩出禅袖,将那碧绿水珠击散,却是极大的冲击力。
侯教头受伤最轻,再度提刀赶来:“大师我来助你。”
他刚到潭面上空,打散的水珠纷纷落下,就见水底蟒蛇突然长身而起,眨眼已半身露出水面,蛇身螺旋盘上,口吐红信,昂首伫立,与德云大师隔空对视。
侯教头没想到这蛇精出来得这么快,体形也这么高大,有七丈余长,直立起来露出水面部份三丈多高,腰身水桶粗细,比起水里映射的要大了许多。
青鳞水蟒单眼瞟到侯教头,发出怪声,刚要动作,德云大师的寒掌已经袭来。
德云大师以大悲霜的掌力,配合一套无垢掌法向青鳞水蟒连连进逼,每一掌皆是凭空虚拍,却是掌掌佛力透体。岸上觉、悟、净、坛四位僧人凝聚力量,掷出僧棒,隔着水远打蛇身,待僧棒弹回,便是凌空虚踢,将僧棒再踢过去,如此反复。
青鳞水蟒被打得生疼,发出怪叫,掌力所至,冰霜覆结,腰身又被四根僧棒轮流攻击。侯教头见状,也拔刀攻来,德云大师喊道:“不可碰触它身体,小心有毒!”
侯教头惊闻,赶紧收转刀势,改近劈为隔空斩。
青鳞水蟒怒叫,蛇首一扬,喷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毒液,如同雨花。侯教头大惊,德云大师却是早有所料,他解开身上袈裟展至头顶上空,法诀拈动,袈裟铺张变大,挡住洒向他二人的毒液。
青鳞水蟒更是大怒,忽然它头上打开耳冠,劲身处分出一双臂膀来,张牙舞爪十分可怖。
侯教头道:“这条蛇恐怕已不是精,而是妖!”
精与妖不同,所谓百年成精,千年成妖。又有死物成精,活物成妖、成人为妖,非人为精的两种说法。不过民间多以第一种来算,总之顽石有了灵性便成了精,若有了智慧那就是妖了。
“就算是妖也要杀了它!”受了伤的青河女武师已经缓过劲来,提着剑又杀了上去。她性情刚烈,眼见又一个师兄惨死在云溪洞,她已经是红了眼,非要杀了水里两条鱼精,和眼前这条蛇妖不可!
另一武师挡不住她,只好咬牙也跟着上了,心里却担心青鳞水蟒这么强横,自己和师妹恐会遭到不测,但两位师兄弟丧命在此,他又岂能退缩?
……